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娘子可沒有瘋。


    柳月在遠芳樓已經十年,雖然麵貌清秀,琴也彈得好,可是人總是木訥,生意一直也很普通。


    董娘子不趕人的,偏偏柳月也不想法子找個人替她贖身,隻是每日鬱鬱這兩年更是病榻纏綿。


    誰想到竟是裝的。


    誰想到一下子暴起便敢挾持捕頭!


    這怎麽可能真的是個青樓歌女?


    她三步並作兩步便衝出了房門。


    柳月當然無暇顧及,她隻看著沈青竹。


    “我大意了?”


    沈青竹似乎根本不想解釋,可是柳月追問,也隻得說給她聽:“我曾見到一條署名趙平的白綾,是蒼州城有名的裝裱師傅胡東泉定製的,市麵上沒有。我見你牆上那幅手書便是胡師傅裝裱的。而白綾上的字跡與你案頭的習作雖不相同,但我看得出那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當然還有,墨。”


    沈青竹好像難得說這麽長的一段話,說完便沉默了。


    狹小的室內空氣仿佛凍結。


    鄺家那一夜的事,細節並沒有外傳,李捕頭和程長生都不知情。


    李捕頭有些茫然。


    但程長生一雙眼亮亮的,忍不住上前一步,仿佛忍不住要擊節叫好,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這麽多細節啊?那我還真的是大意了。”柳月歎了一口氣。


    “你即便以我為質,也走不出這遠芳樓的。”李捕頭已經鎮定下來。


    “是嗎?不試試怎麽知道?”柳月一笑。


    如果董娘子還在這裏,也許會驚訝於這一刻她臉上有著十年間從未展露過的風情。


    “我要找趙平。”沈青竹言簡意賅。


    “不行啊,如果讓你找到了就是我失職了,失職,是要死人的。”柳月搖頭,“走吧。”她一步一步往窗口退,手中匕首依舊緊貼著李捕頭的脖子,割出淺淺一道血痕。


    這間屋子位置不好,隻有一扇窄窗,窗外是遠芳樓的後巷。


    柳月麵對沈青竹,整個人都隱在李捕頭的身後,隻露出一雙眼。


    李捕頭已經閉上了眼睛。


    柳月背靠窗欞,道:“不管你們信不信,其實我也不知道趙平現在在哪裏。十年啦,我要走了,你們不要找我。”


    她猛然一推李捕頭,電光火石間,空氣中嗡地一聲,脫手而出的匕首直刺沈青竹!而李捕頭失去平衡的身子也緊跟著撞來!


    屋子太小了。


    人和人之間的距離也太短。


    沈青竹哪裏還來得及反應?何況李捕頭的身軀還堵住了她騰挪的空間。


    這女人對於自己呆了十年的屋子,每一寸都算計得很清楚。


    柳月翻身撞破窗戶,就要離去。


    可是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一滯,半邊身體突然就麻木了!


    怎麽會!她當機立斷,猛一咬牙!


    下頜哢噠滑脫。


    她的淚霎時流了下來。


    有人拉住她,讓她迴頭。


    她便看到了自己擲出的匕首,正被那個戴笠帽的女子修長的手指牢牢夾住。那女子另一隻手輕輕一帶,李捕頭轉了個圈然後穩住了身形。


    那個後來擠進門的,一身塵土的年輕男子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我封了你的穴道,卸了下頜,你死不了了哦。”


    原來剛剛他上前那一步,是為了封住我的去路……我是不是,又大意了?柳月昏過去之前,隻來得及想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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