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叔!”一陣風一樣衝進客棧,看到程長生正在院子裏站著。


    他連忙跑過去低聲道:“李捕頭說,吳世承在大牢裏自盡了。賀天圖已經被嚴密看管起來。”


    程長生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我出門去走走。你自己吃飯吧。”


    方重哦了一聲,這種安排他已經習慣了。


    程長生信步走上街頭一邊打聽一邊慢慢走。


    終於走到了一間小院的門口。


    他伸手輕推,門便開了。


    院子裏一棵高大的柿子樹枝葉婆娑,正屋的房門虛掩,小窗半啟,燈光灑落,院子裏有淡淡的花香。


    程長生沒有猶豫便走了進去。


    屋裏的人聽到推門聲便轉過身來。


    “你是……”站在桌前的年輕人看到程長生不由得怔住了。


    “鄺遠?我是程長生。”


    “原來是長生公子,幸會!”鄺遠抱拳。他顯然已經從李捕頭和方重那裏聽到了很多事情。


    程長生的目光掃過,這屋中的案台、工具、書畫、茶酒器具俱全,卻不顯得淩亂,看得出曾經的主人是個極有秩序感的人。


    “他幾乎什麽都沒有帶走。”鄺遠垂下頭。


    “他曾經是你的朋友?”程長生問道。


    “我曾經以為是。”鄺遠沉默了一下,有些艱難地答道。


    朋友,是多麽溫暖的字眼,可是如果這個朋友成了殺父仇人呢?


    從前的信任豈不成了世間最可笑的事?


    “信任並不可笑。”程長生道,“可笑的從來都是辜負信任的人。”


    鄺遠苦笑:“我又怎能覺得他可笑,明明是我的父親害死了他一家人。”


    鄺遠和趙平的際遇其實都很慘。


    程長生隻能沉默。


    “其實我隻是想再看看。”鄺遠道。


    “我十五歲那年,跟我爹大吵一架一氣之下跑到街上,正好撞到了他的馬車上。


    “那時他剛來到蒼州城。看我撞傷了就給我包紮上藥。


    “那時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和他特別親近,我後來就離了家去學藝。但是每年迴來都會來找他。


    “我隻覺得在蒼州城,那個鄺家的宅院不是我的家,這裏才是。我從來沒有想過他是有意接近我的。”


    鄺遠說到這裏,沒察覺到自己手指越來越用力,竟然啪的一下捏碎了一隻茶杯。


    這本就是無法釋懷的事。


    程長生的眼中也不由得現出一絲憐憫之色。鄺遠卻深吸一口氣,忽然問道:“雷叔……是趙平派來的嗎?”


    程長生道:“是。”


    所以他果然是要殺我!鄺遠心中一陣刺痛。


    “但是他應該隻是為了引開你。”程長生又道,“畢竟……有小謝在,雷叔很難得手。而之後從地穴中也是趙平救你出來為你換藥包紮。”


    那時他沒有殺自己,是本就沒有想過?還是放棄了殺機?


    鄺遠又怔住了。


    他發現自己看不透趙平,也看不透其他人。


    自己真的不適合闖蕩江湖吧,鄺遠自嘲地一笑。


    “你心地純善,來日必將有所成就,也不自鑽牛角尖兒。”程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出門。


    好像,有誰說過類似的話吧?鄺遠看著程長生的背影,心中忽然一動。


    “你基本功紮實,迎敵時守強攻弱,劍意純厚,雖然不能成為絕頂高手,但將來當個掌門還是很合適的。”他的腦海中響起沈青竹清冷的聲音。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鄺遠忽然端起茶杯對窗邊明月一舉,道:“既然這樣,那麽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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