譽城所設的營帳前,紀無殊一副麵色低沉的樣子漸走了過來,待臨近那帳前,他邊走著邊同眼前看守的守衛冷言著:“帶他下去療傷。”


    “是!”


    聽著紀無殊的命令,那守衛立馬應下,隨即給他掀開營帳後便立馬帶著停下的阿蠻往另一邊走去了。


    而一入了帳內的無殊便立馬看見了裏麵早已等候著的南溪。


    “少城主!”


    南溪一見無殊便連忙走上前來兩步,隨即一副似有要事欲稟報的嚴肅模樣先是四下打量著,隨即才又放低了聲音繼言道:“方才閣主整改令塔機關時,有人送來了這個,閣主命我暗中交與您!”


    說著,南溪便將手攤開,而手掌中的是一枚暗箭和一枚金黃色的葉紋長命鎖。


    看著那枚長命鎖,無殊沉著的雙眼下變得微蹙起來,他慢慢的將那鎖拿了起來,而看著鎖上一麵的金葉紋路,他又將那另一麵翻轉過來,上麵明顯兩個人刻的“以惟以忱”四字,兩“以”字工整端正,所下刻刀雖力輕卻顯精專,“惟,忱”二字則更稚氣。


    而當紀無殊正看著那四字出神時,南越,斯則攙著柳一堂也一同入了帳內,此時同樣注意著那鎖,南越一副肅色的樣子淺言著:“這是…!”


    未等他的話再繼續下去,無殊便又轉過身來,“外公。”看著麵前的柳一堂,無殊的神色一下又變得凝重起來,而柳一堂亦看著那鎖隻一副沉沉的模樣,稍待了一會兒,才又同他緩緩言著:“…去吧!”


    聽著柳一堂這帶著消極聲音言出的二字,無殊隻是淺淺的點下了頭。


    而此時白日站著可以將前峰一覽無餘的那處山頭上,墨禦酌披著一深色厚重的披風佇立在那山前,他靜望著遠處的那煙火人影,那雙臂隱在披風裏,而腰間佩著的,則是那枚他都不舍常戴的黑灰相間子母內扣圓形佩。


    此時聽著身後漸近的腳步聲,墨禦酌一副顯得平淡而沉下的臉上全無半分波瀾,而餘光內,紀無殊同樣係著一厚重的披風緩緩出現停在他的右邊,二人雖都停在那山頭前,可卻隔著約有兩臂的距離。


    “雖不意外,但還是要謝你來。”


    墨禦酌沉沉的聲音最先開口打破了眼前的這寂靜,而聽著他的這話,一旁站著的無殊卻仍隻是繼續沉眼看著前峰上坐落著的各處營帳,隻字未言。


    此時注意著身旁毫無迴應的無殊,墨禦酌便又用著一副顯得自責的語氣緩緩道著:“…他被關在了墮域的毒室,暫無性命之虞。”


    聽著墨禦酌的這話,紀無殊卻還是一字未發,二人的目光都看向著眼前的那處火亮,神情顯得消極沉重,絲毫未移。


    而接著,待又稍靜了兩息之後,墨禦酌又再次開口沉沉言著,“今日…。”


    “其實你沒變,…對吧!小舅舅!”墨禦酌的話正說著,卻被另一旁的無殊猝不及防的打斷了下來,紀無殊的這話淺淺說著,隨即將目光轉了過來。


    而此時剛聞著這言的墨禦酌一下子愣住了,他猛的將眸光抬起,隨即把臉慢慢移了過去,他側看著無殊,臉上的沉重顯然被這話減了幾分。


    而卻也隻是一瞬,他似又想到什麽,緊接著,他又將眸光沉了下去,轉而一副平靜的樣子迴過頭去,淺言著:“不對!”


    他低沉的聲音否定這無殊的這話,隨即又繼言著:“‘複仇’二字沉重,道阻且躋,我若不變,如何在這讓人聞風喪膽的令司裏爭得一席之地,苟且偷生,又如何順利的引來這些昔日仇敵,舊日冤家!”


    他的話顯得冰冷而果決,而看著他這副似連自己都相信了的偽裝模樣,無殊又轉而將目光移了迴去,隻反問著:“那你這連自己都算計在內的籌謀,又報了何仇,了了何怨?”


    紀無殊的這話說著,便又再言著:“創寨破天劫銀而不傷;無為司設法延長善行者命數;設計所謂敖俅事件為我遞來令司外圍輿圖;外公遠赴幽疆所尋的解幽堂醫士;授阿蠻醫術教他明辨善惡。……小舅舅,你這一半魔鬼一半聖人的心竅行為,…是瘋了,…悔了,…還是怕了?”


    此時隻是安靜的聽著一旁紀無殊這從容而顯理智的這話,仿佛將自己洞悉的透徹,而墨禦酌卻隻仍是按耐著自己的情緒,他冷冷的迴懟著言:“我看你是昏了頭,白日還麵紅耳赤,頤指氣使,怎的紮了一針,睡了一覺,…如此信我了?”


    “我信你!”


    墨禦酌的這話剛罷,正將帶著懷疑和故作鎮定的眼神瞥向右側站著的那無殊,而紀無殊的這迴答便肯定的接了上來,而此時再看著麵前側頭過來的無殊和他那眼神,墨禦酌倒一下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再接著,紀無殊便又側著轉過身來,麵相著他,他看著眼前的小舅舅隻再言著:“不止我信,外公,阿爹,阿娘,還有紀景行,他們都信!信你也願這令司藥香飄揚,父親尚在;信你未忘少年時歸林的歡愉暖意,更未想傷及無辜,就像你教阿蠻的話,‘再執著癡迷的追求,都是自己的事情,與他人無關,更沒有無端輕視他人性命如草芥的資格和權力’。”


    紀無殊帶著真切的語氣緩緩道著這話,而眼前的墨禦酌聽著則更顯得漸放下了冰冷的外殼偽裝一般,慢慢的放鬆了下來。


    而這時的無殊又再麵向著身前的那眾山下營帳,他慢慢的又接著言道:“其實我早該發現的,若論讀懂你,還是阿娘和紀景行更勝一籌。”


    紀無殊的這話沉沉說著,隨即又稍抬著頭望著眼前那濃厚雲層裏朦朧可見的明月,言著:“小時候阿娘就說過,一個眼睛追著光的人,無論再怎樣偽裝,都成不了惡人。”


    無殊的話說著,隨即嘴邊帶著一抹淺淺笑,接著又再靜言著,“她說的果然沒錯。”


    而聽著紀無殊的話,墨禦酌的目光也同望向了那寂靜黑夜裏依稀可見的月色,他低沉的聲音中帶著愧疚,隻再沉沉的言著:“可終究是我害了他們。歸林的悲劇,…同我有關。”


    墨禦酌低沉的聲音言出著這話,眼眶中又不自覺的濕潤起來,而聽著他的這言,無殊卻沒有顯得絲毫意外,隻是那副顯得同樣沉重的臉上又略過了一絲強強的笑意,隨即言著:“小舅舅活了這麽一把年紀,怎的還不懂這個道理。倘若無你,歸林便可安了?”


    無殊的這話反問著墨禦酌,隻又再言著:“這麽沉的一個罪名,都扣到你頭上,也不怕歪了脖子!”


    聽著他的這稍顯詼諧的語氣,墨禦酌的眼神一下子像是輕鬆了下來。而接著,他又顯得一副肅意的模樣將身子轉了過去,看著眼前的無殊,他那沉沉的聲音開口道著:“墮域今日同我定下了一日之期!”


    一下聽著墨禦酌的這話,紀無殊也將身子側了過去,他一雙緊蹙的雙眉下隻厲聲道著:“諸派中毒弟子現均已服下解藥,你準備如何做?”


    看著無殊這副認真起來的樣子,墨禦酌又言著,“我之所以一直留在令司,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


    此時聽著墨禦酌這神色一下變得凝重起來的話,無殊也更加嚴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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