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伊薩所料,甄映雪此前受了翎兒不少氣,好不容易翻身,怎肯善罷甘休?


    她迴塗公子的主屋後,時不時要人端茶送水加炭火拿衣服買點心。


    老陳前來應事,她推說翎兒原本是塗公子婢女,比管家更加熟悉怎麽照顧塗公子,非叫翎兒來主屋應差。


    有機會看看尾濟,關翎求之不得。


    反正翎兒右手不便,真能交給她的事沒幾件,無非折騰她在廚房院門口多跑幾迴。


    正好她這些天在院子裏閑得死去活來。


    關翎雖然煩甄映雪這個人,倒不煩多些事。


    中午吃過飯後,甄映雪早早命老陳叫來客棧夥計,訂了阿薩賽地區特產的果仁千層酥。


    她千叮嚀萬囑咐,說這種點心出爐的時候最好吃,不能久放,要翎兒去院門口等夥計一送來,馬上拿進屋。


    寒冬臘月,關翎在外院守到天近黃昏,好不容易見到客棧夥計的臉。


    她提著食盒趕迴主屋,結果主屋關了門。


    拍了半天門,甄映雪緩緩走來替她打開,一頭青絲猶有幾分散亂。


    “天太冷了,風灌進來把意郎吹出病怎麽辦?我膽小怕閃失,妹妹勿怪。聽你拍門拍得那麽急,我緊趕慢趕地出來了。”


    甄映雪這套把戲氣不到關翎。


    別說她與尾濟不過是假裝的夫妻,當初她傷重到隻剩一口氣時,鄒夫人當她麵裝作與皇上在禦和殿顛鸞倒鳳,她也沒當迴事。


    下九流招數宮裏見太多,她麻了。


    關翎見甄映雪一臉刻意的睡眼惺忪,懶得多談,徑直跨進屋查看尾濟是否安然無恙。


    塗公子倒是衣冠整齊地坐在臥房的桌子旁。


    桌上放著一架琴。


    甄映雪一迴屋,立刻當翎兒麵,自然而然地坐迴他懷裏,繼續與他一起撫琴。


    門關得緊,臥室與主屋大門隔了個外堂,關翎沒聽見屋裏人在彈琴,他們當然也聽不到她敲門。


    甄映雪吩咐她候在寒風裏等千層酥時,估計就憋了份壞心。


    關翎由食盒裏端出糕點盤子。


    在屋外等了半天,千層酥早涼了。


    甄映雪見狀,玉軟花柔地依在塗意芝肩上。


    “映雪聽說千層酥熱時最好吃,本想意郎嚐嚐,所以囑咐妹妹去等。沒想到心急慌忙地去開門還是晚了。意郎別怪妹妹貪玩兒誤了事兒,是映雪沒想周全。”


    她這套顛倒黑白的招數,關翎懶得搭茬兒。


    她起手由炭盆架子上取下茶壺,替自己倒了杯熱水,在桌旁坐下,細細端詳塗公子的模樣。


    塗意芝外表沒有特別大的變化,但關翎進屋後老覺得房間裏隱隱約約有股熟悉的味道。


    那氣味混在滿室熏香裏不好辨認,亦不是刺鼻的臭味,關翎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聞過。


    她端起杯子要喝水,塗意芝伸手把杯口蓋住。


    “這麽點小事做不好,好意思喝茶?”


    “我在寒風裏站了一下午,相公不留我在屋裏暖暖腳?”


    “翎兒妹妹這話是不是在怪我?”


    甄映雪毫無征兆地語氣哽噎,不知道還以為她之前被翎兒欺負了許久,一直強顏歡笑。


    “是映雪不好,搶了相公對妹妹的寵愛。映雪見你與靳公子情投意合,以為你不在意相公,實在不忍相公一人,所以……”


    她莫名其妙扯到一些毫無關係的事上,自顧自道歉,說著說著,委屈地哭起來。


    關翎皺著眉,舉著杯,側目看著她的臉。


    甄映雪的情緒轉折太快,她一時不知道怎麽接話。


    “……阿黎散據說發明了一種發條玩偶,隻要旋緊玩偶背後的機鈕,一到預定時間,玩偶能突然間手舞足蹈。我看甄姐姐有點像裝了發條。”


    “雪兒知書達禮,矜持內斂。定是你做了什麽惹她。”


    塗公子的口氣有點像早期靳月夔。


    關翎想再說幾句,空氣裏奇怪的味道變濃了一些。


    隨著那股味道變化,她胃裏的鈍痛加重了。


    與此同時,塗意芝蓋住水杯的手往下一壓,把她手裏的杯子按迴了桌麵。


    “留在這裏是沒欺負夠雪兒嗎?迴去。”


    不似往日神情寬容,塗公子似乎真的生了氣。


    “不過是一份點心涼了,相公真要因此怪我?”


    “怪的是你一直刻意刁難映雪。未反省自己所作所為之前,這茶你不配喝。”


    “……我以為相公不是喜新厭舊之人……誰知世間男子不外如此。”


    翎兒愣了一愣,眉梢眼角的喜氣散去,起身離開了房間。


    走出房間後她的胃痛重了幾分,在院子裏揉了半天剛好一些。


    關翎迴頭看了眼主屋緊閉的大門。


    屋子裏好像有看不見的活物。


    在空氣裏流動的氣味,勾起她當日在後宮遇到噉精鬼的陰森感。


    那東西尚未充斥整個房間,僅在接近塗公子的時候才能感覺到。


    ……隻是“尚未”。


    小年那晚她攥著香囊時根本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到現在不足三日,看不見的影子已經從無到有,連她這樣既無塗氏血脈,又不像煉氣士那般通曉觀氣的人,也能察覺。


    “殿……翎兒,你沒事吧?”


    靳月夔由院外迴來,看見她按著肚子站在院裏,臉色蒼白。


    哪怕緊閉屋門,搭上簾子,他也能聽到屋裏的動靜,所以能避就避,盡量不留在院子裏。


    甄映雪跟塗意芝再怎麽如膠似漆也傷不到皇後。


    皇後沒有告訴他繼續縱容甄映雪的理由。


    不過甄映雪小人得誌,又搶皇後東西,又拿她當下人使喚,他實在看不過去。


    且不說她真實身份如何,哪怕真是翎兒那樣由婢女扶正的妾室,也比甄映雪早進門。


    現在甄映雪沒過門,已經端著主母的架子肆意欺負塗公子的屋裏人,日後怎可能把她當人看?


    靳老將軍自始至終隻有一位妻子,哪怕晚節不保與婢女有染,亦沒容許外來女子踏過母親的尊榮。


    靳月夔沒見識過深宅大院女子間的鬥爭,甄映雪一開始的汲汲營營他一無所知。


    到了這會兒,再看不出她為人如何,那也別統兵打仗了。


    “她過了。”


    靳月夔這句話剛咬著牙出口,主屋響起一陣碗盤破碎聲,接著是映雪的一句哭喊。


    “翎兒妹妹這是想要我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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