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昏迷的五天裏,虞城中已然天翻地覆,成了一座不折不扣的死城。


    淩曲站在街頭,看著這蕭索的大街小巷,寒風唿嘯而過。


    破舊與沒落替代了繁華,偶爾有爬蟲卑微的穿梭其間,原本充斥著各色熱鬧叫賣,在此刻皆都已然不複存在。


    隻有零星的幾個人影,安靜而僵硬的走在路上,眼中呆滯,麵無表情。


    看著這熟悉的街道,淩曲喃喃道:“一定要燒嗎?”


    悔月的聲音從她手上的紅傘裏傳出來,“如今整座虞城也就你們三個活人了,若是不燒,怕是會留下更大的隱患。”


    這三個活人裏麵還包括了現在丟了魂的莫澤。


    先前她夢中所見的滿天血色似乎又浮現在了她的眼前。


    你所做的改變隻是一步步的將事情推到原有的軌道而已。


    難道她所做的皆都是無用功而已。


    “就沒有別的辦法能救他們?”淩曲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可是心下自己也知道答案,若是有其它的辦法,以伽瀾寺的為人處世,也不至於到燒城的地步。


    “走吧。”蘇袂收拾好東西,從院子裏出來,朝淩曲道。


    出了虞城,蘇袂揮手撤了兩人四周的結界。


    等在城門外的子塵見兩人平安出來也是鬆了口氣。


    遙遙向兩人頷首後,他才動手指揮著伽瀾寺的僧侶開始著手燒城的事。


    “伽瀾寺暫時將普通百姓安置在了瀾山山腳下,他們遲早會振作起來,待妖禍過去後,他們會重新建立起自己的家園的。”


    如今的虞城雖然是死城,但也不是沒有人逃出來過,有不少修士或是凡人率先察覺到不對勁,也僥幸逃過了一劫。


    “妖禍,有那麽簡單過去嗎?”


    “樹挪死人挪活,辦法總會有的。”


    “活下來的人,注定要背負的更多。”眼見著自己的親人、朋友、鄰居變成一個個沒有靈魂的活死人,這對於他們人生而言,隻會留下更難抹去的枷鎖。


    “你也該迴玄山了。”淩曲停下腳步,看向蘇袂。


    蘇袂聞言站定了下來,認真的看向她:“你又打算將我這個包袱甩開?”


    淩曲皺了皺眉,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想到這個,“你從離苗寨迴來還未迴過玄山,不是應該先迴去複命麽?”


    蘇袂低咳了一聲,也察覺到了自己剛才這話的幼稚,“你打算迴洇水天嗎?”


    淩曲頷首,虞城的天災讓她對洇水天始終放心不下,她必須得親眼去看過才能安心,同時她也想知道,洇水天是為何招致的滅門之禍,這背後又有什麽隱情。


    蘇袂從腰間解下一塊留影壁,想了想還是遞給了她,道:“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她的動作,但是我想還是該把東西給你。”


    洇水天。


    淩曲踏入九天閣。


    “長姐。”


    淩裳抬眼看到她,眼中流露出一絲欣喜,“終於迴來了。”雖然已經得知她安然無恙的從秘境裏出來,但是隻有真正看到了人,她一直提著的心才算是徹底的放了下來。


    “快坐。”淩裳倒了杯水遞過來,“晦朔之境中發生的事,我也有所耳聞,你辛苦了。”


    淩曲搖頭,“能將魔種解決,還能將他們都帶迴來,我便不虛此行。”


    淩裳微微一歎,“此事玄山已經通知了十年前派出弟子的各大仙門,讓他們著手去認領遺骸了。”


    淩曲抬眼直直看向她,道:“我迴來的時候,聽弟子們說起,沐悵已然被逐出了洇水天。”


    淩裳聽出來她話裏的質問,神色中流露出一絲無奈,“我還想問你,在秘境之中究竟發生了何事,他如何得罪了聶霜?那琴山大小姐是出了名的刁鑽潑辣,這次他斷了人家一指,琴山已向洇水天放話,要我們交出沐悵,才肯罷休。”


    “如今洇水天的實力你是知道的,我不能將人交給他們,便隻能將他逐出洇水天,起碼能保下一命。”


    聽了她的解釋,淩曲不僅清冷的神色未改,反而顯得越發的冰冷,真的隻是因為區區一個琴山的威脅麽?她對自己這個姐姐還是有些了解的,即使這些年,她的棱角被磨圓了不少,但若是她真心想保一個人,絕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那這個,你怎麽解釋?”


    她將蘇袂交給她的影壁擲於桌麵。


    影壁與桌麵相撞,發出一聲清響。


    淩裳不知所以的拿起影壁,手上紅光閃過後,眼前展開了一幅記錄好的影像,不是別的,正是她去偷鑰匙的那晚的情形。


    她的身體一僵。


    “蘇袂為了以防萬一,便在龍台之上特地留了一塊影壁,隻要有人打開龍台,拿出裏麵的東西,便會立刻啟動,將來人全部都記錄下來。”


    淩裳看著這確鑿的證據,嘴角的笑意散去,不發一言。


    淩曲眼中原先存在的希望,最後最終都化成了失望。


    “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麽?”


    淩裳勾起一抹蒼白無奈的笑意,看著她,“身在其位必謀其政,有些事我也無可奈何。”


    淩曲不明白,究竟是有多麽的無可奈何,才會讓她將這個修仙道作為代價去犧牲。


    “你明明知道這鑰匙對於整個修仙道的生死存亡都有著重大的影響,究竟是什麽,才會讓你做出背叛整個修仙道的決定?”


    淩裳抬眼看向她,認真道:“阿沁,你不需要知道這些,你隻要知道,一切還未走到絕路。”


    她皺起眉,“什麽意思?”


    “幽冥道結界解開並不是這一朝一夕便能做到的,在此之前,還有一個辦法或許能夠力挽狂瀾。”


    “你可曾聽說過神骨。”


    淩曲垂下眼,遮住了眼中的複雜,她怎麽會不知道,在天道之中,蘇袂能以十幾年的修為,以一人之力抵擋妖族萬千之眾,就是因為在一次試煉之中無意間得到了神骨,上古神祗的骨頭徹底煉化入他身體之中,讓他瞬間修為便越至仙的境界甚至觸到神的一道門檻。


    可是神骨,又哪有那麽好找。


    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九年後的神骨她或許可以找到,但如今的神骨會出現在何處,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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