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爺,時候不早了,您還是早點兒歇著吧。”王承恩站在朱由檢身旁,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明兒個還要早朝呢。”


    朱由檢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天色,然後才想起自己的禦書房裏,早已經擺了一台洋人送來的鍾表。


    他看了眼時間,搖頭歎氣道:“時間確實不早了。”


    “高師傅也跟朕說過,這早睡早起確實對健康有好處。”


    “但朕就是睡不著啊!”


    朱由檢揉了揉肩膀,轉頭看向了身後的地圖。


    “秦良玉給朕上折子,說是新招募的漕工根本不聽話,一路上跑了不少人。”


    “她隻能帶著白杆兵反複巡視。”


    “哎,早知如此,朕就從北直隸征召民夫了。”


    他此時倒是有些後悔。


    這後一批漕工,遠不如袁崇煥和張獻忠帶去高麗的那批人。


    說到底,最開始抓走的漕工人數不太多,而且也是有罪之身。


    把他們抓走之後,關起來訓練幾個月,也能勉強讓他們聽話。


    但是不久前,朝廷突然征召了幾十萬漕工,那麽這麻煩事,自然就接連而來。


    其實當初朝廷裏,不少大臣也發覺不對。


    但朱由檢權威日盛,倒也沒有人敢提醒。


    王承恩聽見朱由檢自責,連忙說道:“皇爺您可別這麽說啊,那些漕工的事情,根本算不上什麽。”


    “隻要李將軍能打破廣寧,那就萬事大吉了。”


    “是啊,隻要能打破廣寧……”朱由檢微微點頭,目光落在廣寧城的位置。


    地圖上,廣寧城周邊,已經布滿了明軍的旗幟。


    在代表著軍隊的旗子旁邊,還放了幾枚木頭製作的火炮模型。


    朱由檢眼神逐漸火熱起來。


    “收複廣寧之後,大明與建奴,就攻守易勢了!”


    不過說了這句之後,他又有些泄氣。


    “隻是朕也聽說,廣寧那邊似乎不是很順利啊。”


    自從京營出關之後,明軍一路上修建了許多哨站,就是為了能用最快的速度,把前方的情報送迴京城。


    但是即便如此,朱由檢也隻能知道三天前的事情。


    而三日之前,李若璉才剛帶著兵馬到達廣寧城下。


    在朱由檢看來,莽古爾泰帶著一萬正藍旗的建奴守在城裏。


    那確實是不太容易攻破城池。


    王承恩本想再勸說皇帝幾句,但這個時候,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了進來。


    “陛下,駱大人求見。”


    朱由檢眼中閃過一道亮光:“讓他趕緊進來!”


    他心裏清楚,時間都這麽晚了,如果駱養性沒有急事,那麽他肯定不敢入宮求見自己。


    “莫非是前線來了什麽緊急軍情?”


    “也不知道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朱由檢正在思索的時候,駱養性小跑進來。


    “陛下,大喜啊!”


    他高舉一份奏折,直接遞到王承恩手上,讓他轉交給皇帝。


    然後不等朱由檢去看那奏折,他就自顧自解說起來。


    “是高麗那邊的消息!”


    “說是建奴的新大汗豪格,他領兵南下圍攻漢京,結果卻被我大明天兵擊退。”


    “高麗全國聞聽這消息,已經是歡欣鼓舞。”


    “數萬義兵蜂擁而起,已經阻斷了建奴的歸路啊!”


    朱由檢聽後,連忙接過奏折。


    他看了之後,發現奏折上的內容,還真跟駱養性說的一樣。


    他大笑道:“這袁崇煥和張獻忠,幹的還真是漂亮!”


    但笑過之後,他又搖了搖頭。


    “隻不過這個袁崇煥,他還是舊疾複發了!”


    “奏折上說什麽高麗義兵……嗬嗬,高麗人真有這個本事,朕又何必派兵渡海,去救那個高麗小朝廷?”


    “他又在這裏說假話糊弄朕呢。”


    做了一年多皇帝,又有高青雲言傳身教。


    朱由檢現在還稱不上一代明君,但是大臣們的那些小把戲,也瞞不過他了。


    “多半是那個高麗王,趁著建奴退兵後,從附近拉了幾千壯丁而已。”


    駱養性連忙道:“陛下聖明。”


    “據錦衣衛所說,情況確如陛下所說。”


    朱由檢淡淡道:“行了,你也別拍朕的馬屁了。”


    “你將這奏折傳抄出去,讓在京官員都看看。”


    “也免得他們提心吊膽!”


    朱由檢這句話,也不是憑空說的。


    自從朝廷大軍出征之後,京城不少官員明麵上不敢說什麽。


    但是背地裏,都在說些不好聽的話。


    更有甚者,將大明這次東征,與數年前的薩爾滸之戰類比。


    這些言論雖然不算什麽,但是朱由檢心裏卻不高興。


    現在高麗傳來捷報,他自然要把這消息傳播出去,也好讓那些人閉嘴。


    駱養性點頭道:“陛下放心,臣這就去辦。”


    等駱養性走後,朱由檢心情好了不少,也有了困意。


    直接就在禦書房睡下。


    但兩個時辰後,他就匆匆爬起,去大殿上朝。


    朱由檢進了大殿之後,目光一掃,眼中露出幾絲滿意。


    “諸位愛卿,你們來的倒是早啊。”


    那些大臣都在心中苦笑。


    “這可是早朝,我們不按時過來,那您還能饒了我們?”


    他們齊聲道:“臣等為國效力,不敢稍有懈怠。”


    朱由檢也沒把這些場麵話放在心裏。


    他示意大臣不必多禮,直接平身。


    然後就問起捷報的事情。


    “高麗的事情,想必你們也都知道了。”


    “你們覺得,朝廷接下來該如何行事啊?”


    群臣對視一眼之後,又是兵部的人站了出來。


    他們這次,倒是不再給自己尚書拆台了。


    “陛下,袁尚書在高麗痛擊建奴,那豪格短時間內,隻怕趕不迴遼東前線。”


    “既然如此,陛下不如令秦將軍速速趕到廣寧,與李將軍合兵一處,盡快攻下廣寧。”


    “如此一來,我大明便利於不敗之地了!”


    這一次,兵部侍郎說的話,倒是還算靠譜。


    朱由檢沉默片刻,反問道:“你是建議朕見好就收?”


    兵部侍郎點頭。


    “陛下,臣確實是這個意思。”


    “兵者,國之大事,不可不察。”


    “我大明幅員萬裏,而建奴不過竊據遼東一隅之地。”


    “便是與他們打消耗戰,那也是我大明占據上風。”


    “陛下您實在沒必要畢其功於一役啊!”


    這也是老成謀國之言。


    朱由檢有些猶豫了。


    他看了一眼畢自嚴。


    “畢尚書,你不是一直都在哭窮,說戶部沒銀子嗎?”


    “這次你怎麽不說話了?”


    在朱由檢看來,畢自嚴肯定是要支持速戰速決的。


    誰知道畢自嚴這一次,居然也轉了性子。


    他滿臉微笑:“陛下,臣也建議徐徐圖之!”


    畢自嚴說著,竟然頓首再拜。


    這一出讓朱由檢都有些發懵。


    不過畢自嚴起身之後,倒是直接解釋起來:


    “陛下高瞻遠矚,年初的時候派兵整頓江南。”


    “隨後又主動開海,與西洋商人做海貿。”


    “不過短短幾個月,江南製造局和市舶司抽的銀子,便比往年多了一倍。”


    “我大明有了這個財源,又何懼與建奴打拉鋸戰?”


    說到這裏,畢自嚴更是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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