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逾白臉色瞬間灰白,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晏辭隻是一時喝醉,錯將這女子當做了你,切莫誤會啊……”


    若不是雲燁這麽說,他竟還未注意到,這女子確實與他有三分肖像。


    可也隻是皮相神似罷了,雲燁這副骨相可沒幾個人能扛得住。


    “你家殿下醉酒了,一時糊塗,還不快將這女子趕出去!”


    蕭逾白忙對著沉風說道,生怕雲燁同謝晏辭置氣。


    可謝晏辭一點麵子都不給,他瞥了雲燁一眼,見這人神色沉靜,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樣子,便冷笑道:“什麽一時糊塗?孤清醒的很!”


    說著他手上用力,握緊了那歌姬的腰肢,惹得佳人一陣驚唿。


    謝晏辭垂眸看她,笑了笑:“從今日起,紅玉便是這東宮的豐儀,賜居玉芙殿。”


    蕭逾白心下大駭,瞪著眼睛看他。


    “你發什麽瘋!”


    那玉芙殿可是平溪宮的偏殿,謝晏辭將人留下給了封號不說,竟還直接讓這人安排在雲燁的身邊。


    這不純純給人添堵嗎?


    謝晏辭睨他一眼,眼神清明,一點醉意都沒有:“你發什麽瘋?大半夜的不迴國公府,還想在我這東宮留宿不成?”


    說罷便摟著紅玉往前走,看這路徑,是要迴平溪宮。


    方走幾步,又停了下來,轉身指著雲燁道:“你不是在禁足嗎?誰允你出來了?”


    夜色之中,雲燁立於亭閣之上,月光照在其背部,剛好將他的神色匿在了黑暗裏。


    他不動聲色的看著謝晏辭,等著他的後話。


    謝晏辭牙齒抵著上頜,周身陰翳,眸中盡是冰寒之意。


    方才稍歇的煙花再次升上了天空,一朵接著一朵的炸開,絢麗多姿,與月爭輝。


    兩人就這麽在煙火之下對峙,無聲的較量,誰都不肯敗下陣來。


    “嗬。”


    短促的嗤笑,謝晏辭勾著嘴角,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雲燁。


    “看來是孤的侍衛太過不堪,區區一個病人都看不住,要了還有何用?”


    “月川。”


    “屬下在。”月川迴道。


    方才他一直立在雲燁身後,可當謝晏辭的質問出口之後,他並未做過任何表態,緘默著將一切都推到了雲燁頭上。


    “自己去領二十大板,還有守在平溪宮的那些侍衛,一個都不能落下。”


    “是!”月川答應的甚是幹脆利落。


    雲燁忽的苦笑起來,牙齒打著寒顫,氣息無力。


    “謝晏辭,你故意的……”


    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今夜的所有,都是謝晏辭故意做的戲,先讓月川將他帶出來,好看到他帶著歌姬迴府,再當著他的麵給這歌姬賜封號,賜宮殿,為的就是刺激他!


    謝晏辭頗為不耐的皺眉:“我故意什麽?”


    說著便在紅玉耳垂上咬了一口。


    “故意讓紅玉住在玉芙殿嗎?那我還真就是故意的。”


    話落便帶著人離去了,一路上說笑調情,好不愜意。


    雲燁眼尾霎時紅了起來。


    蕭逾白於心不忍,指著謝晏辭的背影罵:“你……你這麽做對得起容和嗎?!”


    “有什麽對不起的,他又不是容和。”


    聲音從遠處飄來,口吻淡淡卻將蕭逾白震驚了個徹底。


    他有些不解話中之意。


    “什麽意思?”


    他仰頭去問雲燁。


    蘭亭旁隻有他二人,一人在上,一人居下。


    蕭逾白看不清雲燁的神情,但卻心跳的萬分的快,在這寂靜的夜裏頗為突兀。


    雲燁失了力,一手扶著柱子,勉強維持著體麵。


    他緩了好久才找來說話的力氣,聲音低啞的不像話。


    “蕭公子,正如謝晏辭所說,我不是容和。”


    “那容和呢?!”


    他兒時的那個玩伴呢?那個舉家魂歸祿州,唯有他一人活了下來的容和呢?


    去哪了?


    雲燁閉了閉眼,覺得心真的好累。


    兩個侍衛上了亭閣,押著他往平溪宮走去,下了青玉石階,一縷清風吹過,將那散了的二字送到了蕭逾白耳邊。


    “死了……”


    *


    葭月節之後,東宮不僅多了位豐儀,還添了許多管弦絲竹。


    隔壁的玉芙殿中,白日曲調不歇,晚間夜夜笙歌,隻要謝晏辭迴了東宮,必定是在那裏待著。


    反觀雲燁卻是萬分淒楚,沒了太子殿下的寵愛,還被禁了足,這宮中沒人會高看他一眼。


    再加上葭月節看守他的侍衛盡數獲了罪,更是沒人願意給他好臉色,就連炭火飯食都減了不少。


    “雲公子,該吃飯了。”


    嬤嬤推開門,將食盒擱置在了桌子上,內裏的碗碟悉數端了出來。


    五個菜和一碗粥,統共加在一起,連讓一個女子果腹都不足夠。


    隻有最後的那碗藥汁量是足的。


    嬤嬤走後,雲燁隻將那碗藥飲盡了,飯菜一點兒沒動。


    大門闔上複又打開,這次進來的不是嬤嬤,而是謝時寧。


    “呦,幾日不見,雲公子瘦了不少啊。”


    雲燁無力與她辯解,眼袋青灰,困倦的厲害。


    這幾日那飯菜他根本就不敢動,上麵總是帶著一層白灰,有時裏麵還混著土疙瘩,根本不是人能吃的東西。


    可那碗藥他會喝,一直以來他的藥都是謝晏辭的人煎煮的,更何況太醫署還有司淮在,謝晏辭也還不希望他死,藥應是沒多少問題。


    謝時寧見雲燁躺在床上,隻留個背影給她,頓時火大,命令道:“來人,把他給我拉下來。”


    門口進來了個侍衛,二話不說將雲燁從榻上拽了下來。


    雲燁一個踉蹌,腳下未穩,直接跪在了地上。


    謝時寧嘖笑:“這才對嘛,你一個男妾,哦不,隔壁的歌姬雖是太子哥哥從領湘樓帶來的,可也給了封號呀,你可什麽都沒有,連妾都不算!”


    “卑賤之人,見了本公主就應該下跪。”


    “咳咳……”


    雲燁捂著嘴,撐著身子站了起來,雖說無力但卻傲骨仍存。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的好看:“公主殿下……”


    謝時寧負手而立,下頜微揚。


    雲燁輕喘了口氣,徐徐道之:“公主殿下與四皇子裏應外合,先是推我落湖謀我性命,再是告知於我容和的存在,要的不就是我與你太子哥哥分崩離析嗎?可眼下你做了,又討到了什麽好處呢?”


    “你看,你太子哥哥喜歡我的時候,可以棄你如敝履,現下不喜歡我了,卻有了另一個歌姬陪他。”


    “你看不慣我身份低賤,可玉芙殿那位又好到了哪去?要不你別操心你太子哥哥了,他可能眼光就這樣,就喜歡平民之中撿糟粕!”


    啪——


    清脆的一聲響徹大殿,雲燁麵頰微瞥,嘴角滲出了血,半邊臉都麻木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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