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高允之得到的最後一個訊號,聽到這裏高允之連忙追問:“皇上,是找皇後過來嗎?”


    然而此刻,皇上已閉上了眼,再一次昏厥了過去。


    那個訊號究竟是什麽意思,他的理解正確與否?他也不敢管那麽許多了,高允之大聲疾唿從殿內狂奔了出來。


    大家的視線頃刻之間麇集在了高允之身上。


    “怎麽,父皇已?”蕭子焱看向高允之,盯著高允之這麽一看,發覺其一臉驚慌失措,他頓時心亂如麻。


    反觀蕭祁煜,他平靜到不可思議,那秋水一般的瞳眸熠熠生輝,帶著讓人不寒而栗的厲色,至於春璃,她攥著拳頭,盯著高允之。


    “不,不!”高允之跪在了蕭祁煜和春璃的麵前,頃刻之間痛哭流涕,“皇上已昏厥過去,皇上讓到鳳坤宮去找皇後娘娘。”


    聞聲,蕭祁煜道:“來人,去找皇後。”


    蕭子焱聽到這裏,驀地想到了龍種,竟眼前一亮,似乎快活了不少,春璃將他臉上頃刻之間發生的變化盡收眼底,他想到了什麽,她就想到了什麽。


    就在此刻,背後有了一連串綿延不絕的腳步聲,接著盛裝華服的應後已出現在了眾人麵前,她臉上並沒有表情,看不出內心的情感。


    “本宮到了。”一板一眼的聲音,這聲音卻讓人不寒而栗。蕭祁煜看向應後,不得已叫了一聲:“母後。”


    蕭子焱也言不由衷叫了一聲,應後略點一點下頜算是打招唿,今日的她看起來端莊、得體,有點置身事外的冷漠。似乎任何人的任何話都不能改變她的做法和看法,然而誰又知道應後究竟會有什麽舉動呢?


    應後盯著乾坤殿看了看涼聲道:“允之?萬歲爺怎麽樣了?”


    “迴娘娘的話,生死未卜,目下也不敢讓醫官去瞧病。”高允之膽怯的掃視了一下春璃和跟在蕭子焱背後的醫官。


    應後明知故問,嘴角竟似乎有一抹玩味的笑,譏誚道:“怎麽不找人給天子看看?”


    “這?”高允之作揖,其餘的話是一個字都不敢說了,應後表示出一種正在沉思的莫測高深的表情,視線睃視到蕭祁煜和蕭子焱的身上,他們的矛盾和爭端已一覽無遺。


    “讓春璃到裏頭去看。”


    從應後出現到此刻春璃始終在捏一把冷汗,應後這句無疑是宣布她是站在他們背後的,春璃連忙點頭。


    但恰在此刻,蕭子焱卻靠近了應後,沒有人知道他說了一句什麽,那是一句控製的很好的悄悄話,隻能他和應後兩人聽清楚。刹那間應後麵色煞白,指節上的血液也逆衝掉了,消失了一幹二淨。


    春璃自然料到了蕭子焱說了什麽,她也顧不得許多,早朝著乾坤殿去了。


    “你可不要忘記了,你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如今是你幫我的時候,今日帝王歿,來日你的日子也不好過!”蕭子焱就說了這麽一句話。


    可真要命!


    應後畢竟是女子,且對蕭子焱尚葆有纏綿悱惻之情,此刻暗暗思忖了一下將來,竟果真不寒而栗,恐懼和痛苦一股腦兒攫住了她。


    就在應後猶豫不決的時刻,蕭祁煜已深吸一口氣,“母後,我們在外麵等,季女官會讓父皇好起來。”


    “嗯。”


    應後力不從心的點點頭,春璃為天子瞧病如今已成定局,任何人和任何力量都難以左右,能旁觀全過程的除了高允之並沒第三者,高允之跟在春璃背後湧入了殿宇,雲榻上,嘉定皇帝奄奄一息,身體傾斜。


    春璃道:“高廠臣,準備銅鏡和蠟燭,快。”倒是讓見多識廣的高允之一頭霧水,春璃明明是準備給帝王看病,怎麽一進入屋子嚷嚷著要“銅鏡”和“蠟燭”,要知這可是和看病毫無幹係的東西。


    一會兒,銅鏡和蠟燭都準備了過來春璃示意幾個太監移動雲榻,將之擺在了一個空曠的位置,四麵陳列長條桌,桌上放銅鏡,其位置高低錯落誰也不知裏頭有什麽規律。


    接著,將蠟燭點在了在銅鏡附近,春璃移動蠟燭,頓時屋子裏明亮起來,熾烈猶如驕陽,看到這裏高允之明白了,原是光線不夠才出此下策。


    春璃鎮定的很,她從衣袖中將自己需要的器械準備出來,琳琅滿目熠熠生輝,其中多有高允之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看的高允之緊張萬分。


    他的問題湧到了嗓子眼,但卻吞了下去。春璃讓人送了白酒進來,將器械全部都丟在了裏頭,浸潤了會兒,她喂皇上服用了麻沸散,眼看著皇上渾身疲軟,這才迴頭看看高允之。


    “接下來我無論做什麽都不要大驚小怪,不要打擾我,不要驚嚇外麵的人,皇上的病勢必可手到擒來,這屋子裏的人統統都出去,我隻留你一人打下手。”


    此刻春璃竟開始命令首席太監了,高允之揮舞了一下拂塵,眾人魚貫離開,高允之這才靠近了春璃。


    “我的個天,我的個天啊!”高允之留給春璃的刻板印象是臨危不亂的,處變不驚的,但今時今日的他完全方寸大亂。


    和春璃的鎮定相比較,簡直有點滑稽,高允之那充滿了紅血絲的眼盯著白酒裏浸泡的器械,又看了看春璃那波瀾不驚的眼,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季春璃,你可不能拖累咱家啊!現如今我警告你,無論誰要害皇上,你可都不能做傻事啊,季春璃。”


    他感覺,她太莫測高深了,從認識季春璃開始,他就發覺季春璃身上似乎朦了一層神秘的麵紗,此刻那種感覺攫住了她。


    春璃道:“放心好了,我怎麽會害人?如若真的弄死了天子,都是我的過失,和你忠心耿耿的高廠臣沒有任何關係。”


    聽春璃這麽保證,高允之這才遲疑的點點頭,麻沸散的效果已立竿見影,春璃繞到了天子背後,解開了皇上的發辮,心頭默禱了一句“皇上,但願您龍氣所鍾,洪福齊天,萬不可有任何問題。”


    治病救人,她可盡心竭力。然而人和人的體質畢竟不同,有的人進行了手術會立即好起來,但有的人卻也會一蹶不振。


    皇上是被酒色財氣掏空了身體的人,體質自不可和一般人同日而語,春璃不禁胡思亂想,心猿意馬。


    但發辮解開後,她已結束了作想,從白酒內拿出了一把鋒利的柳葉刀,一下子刺向了皇上的後腦勺。


    那動作訓練有素,爽利而快,看的高允之後背發麻,“季女官,你這是?”剛剛還承諾自己不會對天子下手,此刻這動作分明是在殺人嘛。


    高允之隻感覺雙腿發抖,一種原始的恐懼感攫住了他。


    外麵,燦爛的陽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幾個人正襟危坐,盡管太監已陸陸續續送了點心和茶水過來,但人人都沒心思吃喝。


    眾人麵麵相覷,惶惑之感油然而生蕭子焱始終盯著乾坤殿的大門看,他看到裏頭不少人被驅逐出境,看到乾坤殿的門赫然關閉。


    蕭祁煜呢,他看著就茶杯裏的茶水,好像那裏頭有什麽西洋景似的。至於應後,她雙手緊緊地握著,掌心裏一個龍眼大小的熏香球兒已經被捏成了扁的,她的汗水源源不斷從發際線上流淌下來。


    背後的蕭子淼已渾身顫栗,竟似是生了瘧疾一般。至於蕭子鑫,此刻手中握著諸子百家在看,竟是裏頭最沒心沒肺的。


    “母後,喝一杯老君眉。”蕭祁煜將茶送到了應後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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