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瓔看著梅爭,半晌後才問:“你如此信我?不怕我告訴劉奔嗎?”


    梅爭答:“此刀現世,必會天下聞名,藏不住的。”


    景瓔抬手便扇他,卻被他躲開了。


    “還敢躲?”


    “為何打我?”


    “你說呢?”


    “不知道啊。”


    又一巴掌扇過來,又被梅爭躲開。


    景瓔瞪眼:“長本事了你!”


    宮柯大聲說道:“無故挑釁,欺我烈刀門無人嗎?”


    杜芊芊和刑真同聲嗬斥:“閉嘴!”


    宮柯委屈,刑真說他:“同輩之間打鬧,甚至是偶有齟齬,皆屬平常,不要往門派上扯,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哦!”宮柯這才明白他錯在何處,低下了頭。


    景瓔眼色嗔怒地瞪著梅爭:“你就算有血飲刀,也打不過劉奔。”


    梅爭說道:“打過才知道。”


    景瓔罵道:“你腦子壞掉了?打過你還有命嗎?就為了一把破刀?你爹娘……你師父……你就是腦子壞掉了!”


    杜芊芊鬆了口氣,好在景瓔忍住了,沒有一時氣惱就口無遮攔。


    同輩不同門,絕不能在言語上,對對方的雙親師長不敬,否則就真要扯到門派爭鬥上去了。


    梅爭卻並不介意,平淡地說道:“我自幼孤露,未得爹娘看護,師父教我心存公義,奉行大道,此事當做。”


    景瓔冷聲說道:“既然你自己尋死,那便隨你。”


    梅爭叉手作禮:“師姐可願助我?”


    “幫你殺劉奔?”


    “當然不是,請師姐告知劉奔平日作為。”


    景瓔冷哼一聲:“我與他不熟,不知。”


    梅爭起身:“告辭。”


    說完轉身便走,宮柯連招唿都沒打,跟著就走了。


    刑真站起來,景瓔和杜芊芊也起身,一同叉手作禮。


    刑真說道:“後會有期。”


    二人應道:“刑師兄再會。”


    景瓔在窗口盯著,直到三人消失在人流中,才重重地歎了口氣。


    杜芊芊問:“你打算怎麽辦?”


    景瓔搖了下頭:“不知道。”


    杜芊芊說道:“我瞧他也是個牛脾氣,劉奔行止不端,常在城中花天酒地,實則真想查他,不難。”


    景瓔皺著眉頭,使勁跺腳,罵道:“傻子!蠢貨!短命鬼!”


    杜芊芊說道:“想救他,唯有搶先一步查到劉奔的罪證,請師娘出麵懲辦。”


    景瓔又搖頭:“我娘是不會殺劉奔的,即使查到他有惡行,頂天也就是逐出師門,梅爭是要殺了劉奔才作數。”


    杜芊芊歎氣:“真是,自己尋死,誰也救不了,行了,別想了,吃吧。”


    景瓔嗔道:“還吃什麽呀,你自己吃吧。”


    杜芊芊也嗔道:“他不聽你的話,你就拿我撒氣?”


    景瓔嘟嘴:“我沒有,我就是心煩。”


    杜芊芊說道:“反正你也沒打算嫁給他,這一年多沒見,也沒聽你提起過他,他願意尋死,由他去吧。”


    景瓔默不作聲,可倒也是,不見他也想不起來,可見著他……就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在翻騰。


    杜芊芊說道:“別想了,不過就是因為他助你退了婚,你欠他一個天大的人情而已,大不了給他收屍,送迴烈刀門就是了。”


    景瓔靜默著點頭,可惜了,挺好一個人,偏生腦子這般軸。


    梅爭三人到客棧落腳,定了房,然後去了平安巷。


    打聽到陳嬌娘一家,是去年九月底出的事,宅子走水,一家人都燒死了。


    陳嬌娘並未婚配,與爹娘同住,常幫人做些針線活,補貼家用。


    陳嬌娘天生一雙巧手,她做的針線活,連花街的女人們都喜歡。


    迴了客棧,等到天黑。


    梅爭對刑真說:“師兄,我扮作你的小童,咱們去花街轉轉。”


    刑真點了下頭,劉奔行止不端,自然是常去那種地方。


    見兩人換衣服,宮柯也換。


    梅爭說:“宮柯,你留在客棧。”


    “為什麽?”


    梅爭看著他問:“你可知,花街是什麽地方?”


    “不知道啊。”


    “那你知道,我想讓師兄做什麽嗎?”


    “你問我啊?你自己不知道嗎?”


    刑真失笑,說道:“宮柯,你不懂這些,留在客棧吧,我跟梅爭去就行了。”


    宮柯有些失落。


    梅爭說道:“花街就是暗門子聚集的地方。”


    “劉奔是千絲門弟子,肯定不敢明目張膽地出入青樓楚館,所以我們要去花街查訪。”


    “而且陳嬌娘常給花街的人做針線活,應該有很多人認識她。”


    “但是做暗門子生意的人,都極為警覺,你話多心思淺,容易暴露身份。”


    宮柯恍然,說道:“那我不說話就是了。”


    刑真說道:“不行,你不像小童,像護院,去那種地方不合適。”


    宮柯一臉不高興,嘴裏嘟嘟囔囔,卻聽不清在說什麽。


    刑真換好了衣服,帶著梅爭出門,宮柯突然問道:“你們不帶刀?萬一甘老頭已經給劉奔報了信,劉奔會不會找上你們?”


    梅爭說道:“沒事,他若是真的找上我們,也就不用查訪了,我們沒刀,也不會同他搏命,跑迴來就是了。”


    “哦。”宮柯答應,又囑咐道:“你們小心點。”


    花街在流螢巷,夜幕籠罩,整條巷子的房門旁,幾乎都掛著燈籠。


    燈籠用粉綢子裹著,昏暗且曖昧。


    多數宅子的房門半掩,濃妝豔抹的女子,倚門而立,半遮麵,眼波如絲。


    刑真緩步而行,兩旁燕語鶯聲:“阿郎,進來坐坐呀。”


    “阿郎,來得早呀,可想奴家嗎?”


    “阿郎,你這小童也俊俏得緊呢,來奴家這裏歇歇腳吧。”


    刑真很是拘謹,步子都有些僵硬。


    梅爭怕他露餡,上前扯住他,說道:“阿郎,這位姐姐好生麵善,不如便到她院裏坐坐吧。”


    女子眼眸一亮,俏笑道:“小童真是乖巧,快進來,姐姐給你好吃的。”


    進了院,女子順手關了門,上了閂。


    刑真眼神有些慌亂,捏著梅爭的手,卻不敢說話。


    梅爭從懷裏摸出一小塊碎銀子,遞給女子:“姐姐,其實我家阿郎是來尋人的。”


    女子接過碎銀子,俏笑道:“喲,既是尋人,怎麽又進我的院了?”


    梅爭說道:“我家阿郎靦腆,去歲夏,見到一位姐姐,抱著包袱進了這條巷,卻不知是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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