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太卑鄙了。”


    自己的心肝寶貝在最討厭的人手裏,晉王氣得嘴唇發抖。


    “小心小心!”


    看平侍衛用力揮舞那把扇子,玉石扇麵“鐺鐺”地傳出聲響,晉王心驚膽戰地阻攔。


    “你個粗手粗腳的人哪兒配得上這種精細的物件?再說大家拳腳定勝負,你掏扇子出來幹什麽?給本王放下。”


    “誰與王爺約好了拳腳定勝負?下官乃皇上禦前持械侍衛,這扇子是禦賜的武器,下官當然得拿著。”


    關翎邊說,邊在他麵前劃拉幾下。


    晉王嚇得連連避退。


    “皇兄,她手持兇器,作弊!”


    晉王一扭頭向掠陣的無衣告狀。


    無衣瞧見了他偷襲水悅秋腰腹的舉動,他現在束手束腳恰合皇上心意,怎願意理他?


    “晉王若是不滿,也可使用武器。你擅長棍法。來人,取晉王的定海神針來。”


    晉王唯一肯練的隻有棍術,不過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武器常在兵器庫裏吃土,所以得了“定海神針”的諢名。


    管家得令,命王府小廝去取了一根穿金戴銀的長棍來。


    晉王怎舍得用長棍去打他的寶貝玉扇?接過棍子舞了幾下,又把棍子拋了迴去。


    “殺雞焉用牛刀?臣弟的棍法用來對付這等宵小太小題大做了。”


    晉王那幾下棍法舞得四麵開花,令平日小瞧他的朝臣暗暗喝彩。


    關翎瞥到了他嘴角的笑意。


    “王爺也不是全無心機。”


    晉王答應她的比武要求,是想借此機會一展身手,在朝臣麵前立威。


    他與兩位皇兄不同,打定主意做一名閑散王爺。


    如今算是稱心如意,不過朝臣中有人因此看輕他。


    韋從業便是一例。


    不用煩心朝內勾心鬥角自然是好,招惹來惡仆欺主就不好了。


    “比不得你這樣工於心計的賤人。”


    他話音未落,伸手抓向平侍衛的右臂,試圖強奪那柄玉扇。


    關翎一時措手不及,下意識地抬腿去防。


    水悅秋的雙腿不及王慕暉有力道,好在身軀柔韌,單論招式有模有樣。


    她猛一抬腿,鞋尖貼著晉王的臉頰掃過,要落向他左肩時,晉王抓住了她的腳腕。


    隻一擰,關翎全身跟著腳腕旋轉起來,由不得她自己。


    所幸憑空繞了一圈,她一腿先著了地,撐住了身體。


    右腳仍在晉王掌心。


    平侍衛雪地裏騰空一躍,嚇得無衣心飛上了天。


    嗬氣成霧的冬天,一名孕婦穿著半濕的衣服站在庭院裏吹冷風已經不妥,還做出如此危險的動作。


    “臣若是打不過,皇上再看臣挨一次打便是了。”


    她當然有理由氣他沒有保護自己,可是為什麽置身危險來懲罰他?


    腹中的孩子她也不管不顧了嗎?


    “夠……”


    無衣剛打算叫停比武,平侍衛突然單腿躍起,猛踢晉王下顎。


    晉王沒料到她一隻腳在別人手裏還能做出如此舉動,倉促鬆開了她。


    關翎後翻一圈落到地上,順利掙脫了晉王的手。


    “你……混帳!”


    無衣驚得喘不過氣。


    他怕她傷到自己。


    隻是除他與晉王以外,其他人不這麽理解。


    “剛剛一踢太危險。萬一傷及王爺怎麽辦?”


    “倚仗皇上寵信,就不將皇族放在眼裏。小人得誌,難以長久。”


    圍觀的朝臣在底下竊竊私語。


    明明是晉王不顧她身懷有孕,先向她小腹下手。


    隻因為她是“賤人”,比武還手都算小人得誌?


    宏明的後宮壓抑,卻比不上這一朝處處讓人壓抑。


    並不單純因水悅秋身份低微,更因那種種令人不適的“理所當然”。


    自入宮以來的所有不快,一股腦湧上關翎心頭。


    她不再考慮水悅秋做得到什麽,做不到什麽,依鶴公子的習慣向晉王攻去。


    力氣與速度雖有差異,不過她那堆與人交戰的經驗仍在,右肩也不似王慕暉帶傷不便,瞬息間招招連環,出手險峻。


    晉王怕傷了扇子,不敢強硬接招。由圍觀人來看,似是落了下風。


    冰雪中,一身紅袍的青年侍衛與一身銀裝的刻薄王爺戰於一處。


    不諳武藝的官家小姐甚至為平侍衛喝彩了。


    “胡鬧……胡鬧……”


    無衣怕她一腳踩在掛了冰的石磚上摔跤,心驚膽戰地看著她一舉一動,不方便叫停他們倆,隻能默默跟著纏鬥的兩人移來移去。


    晉王原以為水夫人是一介樂女,與他動手最多是市井潑婦扯頭發撕臉皮的招數,交手數迴合,發現不那麽簡單。


    假如用上蠻力,他當然能製服對方。


    可他伸手所及的地方,平侍衛總像能預知他的心思似的,用玉扇擋住他的拳腳。


    與此同時,她腳上的功夫麻煩得很。


    認真踢中他倒也不痛不癢,偏偏那些拳腳老貼著他的腦袋。


    萬一中上一招,在朝臣麵前可謂丟盡臉麵。


    “你是不是有意踢本王的臉?”


    又是一腳擦著晉王麵頰飛過,他氣得厲聲質問。


    “王爺長了張禍水的臉,假如做出賤人所為,豈不是遺臭萬年?下官幫王爺斬斷煩惱根。”


    平侍衛嘴上這麽說,收迴的腳背一勾,差點踢中晉王胯下。


    “皇兄,她意圖謀害本王子嗣……”


    話音未完,一柄玉扇並作一支,直刺晉王門麵。


    平侍衛壓根沒收迴踢出的腳,單腿站立,借助右腿後收的力道飛撲向前刺出一扇。


    晉王側身閃避,手起擊向她的背椎。


    哪知道她又以那姿勢旋身朝天,展開扇子擋在身前。


    支撐身子的單腿紋絲不動,穩如擎天之柱。


    淩波玉扇時而是劍,時而是盾,晉王攻也不是,守也不是。


    更重要的是,那哪兒是普通婦人的身手?


    看似身法飄逸,姿態柔美,可與舞蹈截然不同,招招攻人要害。


    招式與招式間轉換自如,攻守皆備,勢如奔雷,又絕非粗魯宣泄的暴戾之舉。


    似乎每擊出一招前,她早已想好了下一招。


    一擊與一擊之間行雲流水,毫無猶豫。


    招式奇險無比,無礙她重心平穩。


    顯然她相當熟悉如何運用自己的身體做到種種姿勢。


    那非臨時起意,細心謀劃,而是身體早已習慣拚殺。


    力道不及武人,可她的動作毫無疑問出自經常廝殺的武人。


    晉王在冰天雪地間居然累出了汗。


    “你到底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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