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仍是黃昏,清泉鎮,長街。


    今日黃昏的長街,依舊熱鬧,樹下抽煙的老人,門口喝酒的漢子,街邊洗衣的婦人,滿街嬉戲的孩童,一如往昔。


    就在人們都各自忙碌的時候,一個不屬於這裏的陌生身影出現在街頭。


    這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中等身材,一頭蓬亂的長發胡亂用麻繩紮在身後,從破舊衣衫中裸露出來的手臂和腹部上肌肉棱角分明。腰間斜插著一柄獵刀,背上背著一個自製的弓箭,從外貌上看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年輕獵人。


    當年輕獵人走進了長街,燈光下,這年輕獵人的麵貌清晰了起來。這是一張棱角分明剛毅中又略帶溫和的麵容,而三道從額頭到左耳下的恐怖爪痕,又讓他帶上了些許兇狠之氣。這個年輕獵人走路的步子很特別,每一步都是腳跟先著地,然後前腳掌再很柔和的放下,踏下很輕幾乎沒有聲音,但是每一步踏下又是踩得實實在在的。


    他走得很慢,很堅定,也很孤單。因為他總是有意的避開人群,並且盡量將自己置身於黑暗裏。


    此刻遠處小樓窗後有著兩個黑衣人正冷冷的看著年輕獵人,其中一個人口中喃喃的道:“就這個人,竟然值得一柄承影劍?”


    另一人道:“仔細看,不要小瞧任何人。”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年輕獵人突然抬起頭看了兩人站立的窗口一眼,而這一眼著實給兩人驚出了一身冷汗。


    一個黑衣人有些不確定的道:“他發現我們了?”


    另一個道:“隔著這麽遠,我們又在黑暗裏,應該不會?”


    一個道:“可是他那眼神,分明是看向我們啊?”


    另一個有些色厲內荏的道:“肯定不會,沒人有這麽厲害。連司馬長空和玄空老兒我們都沒怕過,更何況這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


    年輕獵人收迴目光後,仍是用他那奇特的步子,一步一步向前走著,而他的左手卻已緊緊握住了獵刀的刀柄。雖然他並沒有看到遠處黑暗窗戶後的兩人,但他有一種被饑餓的野獸窺視的感覺,這是一種經曆千萬次生死徘徊才得到的感官。


    他一直很信任自己的感覺,也知道這感覺告訴他有危險,不能再向前走了。但是,他仍然堅定的向前走著,沒有快一分也沒有慢一分。


    慢慢的,年輕獵人走到了長街中央。這時候天色已晚,最後一絲餘暉也消失在天邊。門口的壯漢已喝得有些微醺,樹下的老人搬起板凳起身往迴走。路邊一位農婦大喊著叫自己的孩子迴家吃飯,年輕獵人身後幾個嬉戲的孩子中的一個小女孩聽到了答應了一聲,然後和小夥伴們道了個別便往家門口跑去。


    這是一個十二三歲左右的小女孩,身體已隱隱有婀娜姿態,稚氣未脫的臉上也有了少女的嬌媚,雖是農家打扮但也難掩她的天生麗質。今天的她也不知道和小姐妹聊了什麽,滿臉興奮的哼著小調往母親跑去。就在她跑到離年輕獵人身後不到兩尺的時候,突聽得叮的一聲然後一道白光閃過,便見得這個可人的小女孩的身體向前跑了兩步,然後撲的跌倒在地,白淨的脖子上一條血劍噴出,竟是被一刀封喉。再看年輕獵人此時刀已在手,刀鋒上卻沒有一絲血跡。


    年輕獵人冷漠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然後仍然以他那不緊不慢的步伐繼續走著,似乎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但是他微眯的眼睛中透露出疑惑和警惕,而手中的刀更是握緊了幾分。原來,就在剛剛小女孩接近他身後時,他感受到一絲殺意,然後便是利刃的破風聲。而剛剛那叮的一聲便是年輕獵人以極快的速度抽出獵刀格開利刃的聲音,而那道白光,便是他那封喉一刀。


    不多時,不遠處的農婦似乎反應了過來,大喊一聲殺人啦,然後叫著小女孩的名字驚恐萬分的向著屍體方向撲了過來,就在她將要靠近年輕獵人時,又是一道白光一閃,誰也沒有看到年輕獵人是如何出刀的,卻隻見到那農婦也是喉間一道血劍射出,頓時沒了氣息。


    周圍的鄉農見到如此場麵,都大聲唿叫起來,頃刻間殺人啦,抓兇手啊的唿聲此起彼伏,更有不少鄉農操起釘耙、鐮刀甚至長凳、短桌圍了上來。


    然而年輕獵人並不見慌張,也沒有一絲殺人後的恐懼難過或者殘忍快意,似乎那兩個人並不是他殺的或者他殺的並不是兩個人,而隻是兩頭豬、兩隻羊。


    他的眼中除了一絲疑惑便是十分的警惕,因為,他感受到了危險的殺意。這種殺意來自於眼前這些普通的鄉民卻不應該屬於他們。因為這種殺意不是普通人對於殺人者想要複仇的那種殺意,而更像是惡狼,是一種久經殺伐嗜血陰狠的殺意。


    感受到這種殺意後,年輕獵人拔刀在手,也毫不猶豫的釋放出自己的殺意,一種不同於惡狼的陰狠而是如同烈虎般炙熱暴烈而直接的赤裸裸的殺意。他有些疑惑這群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百姓為何會對他露出這般陰冷的殺意,但手下卻沒有半點遲疑,就在釋放出殺意的那一刻,年輕獵人便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圍向年輕獵人的人群中發出了幾聲悶響,幾個鄉民輕哼一聲便倒了下去,而他們的喉頭無一例外的都插著一隻羽箭。眾鄉民立即反應過來,警惕的開始四處尋找年輕獵人的身影,同時有人口中唿喊道:“你這個殺人魔頭在哪裏,有本事出來啊。我們不過普普通通的鄉村百姓,與你有何冤仇啊,你竟然對那孤兒寡母下如此狠手,那小姑娘才十一二歲啊,你是不是人啊,還有人性沒有?”。


    就在那人的漫罵不停的時候,從一旁黑暗處再次連續射出數支羽箭,即使眾人早有防備,仍然有兩人喉頭中箭。一眾鄉農也是一愣,沒想到年輕獵人竟然對普通百姓說殺就殺,毫不顧忌,有幾人從各自身上掏出各種暗器向著羽箭射來的方向已漫天花雨的手法打了過去,更有一老一少竟然從手中的拐杖和板凳中抽出了利劍以左右夾擊之勢包圍著衝了過去。然而,黑暗裏隻傳出暗器打在土牆上的噗噗聲,待到老少二人衝到近前除了一地暗器卻是什麽也沒見著。正當二人疑惑之時一道白光從房簷處一閃而下,在二人還未有任何反應的時候無情的劃過了他們的頸項,正是藏身於房簷的年輕獵人給予的致命一擊。


    在一刀擊殺二人後年輕獵人以其中一人的屍體為盾,擋住了第二波暗器,隨後左手一揚,一個小布包飛到半空後爆了開來,蕩起漫天白塵。十幾個眾鄉農見此立馬一邊射出暗器一邊衝入了煙塵中,剩餘的鄉農四散開來,其中一人一聲唿嘯,四周街道和房頂再次有數十道身影顯現,將白霧中的年輕獵人重重包圍起來。


    數息之後,待到煙塵散去,場中隻見橫七豎八的躺著十餘具屍體,無一人站著。


    又是數十個鄉農手持武器神情戒備的向著中心包圍而去。他們掃視了地上的每一具屍體,沒有發現年輕獵人的身影。就在他們一步一步向中心包圍的時候,其中兩個鄉農身體一軟突的倒地,口吐白沫不斷抽搐。


    一人查看後立即大喝:“小心毒針,那廝藏在屍體中”。


    然而此人話音未落,距離他不過兩丈遠的一具屍體突然閃身而起,一刀便結果了他的性命。


    不過這次一眾鄉農早已有所戒備,瞬間便反應過來,沒再給年輕獵人躲藏身形的機會,年輕獵人也是知道這一點,沒有再動用手段躲藏,而是緊了緊手中的柴刀向著街尾方向的人群衝了過去。


    瞬時,一場血雨腥風的戰鬥拉開了序幕。隻見一眾鄉農手中武器上下翻飛,種類也是五花八門,形成一圈噬人的兵器風暴,而風暴中心年輕獵人手中的柴刀卻是截然不同,他的刀法省去了所有的招式,甚至取消了防守。所以的攻擊他都會已靈巧的身形躲過,無法躲過竟是以身體硬抗也不出刀格擋,而當他出刀時便必取一人的性命,不是一刀封喉便是洞穿心髒。


    隨著倒下的殺手越來越多,年輕獵人的身上也是多出了十數條傷口,其中背上一條更是深可見骨。然而年輕獵人眉頭都不曾皺一下,任是麵無表情的向前衝殺。


    這般情形,即使是這群受過嚴格訓練的殺手看得也是心驚膽寒,竟生出些許退縮之意,然而年輕獵人卻沒有給這些人後悔的機會。不過半個時辰,場中除了渾身血跡的年輕獵人再無一個活口。之前在大樹下乘涼的老人,喝酒的男人,做飯洗衣的女人,甚至是那群未成年的孩子,一共二百八十九具屍體,現在皆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年輕獵人殺眼前這群人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即便是他想不到為何這群村民個個身懷武藝,而且還要殺自己。因為在他的世界觀念裏沒有該不該殺,能不能殺,沒有是非也沒有對錯。在他的觀念裏隻有一條,活下去。誰對他動了殺念,便是他的敵人,無論對方是誰,出於何種目的,都隻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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