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隋沐楊麵露詫異,他露出一絲苦笑:“徐兄一直是把文群當兒子養的,隻是有一次,大概半年前吧,徐兄跟我聊起縣學裏的青年才俊,有些感慨,說是年年往九大學院輸送傑出學子,但他來了都六年多快七年了,但一個學成歸來的沒有。”


    “隻出不進,餘楊縣什麽時候才能成為武道大縣啊!”


    “我當時也沒多想,就說道,你要是看上了誰,就招她入贅,有芷晴侄女在,就不怕他不會來。”


    “其實,我那時也就是酒後瞎說,書院裏的佼佼者,無不以仕途為重,這種人怎麽可能入贅嘛。”


    “隻是,不知怎的,我的這句話就被文群那孩子聽去了。然後不知道又被人攛掇了。所以,自半年前起,文群就和芷晴起了矛盾,而且越演越烈,甚至一度...”


    說到這裏,蒙嘉興也不知道是在後悔自己的一時衝動之言,還是在...


    “兩個半月前的采花賊一事,那林步華是怎麽知道芷晴侄女的?要知道,這拜入清風派之前,芷晴侄女可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做一個儒門淑女的。”


    “再說,即便那林步華被隋掌門擊斃,但後麵還是傳出了芷晴被采花賊采過,而且本性浪蕩無形...”


    “其實這些,都是徐文群那群人做的好事,隻是等到徐兄察覺時,已經為時已晚,芷晴侄女的名節已毀,於是...”


    這才拜入了清風派,隋沐楊心中接道,名節已毀,那拜師大儒進入名門自然是別想了。


    是說呢,從走儒道的大家閨秀,轉到宗門裏的江湖俠女,怎麽會轉變的這麽大...


    見隋沐楊沒有生氣,蒙嘉興心中感激,也有些佩服隋沐楊的心胸氣度。畢竟,這也是變相的‘接盤俠’嘛。


    “徐兄雖然查到了是文群在搞鬼,但畢竟養在身邊這麽多年,也不忍苛責。”


    隋沐楊心中搖頭,侄子就是侄子,養不熟的白眼狼。


    果然,蒙嘉興下一句便是:“文群見事情暴露,也沒有狡辯,而是直接承認,並且痛哭流涕的跪在徐兄麵前發誓,一定痛改前非...於是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


    這下,別說隋沐楊了,就是陸遠也聽得直搖頭。


    “隻是現在看來,這事兒隻是在徐兄那裏過去了,文群那裏...半個月前,他說想迴老家一趟。徐兄的老家在東海郡東海城。”


    “前天,徐家老宅給徐兄送來了中秋月餅,據說是用徐家祖奶奶親手栽種的桂花樹上的桂花製作的,徐兄徐兄幼年喪父喪母...”


    隋沐楊嘴角一抽,這他媽是天煞孤星啊!幼年喪父喪母,中年還不到又喪妻,也難怪他明明隻有一個女兒,也不急著續弦生兒子呢,怕是不敢生吧!


    畢竟,他離人生三大悲也隻剩一個老年喪子了。


    “徐兄是他祖母一手帶大的,所以,他對老祖母尤為敬重,即便現在老祖母已經辭世,但是,跟他祖母有關的東西還是能引起他的緬懷。”


    “文群就是利用這一點,所以,他送的那盒月餅,即便大家都遲到了,但隻有徐兄中招了,這其中,固然是因為他早就在徐兄的飲食裏做過手腳。”


    “但他能篤定,那塊有問題的月餅是被徐兄吃下,而不是分給了其他人,就是利用了徐兄對老祖母的感情。”


    “那些什麽證據、線索都是指向芷晴侄女,那都是扯淡,隻不過是文群利用了芷晴不知情的漏洞,將送給徐兄的月餅送到了清風山,然後讓芷晴謊稱是他提供的材料、她自己做的,說是這是‘兄妹二人’的一番孝心。”


    “於是,便成了所有的線索都是指向芷晴侄女了。”


    “他送東西到清風山,送的是桂花還是月餅,這應該有人知道的。”隋沐楊問道。


    “有,但都是清風派的人。”陸遠看了隋沐楊一眼,輕聲道。


    隋沐楊愣了下,恍然明白,感情這還想拉自己下水了。隻是,師父指使徒弟殺自己的父親,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麽?


    隋沐楊虛了虛眼,有些鄭重:“所以,陸金牌覺得這裏麵還有隱情?”


    陸遠沉默了一瞬,“其實無論有沒有隱情,這件事都攀不到清風派頭上。”


    哦?隋沐楊驚訝了,徐光遠雖然現在算不上什麽大人物了,但畢竟還是朝廷的現官,就這麽被毒殺在任上,別說八方巡查使了,估計連道裏的安撫使都會被驚動,隻不過來的沒自己這麽快罷了!


    但現在,陸遠居然這麽肯定的說與清風派無關?誠然,他清者自清,並不怕攀咬,但能少一事何樂而不為呢!


    蒙嘉興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放在三人麵前的案幾上,歎道:“也不知道,徐兄是早有所感還是怎麽...總之,這封信裏記錄了他跟文群所有的對話,有了這封信,文群所做的所有事情就都有跡可循。動機、時間、可能性都在。”


    隋沐楊沒有去看徐光遠的親筆信,既然蒙、陸二人確定,那在官方這一層,應該問題不大。


    隻是現在...


    他也明白了許芷晴現在的困境,她要想自證清白,就要供出他的堂哥,這樣一來,無論成不成,她以後的名聲隻會更差。


    更不要說,這種家族官司,並不是說誰有理,誰就會贏的。


    因為,隻要鬧大了,其實就沒有贏家!


    ……


    翌日,隋沐楊來到縣衙時,駐臨海郡八方巡查使王正木已經到了,與他同來的還有一位麵容剛毅、不苟言笑的老者,蒙嘉興介紹,原來是來自安撫使衙門的巡按禦史程雲安。


    江南東道安撫使秦徽,雖然加了轉運使頭銜,但是由於其轉運的都是海中特產,所以基本都是和安東將軍以及東海道對接,跟地方各郡的關係倒是不大,對地方,他一般隻能行使監察權,而這個監察權的具體執行人物,便是巡按禦史。


    對於隋沐楊的見禮,王正木笑著點了點頭,同樣迴了句‘中大夫...’,而再一次聽到這個稱唿,隋沐楊不茫然了。


    隻是...心中不免對執法者的式微有了更直觀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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