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將簡單的事情傳得曲折離奇。這夢主人變上加變。不懂它到底想得到什麽。”


    山洞內三個人討論著夢裏的竹國。


    不像另兩個人熟悉玉碗山的傳說,邵樂樓聽他們一輪輪推測定慶兩國曆史,頭疼得很。


    “這哪兒算得上複雜?”


    蘭十七學他用野草編蚱蜢。


    “你知道孟婆吧?”


    “誰不知道?奈何橋畔給人喝孟婆湯的老婆子啊。據說孟婆湯的味道像加了板藍根的胡辣湯。”


    邵樂樓專心編著草蚱蜢。


    他要編個比蘭十七大的,騎在蘭十七的蚱蜢頭上。


    “早年的人認為瀟湘風雨因帝堯的兩位女兒而生,管那裏的風叫‘孟婆’。不知是否風吹船動,而黃泉路上有條忘川,傳著傳著成了孟婆在奈何橋上發孟婆茶了。”


    “婆”字後世多用以指老婦人,故世人自動代入了白發蒼蒼的老人形象。


    實際上“孟婆”的“婆”是“老婆”的“婆”,暗指帝舜家的大娘子。


    “那孟婆茶豈不是忘川河的水?”


    邵樂樓腦海裏浮現起暴風雨下的驚濤駭浪。


    那跟端著茶碗的慈祥老婆婆差得委實太遠。


    “應該是囉。”


    蘭十七費了半天力,做好了螞蚱。


    “這則傳說最早大概是說忘川風疾浪湍,亡靈乘船渡過時經常濺一臉河水。哪裏知道,說的人一個意思,聽的人一個意思。”


    人愛美化自己的未來。


    何況死後如何,無人知曉。


    沒人修正,以訛傳訛最終變成牢不可破的神話。


    邵樂樓提起蘭十七編的那隻怪物。


    “……你這人挺聰明的,為什麽做出來的東西這麽難看?”


    不單是手指靈活不靈活的問題,蘭十七編的螞蚱腰粗腿短,胸肌鬆散,後麵寬,前邊窄,像壓扁的蜘蛛。


    “用來計算日子,你管它好不好看做什麽?”


    蘭十七奪迴螞蚱,把它扔迴螞蚱堆間。


    他們邊迴憶夢裏度過的日子,邊做螞蚱計數。


    邵樂樓數了數一堆螞蚱。


    “三十……四?居然有那麽多天?”


    不數不知道,一數嚇了他一跳。


    他粗粗迴憶,不覺得過了那麽多日子。


    “是不是做多了?”


    “隻少不多。”


    沉舟看著他們倆編螞蚱。


    “我們從蘭國返迴竹國皇都,有時在夢裏一晃幾日,才在洞裏醒來。那邊算起來過了近一季了。”


    “過了那麽久,靳小將軍居然沒找到我們?”


    黽鎮距離琥珂不算路途遙遠。


    他們那麽多天不返,靳月夔應該與郎千祿一起派兵搜尋他們下落了。


    沒聽到任何搜山的動靜,說明他們所在位置極為隱蔽。


    “他們再不找到我們,該入冬了。琥珂的秋天短得很,往年夏天過完沒幾日就開始下雪。”


    邵樂樓搓了搓手臂。


    他們掉到這個鬼地方,一車點心行裝全落在黽鎮。


    萬一天突然變涼,連件披蓋也沒有。


    所幸今年天暖得很,直至這會兒沒涼意。


    沉舟仰頭看了看為水晶阻隔的天頂。


    “……有些事真得日子長了才能發現。”


    “什麽什麽?你說什麽事兒?”


    “王府有無關於不死藥的其他記錄?”


    蘭十七攪了邵樂樓的問話。


    仙桃前往玦塵樓的日子,積羽皇子在自己府內查找線索。


    仙桃與蘭國公在玦塵樓“思鄉”的時候,聊到一些說不通的地方。


    “積羽性情殘虐。可他那樣厭惡生人,我不以為他有吃人的嗜好。”


    積羽皇子的府內收藏了各類關於不死的民間說法。


    那些說法大多是偏方兒,什麽少還丹、登仙丸,少吃牛羊肉,每日吞口水三百次之類的。


    在各類來曆不明的殘章斷簡中,夾雜著一些觸目驚心的記載。


    他們翻到過食人心九十九可以飛升的字句。


    這怎麽看也不像人的修煉辦法。


    書簡沒有標記沒有分類沒有批注,不知道皇子如何看待這些記述。


    蘭十七瞥到堆疊在一起的螞蚱,記起了皇宮禦花園下的蛇穀。


    宏明的禦花園暗藏了一條蟾宮步道,盡頭是一座陰風慘慘鬼魅叢生的山穀。


    那座山穀丟滿了無名屍骸。


    由於受山間陰氣浸染,這些屍首非死非生,既是蠱,又是餌食。


    當初他不懂四皇子為何瞧見自己的蛇目如此震怒。


    一路上與九頭繇遇到數次後,蘭十七逐漸想通了那座屍山存在的目地。


    凡人追求長生不死,除了煉製丹藥,獲取妖怪的內丹是另一途徑。


    “你說積羽皇子會不會……”


    蘭十七望向沉舟。


    那日他們受到“點心”驚嚇,盤查下人後發現王府有座地牢。


    牢內關押著十數名少女。


    王府下人交待,這些少女是暗暗購來的菜人。


    曾有他國公子前來拜訪積羽。


    那位公子來自富庶的南地,看不起竹國,進國都時香車寶馬,錦衣貂裘,嬌妻美妾環伺左右,言辭間頗為傲慢。


    竹國國君命積羽宴客,於是他端上了一盤清蒸美人兒,嚇得那名公子落荒而逃。


    那是外交舉措,為揚己國之威,哪怕手段稍顯殘忍,也無人怪他。


    可他事後私下仍購來菜人,蓄養在地牢。


    沉舟記憶中無他親自食人的畫麵。


    王府下人則不止一次為他殺人做菜。


    一盤盤活人端進皇子的屋子,變成白骨出來。


    連他親妹妹也以為他喜好吃人。


    著實詭異。


    關於這件事,沉舟在王府找了好幾日,沒找到隻字片語。


    他關於積羽的記憶也無更進一步的答案。


    “夢主人千方百計繞開皇子的死亡,難不成它的目地與皇子的秘密有關?”


    邵樂樓的問題很快迎來了答案。


    一日,仙桃前往玦塵樓的時候,竹國國君突然前來拜訪。


    他不止自己來。


    來之前取道皇子府邸,攜仙桃的丈夫一同前來。


    至今為止,國君一直默許,甚至推波助瀾著蘭國公與他女兒的關係,積羽不懂國君為何臨時變臉。


    玦塵樓上下見國君前來一片慌亂。


    “你們慌什麽?”


    國君笑眯眯地問眾人。


    “多日未見,不知蘭國公是否安好,寡人惦記得很。今日女公子也在,寡人正好與兩位聊聊陳年舊事。你們愣著做什麽,不快去通稟?”


    他說罷,壓根兒不等人前去傳話,領著積羽直奔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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