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天道,化兩儀,生陰陽,轉乾坤,應赦令。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蘭十七十指交握,口中念念有詞。


    怪物挨了伊薩一炮,龐大的身軀跌倒在地,匍匐一陣後欲爬起。


    蘭十七的水網自上而下蓋住了它。


    唯恐毒液泄漏,蘭十七不敢用水網割斷它。


    單純壓製它的動作,十分費力。


    “你念那些有什麽作用?”


    邵樂樓第一次聽人念誦出祝文。


    天武的祝師唯恐祝文泄漏,從不念誦出聲,偶爾有人聽見,也是意義難辨的音節。


    “沒什麽意義。壯一壯我們的膽子,滅一滅對方的威風。”


    蘭十七大聲迴答。


    他剛剛跳到怪物頭上時毫無懼色,臨下來時狠命踢了它一腳,絲毫不像膽怯。


    邵樂樓馬上知道了為什麽需要壯膽。


    “轟隆”一聲巨響,他差點肝膽俱裂。


    拓食人站在廢墟屋頂上,朝怪物放了一炮,正中怪物金色的眼球。


    “那是什麽鬼?他從哪裏變出來的?”


    邵樂樓沒問完,天空一陣劍雨落下。


    一柄柄反射出日光的氣刃由水網的間隙,沒入怪物身軀。


    怪物接二連三收到這般攻擊,豈肯幹休?


    它引頸嘶吼,試圖掙脫蘭十七的水網。


    蘭十七操縱著水線,神情痛苦。


    “找到了嗎?”


    他衝沉舟高喊。


    沉舟緊閉雙眼,皺起眉頭。


    怪物叫得愈發大聲。


    那聲音仿佛誤食放了三五天的餿飯,又發現茅房擠滿了人。


    “士可殺不可辱。你們能不能給它個痛快?”


    邵樂樓肚子也有點不舒服了。


    “找不到。”


    沉舟睜開了眼。


    “那東西沒有以固定形態藏在它體內。”


    他迴頭看向廢墟,詢問伊薩的觀點。


    伊薩搖了搖頭。


    “那不是什麽石頭肉塊之類的玩意兒。眼睛看不見。”


    “他們在找什麽?”


    那幾個人忙成一團,無暇迴答自己,邵樂樓隻能問賦閑在旁的蘇公子。


    “找夢主人啊。”


    “啊?”


    邵樂樓沒法兒把兩件事聯係起來。


    尾濟用手指拍了拍嘴唇。


    “說錯了,應該是找你們所做那個夢的主人。”


    他們做了兩個夢。


    “你是說,兩個夢有兩個主人?”


    邵樂樓抱住混亂不堪的腦袋。


    “對。山穀之夢一個,竹國之夢一個。”


    尾濟指了指那條怪蟲。


    “它是山穀之夢的主人。”


    “難不成,我們被它吞到肚子裏去了?”


    邵樂樓慌忙摸了摸自己手腳。


    還好,打娘胎帶出來的東西全在。


    “跟你想的不一樣……但也差不了多少。”


    尾濟反過來問他。


    “你看了那條蟲半天,不覺得它長相眼熟?”


    他這麽一說,邵樂樓認真注視了怪蟲半天。


    越看越覺得它頭頂金色的圓球有一點點熟悉。


    “難不成……”


    他的腦子快告訴他的答案了,一股惡寒阻止他知道真相。


    邵樂樓扶著胸口喘了一陣粗氣。


    雞皮疙瘩爬上了臉。


    “是啊,就是那樣。”


    尾濟拍了拍他的背。


    “我們看到的水晶穀頂是它的眼球。”


    伊薩可能是最先察覺這件事的人。


    他畫出的山穀地形圖,揭曉了答案。


    “我們居然在怪物腦袋裏生活了一個多月?”


    這比生吞入腹好不了多少。


    “沒有一個月,最多一個時辰。”


    尾濟提醒他,他們隻是做了個夢。


    “最先離開夢境的是紀公子。蘭公子與鳩公子出來時,他與怪物交手有一會兒了。那距離我們被吞進它的大嘴……”


    “細節不用詳談。”


    邵樂樓拒絕聽他描述最恐怖的部分。


    “你說它是山穀之夢的主人。莫非另有一條怪蟲?”


    那條怪蟲躲在這條怪蟲的身體裏,把墜入怪蟲腹內的他們又吞吃了一遍?


    “沒錯。你們的夢是另一條蟲子的……嗯……”


    尾濟思考了下。


    “叫它夢主更加合適。”


    那與野獸的撕咬啃噬不同。


    怪物將他們的魂魄吸入自己臆造的世界。


    他們的軀體好好留在外麵,與沉睡的人一樣。


    尾濟不打算把這點告訴邵樂樓。


    邵樂樓記得自己在夢中最終見到的情形。


    那兩場夢帶給他接二連三的絕望,也讓他深愛上一個人。


    “那是……怪物製造的幻象?”


    他不敢相信他心心念念的仙桃是子虛烏有。


    “那不是徹頭徹尾的幻象。有一部分是真的。”


    蘭十七一邊用水網補充沉舟的劍陣空隙,一邊插進他們的對話。


    “夢的作用是滿足做夢者的願望。夢主人大概也是被那條大蟲子吞了,偶爾在它體內遇到了我們,於是利用我們完成它的願望。”


    石室的古塚在邵樂樓腦中一閃而過。


    “你說……那座墓地……”


    大蟲子吃掉了玉碗山的古墓。


    古墓裏葬著它的同類。


    蘭十七點了點頭,默認了邵樂樓的猜測。


    “這裏真的埋了慶定兩國的公子?”


    知道自己所戀的女子並非虛幻,邵樂樓不但沒有害怕,反而按捺不住激動。


    “沒有慶國公子。”


    “對了對了。”


    邵樂樓記起了他們在夢裏的討論。


    “仙桃一早拒絕了杏國公子的求婚,沒有慶國人出場的機會。”


    他隨即陷入疑惑。


    “既然如此,夢主人是誰……”


    最後的夢裏,帶著仙桃逃出竹國的人是“他”。


    蘭十七分析過,夢主人喜歡將自己應付不了的狀況推給其他人。


    邵樂樓是第一個進入夢境的人,在他進入夢境之前,夢主人很可能是“他”。


    “他是竹國……不,應該說是井國人。”


    與伊薩討論過夢境與現實的關聯後,蘭十七漸漸品出了夢主人的目地。


    “與夢中的目地差不多,井國當年襲擊定國擄走女公子,是為了定國公的不老藥。”


    井國父子手段殘忍,想方設法折磨女公子,逼問她配方。


    定國公不敢為了一個女兒發兵井國。


    定國太弱小,任何借口都能招來滅頂之災。


    他不敢用一國百姓的安危交換女兒的安危,隻能默默看著女兒在鄰國受盡屈辱。


    也許他幻想著,井國父子願望破滅認清現實後,把女兒還給他。


    有一個人比他更加清楚女公子將麵對怎樣的未來。


    “他是那座墓塚的主人,也是玉碗山百姓誤會成慶國公子的男人。他是井國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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