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七天的功夫,隨風傳來訊息——霍熙霜迴到蜀中後,眼見劍王府竟被一把火燒了個幹淨,成為一堆廢墟,家中親人更是屍骨無存,一時悲憤交加,暈倒過去。醒來後,他便放話,要全天下交出兇手,如若不然,他將掃平整個武林。


    王師遠剛聽到這個消息時也是震驚不已。雖然早已知曉劍王府被屠戮一空,但一把火,連屋舍和屍體都燒個一幹二淨,卻又實在太過狠毒;沒想到,朝中的派係之爭竟已如此激烈了。


    顏敏歎道:“劍王府被滅,固然值得同情。但是,霍熙霜揚言,要全天下人幫他找出兇手,如若不然,又要整個武林為他霍家亡魂陪葬,卻又未免過於狂妄和偏激了。”


    王師遠點頭道:“的確如此。再說,他來衛州時,看他身邊僅帶了一二十個隨從。即便劍王府尚有部分人不在府中,逃過一劫,但又有多大能量,敢與跟天下人為敵。”


    段無涯也道:“是啊。霍熙霜到底有何能耐?他若執意與天下人為敵,滅他滿門的人,難道不會再滅他一次麽?”


    他們說到的這幾個問題,都是霍熙霜此時麵臨的最關鍵和最致命的問題。霍熙霜天資卓越,他不會想不到這些,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敢這麽說,是他被憤怒和仇恨衝昏了頭腦嗎?


    王師遠認識的霍熙霜,頭腦異常清晰,更何況是在這種情況下,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必定大有深意。


    他到底還有什麽後招?王師遠若有所思,低頭不語。


    這時,楊奕閃身進來,道:“樓主,隨風的兄弟又有消息傳來。”


    王師遠精神一振,道:“快,快請他進來。”


    摘星樓的議事大廳位於摘星主樓一層,麵積不大,但布置得古樸典雅。王師遠居於主座,顏敏和段無涯分坐兩側。


    長安是世界中心,各類信息在此匯聚,再傳播至四麵八方,因此長安也是隨風最主要的信息中轉站;王雯為了保證消息傳達的及時性,已親自前往長安主持大局。


    來人進得大廳,施了一禮,道:“啟稟樓主,峨眉派被滅。”


    乍聽得此消息,王師遠愣了一下,才道:“峨眉派?峨眉派當代掌門雲陽真人修為甚高,派中弟子八百,怎會被滅?難道和劍王府一樣?”


    來人不再說話,而是將一張紙交給了他。


    王師遠接過這張紙,依稀瞧出是王雯的筆跡,但字跡潦草,顯然她寫下這個消息時,也是心情激蕩,不能自已。


    待王師遠將這張紙上的字全部看完,頓時腦中一片空白,呆立當場,眼神空洞洞的,無神地看著前方。


    顏敏一眼瞧出不對勁,輕輕揮了揮手,示意來人先行退下。然後再走到王師遠身邊,輕輕接過他手中的那封信,看了起來。


    待她看完,也是如同晴天霹靂。這個消息來得如此突然,竟比劍王府被屠戮一空還要讓人震驚。


    原來霍熙霜迴到蜀地眉州後,見到劍王府被焚燒殆盡,斷壁殘垣之下,依稀可見無數的屍首,當場便暈倒了過去。待得第二日,霍熙霜醒轉過來,便立即曉諭天下,要全天下幫他查明真兇。同時,他迅速召集了與他同樣聞訊而來的劍王府舊部近百人,浩浩蕩蕩地衝上了峨眉山。


    峨眉山位於眉州城外,與劍王府相距不過百裏。霍熙霜當晚便來到山上,麵見雲陽鎮人,要他交出真兇。雲陽真人雖早已知曉劍王府被屠戮之事,卻對兇手毫不知情。霍熙霜轉而指責峨眉派身為眉州第一大派,與劍王府向來交好,竟坐視如此悲劇發生,不配再享譽武林。


    於是,兩下裏便動起手來。可憐雲陽真人穩穩端坐山中,卻也招來如此無妄之災;隻此一戰,雲陽真人身死道消,八百弟子,竟也死了百餘人,剩下的山中弟子均為霍熙霜威勢所攝,不得不委曲求全,甘願為霍熙霜所用。


    這一戰,霍熙霜所為固然令人吃驚。但真正令王師遠如此震驚的,卻不完全如此。


    雲陽真人年逾六旬,但一身修為卻也是當世頂尖,若要霍熙霜出手,絕無勝算。真正殺死雲陽真人的,竟然是屠天罡。


    這才是真正令王師遠感到震驚和心寒的地方。


    屠天罡自從摘星樓之變後便被林長青放出,在青州分舵殺死封寒,在滄州沈家莊與雲飛兒聯合陷害他,後來又在滄州擄走顏敏,為她種下孟婆針禁製。這一路走來,屠天罡一直與雲飛兒一夥,與自己作對,他什麽時候轉投到了霍熙霜的門下?


    想起林長青現身霍熙霜和葉紛紛的婚禮,難道霍熙霜、林長青、屠天罡和雲飛兒早已勾結?難道摘星樓之變的背後是霍熙霜在主導?難道後來發生的一切,並不是林長青的指使,而是霍熙霜的謀劃?難道,林長青、王破天、段興城、西門霆、徐天風之死都與他有關?


    是不是他?


    如果是他,他的目的又是什麽?


    如果是他,他又是如何能做到一邊暗中對付他,又一邊言笑晏晏地參加他的婚禮?


    這一瞬間,王師遠的腦海中閃過重重畫麵,想起這大半年來的種種經曆。若真是他在背後操縱這一切,那這人的心機和城府實在是太可怕了。


    這一瞬間,顏敏也聯想起這種種往事,也是暗暗心驚。她搖搖王師遠的手臂,道:“阿遠,如果屠天罡真是早就與他勾結,那豈不是——”


    王師遠點點頭道:“是啊。如果真是那樣,那霍熙霜就真的太可怕了。”


    段無涯看著他們一臉吃驚的表情,尚不知發生了何事,待王師遠粗略跟他一講,他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首先,霍熙霜已經開始實踐他的諾言,整個江湖一日不幫他查出真兇,他便會一家一家地找上門去。從此,整個江湖將再也不得寧靜;直至,屠戮劍王府的真兇伏誅,抑或是霍熙霜被殺,抑或是整個江湖都落入霍熙霜的手中。


    其次,若屠天罡當真早已與霍熙霜勾結,霍熙霜便是這大半年來整個江湖一係列事情的真正主導者,那麽,他必定早有預謀,先前已發生的所有事情,絕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場風暴的開始。


    這個江湖,注定將再也無法平靜。


    王師遠沉默凝思半晌,終於開口道:“來人,將楊奕和年十三叫來。”


    片刻之後,楊奕和年十三來到議事大廳。


    王師遠簡單將霍熙霜正麵對抗峨眉派,將峨眉派收入麾下的事情講述了一遍,沉聲道:“這才是隻是開始,未來幾個月內,江湖必定還會有所異動。你們二人,半個月之內,將在外地的人手全部召迴,同時密切關注來往衛州的武林人士,全力應付未來之變局。”


    二人也早早聽說了劍王府被滅門的事情,當時還對霍熙霜有點同情,但眼下看來,霍熙霜非但要尋仇,簡直是整個江湖都當做他的敵人了。以一人之力挑戰整個江湖,固然勇氣可嘉;可是,將整個江湖都卷入紛爭,卻是過於偏激了。


    楊奕和年十三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領命安排去了。


    王師遠想想又不放心,出得大廳門外,叫過一個隨風侍從,來到書房,將自己的所思所慮寫成兩封信,又裝入信封,蓋上印鑒,叫隨風以最快的速度送往西門山莊和華山。


    安排好這一切,王師遠抬頭看天。隱約中,他似乎已經看到遙遠的天邊,正有一片烏雲向這裏飄了過來,這一戰,不可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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