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名士們聽袁公的話,終於消停了。


    許攸轉頭向袁紹說道:“本初,放任劉玄德得到東郡也不行,還是盡快派遣呂布率步騎軍前往。”


    先前公孫瓚聯合黑山賊張燕,一起出兵攻打袁紹。


    幸好有呂布在長安趕來投靠,幫冀州多次陷鋒突陣,遂破張燕所部。


    卻也居功自傲,對於袁紹手底下的諸將校尉有些看不起,認為他們非天子所冊封,論官職在冀州除了袁紹,沒人值得他主動揖禮。


    讓許多士人怫然不悅,袁紹暗地裏也惱火,一個麹義在和公孫瓚的征戰時立下功勞,變得自恃功高。


    來了個呂奉先亦如此。


    “涼州、並州多有胡番群居,果真良莠不齊。”袁紹心中暗道。


    心中生有厭惡,袁氏吃過董卓的虧,對於涼並之人早已心存芥蒂。


    況且呂布還常酒後戲言,說有功於袁氏,自己誅殺董卓替袁氏報了血仇,袁公應該重用他才對。


    這種話說一兩次就好,常說出來卻讓袁紹更心有不滿。


    恰好這時,曹操送來書信說青州牧劉玄德將要攻打兗州。


    袁紹便動了把呂布派去東郡的心思,而呂布也知要去和劉備交戰。


    於是大肆索要錢糧器械,讓袁紹表他為司隸校尉,想在打退劉備後,重新迴到雒陽落腳。


    袁紹卻不同意,如果讓他在司隸起勢,豈不是又豎了個強敵。


    但曹操兵敗,不給官職就不行了。


    郭圖也勸道:“呂布乃勍虜之姿,留在身旁反受其害,時人雲:人中呂布,馬中赤兔。差遣他去和劉備爭鋒,可謂一石二鳥。”


    聽許攸與郭圖都這麽說,袁紹遂下決心將錢糧調撥給呂布,上表朝廷使呂布受領司隸校尉。


    呂布喜不自禁,等待軍吏清點完錢糧後,馬上拜別袁紹,帶著成廉、魏越眾人馳馬南下支援東郡。


    ……


    曹操退守濮陽之後,反思了許久痛定思痛。


    作出了戰術改變,首先堅決不再出擊,一切以守城為主據大河堅守。


    囤積大量的魚膏用於夜晚照明,調用民夫在城牆上堆積礌石滾木,放置強弓勁弩用以遏製劉備攻城。


    命民夫將附近樹木砍伐完,運進城內堆放存儲木柴。


    使工匠們日夜打造箭矢,如鐵塊不足,城中除了豪族田氏外,其餘每家每戶都能拆來熔鑄箭鏃。


    找來濮陽大姓田氏,經過幾番試探,確認其無反意守城之心堅定。


    於是征田氏部曲二千人守城,從白馬縣和燕縣兩地調集糧草前來濮陽。


    派兵卒與民夫一起在城牆上守城,也可以多消耗劉備的箭矢。


    劉玄德要敢追來他就把對方拖在城下,一直等到袁紹派兵到了東郡為止。


    鮑信在半路中伏慘敗的事,曹操也聽說了,還有謠言說鮑信已投降劉備,帶著青州軍收降濟北。


    曹操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此生誰都會出賣他,唯獨鮑信不會。


    此時鮑允誠或已殉節戰歿,消息隻是劉玄德放出來瓦解兗州人心的。


    但他來不及替摯友悲痛,隻能守好城池破敵後,追殺劉備替鮑信報仇雪恨。


    此刻他的家眷全在濮陽城中,要兵敗就真無路可逃,隻能拚死一搏。


    忙活了幾天沒休息,承受了極大的壓力,曹操臉色蒼白又疲憊。


    不顧地上的灰土,坐在城頭默默無言望著北邊。


    “明公,你也該好好歇息會了。”陳宮在旁勸說道。


    他還從沒見過這種狀態下的曹操,素來喜歡哈哈大笑,現在卻做事不聲不響,眼神讓人瘮得慌。


    曹操仿佛沒聽到,依然望向北麵,良久後說道:“公台,此戰若能堅守住濮陽,我想去揚州任刺史,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嗎?”


    陳宮緘默半晌,曹操待他極為厚恩,辟為功曹地位尚在程昱之上。


    “我問過仲德了,他答應跟我去揚州,不知公台願不願意與操同往。”曹操扭過頭看向陳宮說道。


    陳宮思索片刻道:“明公不想取兗州以成基業嗎?”


    曹操苦笑指著遠處的群山,道:“公台你望望,這些山河有幾處屬於我曹孟德的?在兗州我隻能為一郡太守,如果去了揚州則為一州刺史。”


    “那時占據豫、揚兩州,往南可攻劉表,向北能伐陶謙。”


    “至於南陽袁術,誌大才疏有富饒之地,而不懂得善用,必為我所取也,屆時再進兵兗州則大事可成。”


    陳宮聽後驚奇不已,明公怎麽想的如此周到?


    似乎看出陳宮眼底的疑惑,曹操解釋說:“此乃潁川戲誌才為操籌畫之良策,公台以為能行否?”


    陳宮點了點頭,說道:“自從徐州和青州黃巾亂起,多少名士避難於江淮之間,若能得他們相助,再占據揚、豫、徐、荊,大業定能成功。”


    “到那時,天下是否歸屬袁氏尤未可知。”


    “袁氏!?”曹操突然冷笑起來。


    “袁本初好謀無斷,早在月前我就予以書信,讓他出兵和我共擊劉玄德,在信涵裏答應的倒是果斷,實際直到現在也未見一兵一卒。”


    “如此無斷之人,哪有機會成就大業,隻不過幫人看家守院罷了,操敢斷言冀州早晚為他人所取。”


    “唉!袁公……”陳宮也忍不住搖頭歎息。


    那封書信還是經由他手送出去的,沒想到袁紹迴信說的誠懇叫人信服,卻始終不見蹤影。


    令他也頗為無語,這哪是擁有一方之主的所作所為。


    河北眾多名士,難道無一人相勸嗎?


    陳宮不能體會袁紹的苦悶,並非無人建議,恰恰相反大家都在各抒己見,還背道而馳。


    每個人見解皆不同,聽著都有道理。


    袁紹才終於體會到,當初大將軍何進麵對眾多幕僚掾吏的建議總會搖擺不定。


    這些人深藏在心裏的目的皆不相同,有些良策看似短期有利,長期則大弊,有些則相反。


    必須要廣納良言,細想琢磨之後才能決定……


    陳宮沒有再想冀州袁紹的事,他鄭重對曹操揖了下道:“曹公胸懷鴻鵠之誌,宮敢不追從,無論在兗州還是揚州,但憑明公驅使絕無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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