追鳳醒了,在景雲言家,言三公子的床上醒了過來。腦子裏亂成了粥,這幾日的昏睡更是讓他四肢麻木無力,一時之間竟不知今夕何夕,隻是半死不活的躺著,黎淵,黎族,黎青之,這些過往在他腦子裏攪得天翻地覆,卻找不到任何頭緒。阿玉說不是時機,萬不得已,可是那些人那些事與自己又有什麽關係……阿玉,這兩個字才入了腦,黑夜裏那張熠熠發光,笑得抱歉的臉不期然的撞進了心坎。


    阿玉!


    那天被石頭拖拉著,被禪月載著,慢慢升空的追鳳,眼看著阿玉一點點離了自己的視線。還有那隱秘藏著的金銀火線,不過是才離了一點,整片林子都被炸成了火海,而阿玉,就站在那火海的最中央,白衣烈烈,紅封束腰,袖口衣角的麒麟怒目而立,像是下一秒就要騰空而去……


    “啊!”一陣劇烈的疼痛瞬間自四肢百骸齊齊湧向心間腦海,追鳳隻覺的自己整個人快炸了“阿玉!”他慘叫著撲向房門,隻期盼著那人能下一秒推門而來,一如既往的笑得溫和而疏遠,責問他的大唿小叫。


    “吱呀”一聲,門如願而開,也是一襲滾金繡銀的白裳,也是赤金冠束發,也是麒麟踏月暗紅腰封,隻是,不是那個人啊……


    子皓端著藥材,麵無表情的看著撲倒在地的人,反手一揮將他卷迴了床上:“鬧什麽!”


    冷若冰霜,往日臉上的笑靨,碎的不見分毫,隻是將藥碗往追鳳手裏一塞,滿是戾氣:“自己喝。喝完了快滾。”


    隻這一句,將追鳳死死壓在眼底的淚意全部逼了出來,他一口喝完了混了淚水的藥,伸手去扯子皓的衣角:“阿……阿玉呢……阿玉……在哪兒!”


    子皓不耐,生生壓住了想要揮開的手,一忍再忍,終究忍耐不住,揮手就是一巴掌,直把追鳳打的偏過頭去,壓抑了幾天的怒火瞬間爆發:“你不是跟我說你最喜歡子凰了嗎?不是告訴過我再不會讓他受一點傷?你怎麽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那兒!”


    追鳳心亂,也顧不得再去迴想自己何時說過那種話,子皓這一掌打的他耳朵嗡嗡直響,可他卻連半分為自己辯解的欲望都沒有。


    是啊,不管什麽原因,自己丟下他了。


    嘴裏有隱隱的腥甜,大約是破皮了,被這一激,阿玉反而冷靜了下來,隻是避了眼不去看子皓那身刺目的白衣:“阿玉在哪兒。”


    子皓看著他滿臉鼻涕眼淚還強撐鎮定,往日裏眼角那抹像桃花一樣的粉色暈紅現在也失了顏色,整張臉灰敗得仿佛凝了寒霜一般,再大的火氣也被打壓的散不出來。


    自己的弟弟自己最清楚,撿著追鳳的時候,他是被五花大綁施了定身的,繞是這樣還要石頭敲暈了才帶的出來,說他丟下子凰實在是有些無理取鬧。可是,想著自己驕傲的跟太陽似的弟弟幾次三番為了他落得那樣的境地,心裏的苦悶實在無處可發,隻這一掌到底還是太便宜了他。


    子皓舉了手,對著眼前那張臉又比了比,到底再下不去手,隻得認命的一歎:“在隔壁。叔父們在給他療傷,你暫時見不著他。”


    陳家的舉動一直都在他們眼裏,黎族一戰後,子凰失蹤,雖是傳了話出去說是殞身,但明裏暗裏多少人在找他。


    青水山莊一事,牽扯了那麽一段成年舊案,除了黎族遺孤外,最可疑的就是言家了。所以陳家會盯上他們本就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百濮山一行本也是商定好,由子皓特意漏了風聲出去,引了人來設局。誰知這傻弟弟竟是二話不說拿了自己當餌,往人圈套裏一鑽……


    那林子裏排布的金絲銀線本就是為了困住有靈力的人,一個沒有靈力的追鳳,一個靈力微薄尚未開竅的石頭,再加一隻天生地養的狐狸,這陷阱都奈不得他們分毫,隻有子凰!


    引靈陣,能將所困之人的術法全部施加在自己身上,若是固步自封,雖能拖得了一時,時間久了,陣裏的人必然精血消散而亡,但若破陣而出,被困者最精通的法陣就會是他的葬身之法。


    因為實在惡毒,所以也是密藏不出的禁術。


    那日子凰強令追鳳離開,不過是擔心自己護不得他們周全,也許他連自己能不能周全都沒做多考慮。


    眼見著他們到了安全距離,引爆了這陣法,將自己護在蓮花盾中。硬是用那樣燒靈力的術法,苦苦撐了一夜。


    子皓趕到的時候,火已經被聞訊而來的山民撲滅了,林裏的金絲銀線也失了光澤,餘勢不強。想來子凰這一晚除了自保外,也尋了這陣法的缺口,破了陣。


    陣法雖破,餘威仍在,絲線高懸在空,旁人近不得一步,但凡有越界,才熄的星火又有卷土重來之勢,最後還是由元寶帶了封靈珠進去,將奄奄一息蜷成一團,灰頭土臉靈力盡散的子凰一步三拖的帶了出來。


    被靈火炙烤了一夜,別說是人了,便是塊鐵也是要融化消散的,子凰本就靈識不全,不過靠著飛刀中醞釀的那絲靈氣勉力支撐,為今之計也不過調養休憩罷了。


    子皓唏噓,若是以往,遇著了那樣下三濫的招數,以子凰的修為,必是先發製人,將那陣法一把火燒個幹淨,他本就是天賦極高修為又勤的孩子,觸了陣法後,有足夠靈力引了咒術和那陣法對峙,有火靈護體,又開著蓮花盾,這樣的陣法進出個三五迴不成問題。如今卻要留守在原地,半死不活的等人來救……


    子皓目光悠遠,像是落在追鳳身上,又像是透著他看的很遠。


    那一日,他眼見著自己的傻弟弟將一身精純修為散的一幹二淨,修道之人最重靈識金丹,他卻眼也不眨,說散就散,仿佛那不過是走過樹林,隨風而落掉在他身上的一片樹葉,說扔也就扔了,半分留戀都沒有……


    搖了搖頭,方才沒忍心再揮下的拳頭化了掌重重的落在追鳳身上:“眼下我們顧不上你,自己照顧好自己,這是子凰的屋子,仆從也都是子凰用慣了的人,你好好調理,等他好些,我讓人來告訴你。”


    那句氣怒之下吃完藥快滾的話,像是從來沒有出口過。


    追鳳沒心思在意子皓的百轉千迴,隻是聽得子凰在隔壁狀態不大好,當下也再顧不得他其他的話,什麽過幾日再見,什麽好好調理,忙忙的點頭答應了,見他再沒別的什麽想說,就靈活的越過他去,翻身下床往門口衝去,衝到一半又似想起了什麽,就著窗台邊裝水的琉璃盆洗了把臉,臨水照了照臉上的紅腫,有些不滿的擦了擦,又迅速的起身開門,直衝著隔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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