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有兩件事嗎?”


    “另一件呢?”顧榮繼續道。


    謝灼目光深邃的望向顧榮“祖母手捧祖父和父親的牌位,代我求來了四品驍騎遊擊將軍的武職。”


    “下月末,便要離京遠赴北地。”


    顧榮的心髒仿佛漏跳了一拍,她難以分辨自己是替謝灼處境的改變而感到欣喜,還是源自心底的憂慮。


    “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


    “是好事。”


    總比隱匿在暗處無法現於人前,掌管著皇鏡司和隱龍衛強。


    謝灼不應該累於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更不該永遠隻做貞隆帝殺人刺探的刀。


    再沒有比從戎更適合忠勇侯府的謝小侯爺人生了。


    方才,她還在惋惜。


    此刻,她該祝謝灼掙脫腥臭的泥潭,得償所願。


    但,她又止不住的憂慮。


    坐在龍椅上的那位大乾帝王,會作何想呢?


    今日,是謝老夫人捧著牌位,貞隆帝迫於形勢,不得不應下。


    可,貞隆帝的真正心思呢?


    貞隆帝從未真心實意視謝灼為血脈相連的親人。


    自古帝王,父子之間,相殺者甚多,況乎舅甥。


    貞隆帝已收迴北境軍的兵權長達十五年,如今的北境軍已不再是謝氏所掌控的舊貌。


    但,人不能因噎廢食,裹足不前。


    總不能因為憂慮貞隆帝不懷好意包藏禍心,就讓謝灼放棄了承襲曆代忠勇侯的風骨和忠烈,放棄了忠勇侯府再現先輩榮光的機會。


    或許,這是謝灼唯一走出上京,離開貞隆帝眼皮子底下的機會。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是危險,又何嚐不是機遇。


    是好事!


    顧榮心中的天平,愈發傾斜。


    “我會諸事小心的。”


    謝灼窺見了顧榮沉默背後的擔憂。


    顧榮伸出手指,朝著宮城的方向指了指“我從不擔心你的能力。”


    言外之意,謝灼心知肚明。


    “你我有婚約,我會周全己身。”


    否則,便是他言而無信。


    “在我離京前,你府上之事,大抵便塵埃落定了。”


    “至於裴敘卿和樂安……”


    謝灼稍頓了片刻,繼續道“因樂安豢養地痞流氓行攔路劫掠傷人之故,母親請旨褫奪了她的縣主之位,並決定與她斷絕母女關係,不日便會明告上京的達官顯貴。”


    “從此,她既不是***府的閨秀,亦沒有縣主尊榮。”


    “你的謀算,已見成效。”


    “待雨停,京兆尹杜大人就會著官差,宣樂安過堂,公事公辦,絕不徇私。”


    “而裴敘卿……”


    “我離京前,替你殺……”


    替你殺了他……


    顧榮搖搖頭“何必髒了手。”


    “他自掘墳墓,我將計就計送他去死,不好嗎?”


    裴敘卿,從不是最難啃的骨頭。


    死什麽?


    沒受盡酷刑,死都不配!


    顧榮的眼底掠過冷芒。


    謝灼抿抿唇,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他到底做了那場光怪陸離的夢,或可預知。”


    “這意味著,他會有一個個東山再起的時機。”


    “我不在京中,委實有些放心不下。”


    顧榮斷然搖搖頭“他所知,沒有你想象中多。”


    上一世的裴敘卿,以一副受害者的無辜又不失風骨的模樣算計了她後,有了她一抬抬嫁妝,一間間鋪麵,一箱箱金銀的支持,端的是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超然物外,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高貴矜傲姿態,竭盡全力打造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清高名聲。


    營營汲汲的是她。


    奔走拉攏的是她。


    一步一步扶裴敘卿上位的還是她。


    裴敘卿隻知結果,從不明過程。


    她輸了,是陰溝裏翻船,是一開始落了下乘,而非技不如人。


    說句難聽的,就是在裴敘卿麵前擺上一個登天青雲梯,裴敘卿也爬不明白。


    爬一兩階,還來不及得意的沾沾自喜,就得被打迴原形。


    但,裴敘卿就是個野心十足不甘平凡的。


    有句話說的好,不作死,就不會死。


    裴敘卿會自己找死!


    “謝如珩,你放心在北地重建忠勇侯府的聲望。而我,在上京,也將逐步攀登至一個無人敢於輕易冒犯的高位。”


    “裴敘卿知道的,我知道。”


    “裴敘卿不知道的,我知道。”


    “他可以東山再起,我也可以扶搖直上。”


    謝灼愛極了這樣的顧榮。


    誰能不愛荊棘叢中開出的花。


    “宴尋依舊留給你。”


    “宴尋在,我在京中的勢力你用起來更得心應手些。”


    “他是你的左膀右臂……”顧榮下意識拒絕。


    謝灼寬慰“也不全是因為你。”


    “我需要留他在京中做耳目,宴尋的性情比之丞昇更圓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更厲害。並且,他祖母年邁多病,常在床褥,他久離不得。”


    “但,宴尋好酒又好財,得牢你多費心神了。”


    顧榮:……


    風似乎又急了些。


    顧榮驀地反應過來“你淋了一夜雨,還染著風寒,早些迴去吧。”


    “你我改日再見。”


    謝灼被推著走了兩步,迷迷糊糊想著是不是忘了件大事。


    直到,進入***府,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忘了兢兢業業扮演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嬌夫了。


    ……


    “小姐。”


    馬車上,青棠依舊有種做夢的感覺。


    賜婚懿旨?


    她的小姐就這麽水靈靈的成為謝小侯爺的未婚妻了?


    顧榮側頭,看向青棠,無聲詢問。


    青棠撓撓腦袋“謝小侯爺會一直對小姐好嗎?”


    “話本子裏說……”


    “說,一旦得到,傾慕之意就會日益消退。”


    顧榮戳了戳青棠發髻上的珠花,淡聲道“他待我好或者不好,我都是我。”


    “我因為是我,他傾慕於我。”


    “而非,因為他傾慕於我,我才是我,”


    “他傾慕我,我為之心動,是我的選擇。”


    “他日,愛意消退,棄了這項選擇便是。”


    “既是選擇,就絕不可能說句唯一項。”


    “青棠,愛人先愛己。”


    青棠聽的一知半解,卻堅定的搖搖頭“愛人先愛小姐。”


    “哪怕小姐讓我吃狗屎,我……”


    顧榮二話不說撚起一塊糕點,直接塞進了青棠口中。


    “吃飽喝足。”


    “迴府後,你還得去趟椿萱院,將樂安縣主的近況告知陶姨娘,省的陶姨娘牽腸掛肚。”


    “嘖,你家小姐可真善良。”


    她要陶姨娘在樂安縣主身上插上致命一刀!


    青棠咀嚼著糕點,含糊不清道“我家小姐可真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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