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碧薇怔怔地望著床上躺著的那個人,整張臉都瘦脫了形,兩眼緊緊地閉著,眼窩深深地凹陷進去。臉頰上一點肉沒有,乍一眼看去,就隻剩下一張皮蒙在骨頭上。睡在一張一米來寬的小床上,床上還空了一截位置。脖子以下被床單蓋著,看不到身體的狀況。還不到一年的時間,以前英武不凡的男人,現在變得像骷髏似的。同以前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愣著幹嗎?把他背出來啊!”耳邊獨狼嗬斥雷佳虎的聲音傳來,蔣碧薇這才迴過神來,這地方猶如虎穴,連獨狼都要小心翼翼,何況是她這個戰五渣呢。再怎麽都不能七情上麵。


    雷佳虎默不作聲地上前,輕輕鬆鬆就把周虞背了起來。覆在周虞背上的床單掉了下來,蔣碧薇兩眼憋得通紅。她下意識捂住了嘴巴,發出細微的嗚咽。他的胳膊和大腿仿佛一般細,這哪裏是人的四肢,分明就是幾根筷子。


    “這個醜八怪還真是不挑不揀,隻要是個男人就行。”見蔣碧薇傷心,負責看守的兩人同時詫異起來,“都快病成了一個骨頭架子了,還心疼上了。”他們想了一想,“也是,也隻有這樣的男人才不嫌你醜了。”他們不懷好意地往周虞的兩腿間看去,“就是不知道這個男人身上的零件中不中用,哈哈哈!”整天守在這裏,枯燥又無聊,找個樂子笑笑。


    “還不是窮鬧的?”獨狼卻有著不同的意見,“話不能這麽說,小花得了這樣的病,是她的命數不好。”他用手指了指周虞,“總不能讓人身後連個摔盆的都沒有吧,我也是好心,收一點點錢,就當是日行一善。”


    他朝著麵前的兩人擠了擠眼,繼續說:“男人的這個零件嘛,用用就有了。說不定一發就中了呢。”


    “哈哈,你少來,還日行一善,把人家的家當都掏空了吧的!我就不信你還成了隻念佛的老虎。”


    “哈哈哈”在場的男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這件貨算是能熬的,前幾天就奄奄一息的了,我們怕他死掉,還給他吊了好幾天的葡萄糖。嘿,沒想到就活過來了。好好養幾天,說不準還真能熬到你交貨的那一天。”笑過之後,矮胖漢子看了眼周虞,對獨狼笑著說。


    剩下的男人喝住了矮胖漢子的話,陪著笑對獨狼說:“兄弟,我這兄弟蠢笨。不管什麽好話,隻要從他這張臭嘴裏傳出來就變成了壞話。其實他剛才不是那個意思。”


    “其實你這件貨自從你給了定金後,我們就照顧得非常周到,養得精心著呢。”他歎了一口氣,說,“本來我們估計著這個禮拜就能下地。誰知道前兒個,不小心生了一場病,才給他掛了幾天的吊瓶。”


    “當然,以防萬一,還是再養養出發比較穩妥。”那個男人賠笑。心裏卻恨不得把矮胖漢子揍一頓,就知道多嘴多舌,萬一人家退貨怎麽辦?


    在場的人當然知道這個男人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他們進來老半天,周虞就沒有醒來過,就這幅皮包骨的慘狀,還好意思說精心養護?不過,現在還在別人的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所以蔣碧薇三人都作出一副理解的表情。


    “理解,理解!你們辛苦了。”獨狼真誠地笑著,“幸虧你們照顧周到,還真得謝謝你們才行。”


    也許是良心未泯,看著伏在雷佳虎背上不省人事的周虞,看守的這兩人尷尬地笑了笑。正在他們尷尬的時候,就見屋子裏的小門重新推開,高個子從們那邊走了出來,手裏拿著兩把鑰匙。


    “哥,你迴來了!韓三爺怎麽說?”


    見矮胖漢子又要犯蠢,那男人沒好氣地說,“你說韓三爺怎麽說?沒看到哥手上拿著鑰匙嗎?”韓三爺沒同意的話,哥怎麽拿得到鑰匙?這樣明顯的事實都要問來問去,腦殼真不靈光。難怪每次叫他去賭場都不敢去。就這樣的智商,去賭場玩幾把就要傾家蕩產。


    矮胖漢子委屈地摸了摸腦袋:“我不是沒看到嗎?”不知道同伴在心裏腹誹。他還哥兩好地抱了抱他的脖子,“反正我們是兄弟,你腦子聰明就等於我腦子不笨。”都是一個爹媽生出來,智力應該差不多,也不會存在誰高誰低。


    高個子不理身邊的兩個同伴,把鑰匙拋給獨狼:“鑰匙拿到了,就在鎮口。那棵槐樹下的右手邊第一家。”


    “提貨單交了就趕緊走,記住,你們隻能待在安桃鎮一個禮拜。”趁著這個空擋先把錢分了,吃得飽飽的,就等著今天晚上去賭場大顯身手。連韓三爺都說了萬二麻子要去賭場,看來消息沒錯。那可得早一點去占推牌九的位置,萬二麻子隻喜歡推牌九。


    “超過一天,就不是我們來找你麻煩,而是韓三爺親自來找你們了。”


    獨狼接過鑰匙,千恩萬謝。


    “多謝,多謝。我們保證不會超期。後會有期,後會有期啊!”獨狼臉上帶笑,走在前麵,雷佳虎背著周虞走在中間,而蔣碧薇走在最後。用兩隻手托著周虞的長腳,生怕不注意就讓他的腳拖在地上。有驚無險地出了這棟三層小樓,在跨出這道門後,就連獨狼都微不可見地唿了一口氣。更別說蔣碧薇,在裏麵無時不刻不在繃緊神經,還好,還好,這一關終究是闖過去了。


    韓三爺就坐在大槐樹底下“咕嚕咕嚕”抽著水煙,旁邊是同他一樣捧著水煙的老頭。真是人不可貌相,老頭看起來就跟他阿爸差不多大的歲數,卻是管理整個安桃鎮的鎮長。要不是他叫住了獨狼,他們還不知道那就是韓三爺。


    “周襲,你過來。”直到今天,大家才知道獨狼的本名是叫周襲,沒想到他同周虞一樣姓周。


    “你們先過去,這是鑰匙。”獨狼站住,把鑰匙交給雷佳虎。


    這個時候,蔣碧薇根本就不敢抬頭,糊弄三層小樓裏的那些看守人容易,糊弄飽經世情的老人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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