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 靜王府——


    “先生,咱們真的要這樣做嗎?”安承繼轉頭看著坐在一旁的柳源,麵上滿是擔憂,現在的情況已經突破了他一直以來的認知了。


    起兵造反, 安承繼一直沒有將自己同這四個字聯係起來, 也同樣沒有想過, 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亂臣賊子。


    若是安景行和陸言蹊在這裏,恐怕都不能一眼認出坐在主位上的人是安承繼,不過短短幾日的時間,安承繼現在已經瘦的不成人形, 衣服掛在身上空空蕩蕩的,臉上陰雲密布, 滿是陰鷙,和以前那個囂張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靜王,簡直天差地別。


    可見被貶為庶人對安承繼的打擊有多大, 此時的安承繼,渾身都散發著一絲死氣,讓整個人都顯得有些陰沉。


    “殿下,開弓就沒有迴頭箭,況且這已經是殿下唯一的出路了。”柳源倒是鎮靜很多, 比起安承繼的狼狽,此時的柳源,依舊是當初那個風光霽月的柳源, 一身華服端坐,儼然一副貴公子的模樣。


    對於現在走到這一步,柳源並不意外,或者說在安景行身死之後,安睿卻遲遲不立太子開始,柳源便已經預料到了安承繼最後會走到這一步。


    十幾年的造勢,不僅讓安承繼對太子之位勢在必得,更讓安承繼不得不去爭取這個太子之位,畢竟失去了太子之位,安承繼失去的,不僅僅是地位這麽簡單。現在皇上不給,安承繼隻能自己去拿。


    “但是……”經過了陸書依的事,安承繼對自己的實力也有了一些認知,皺了皺眉,申請擔憂,“咱們真的能成功麽?”


    造反,這兩個字放在以前安承繼想也不敢想,但現在他不僅想了,甚至還開始做了。


    “殿下!”柳源難得提高了音量,看著安承繼,神情堅定,“除了這樣做,殿下還有別的出路嗎?”


    柳源自然不會說他也覺得安承繼不能成功,他現在的任務,便是將安承繼的決心堅定下來,讓安承繼在最關鍵的時刻,不要拖後腿。


    聽到這話,安承繼眼神暗了暗,旁人都以為隻要等貴妃緩過勁兒來,向皇上求求情,他就能重迴高位,但安承繼知道,這不可能!


    他永遠不會忘記當初季幼怡宣旨之時,冰冷帶著諷刺的聲音,他永遠不會忘記,當時季幼怡那句“為什麽隻有你一個不從景字輩”!


    現在支持他造反的朝臣,還都不知道他血脈存疑的問題,若是他們知道了,自己恐怕連最後這一條路也會被堵死。


    他翻不了身了,至少他不可能靠貴妃或是皇上消氣來翻身了,所以現在起兵,是自己唯一的出路!想到這裏,安承繼的臉上劃過了一絲堅定。


    而這一絲堅定卻沒有逃過柳源的眼,柳源唇角勾了勾,開始加柴添火:“況且現在咱們已經準備好了,支持殿下的人不知凡幾,其中不乏手握重權之人,他們的實力,即使比起皇上也不遑多讓,況且一旦事成,殿下便能直接一步登天,何須再忍?”


    不得不說,即使現在柳源和安承繼之間已經有了隔閡,但柳源依舊知道怎樣才能讓安承繼動心,怎樣才能讓安承繼徹底下定決心。


    果然,聽到柳源這話,安承繼的拳頭握了握,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堅定,最後點了點頭:“就依照先生所說的辦!”


    僅僅幾日時間,從天堂到地獄,已經快將安承繼給逼瘋了,安承繼現在比誰都知道權利和地位對於他來說代表著什麽,所以在聽到柳源這話之後,將心中最後一絲疑慮也拋開了,沒錯,加上支持他的朝臣,他的實力並不比父皇差!


    此時的安承繼,甚至已經開始做起了美夢,等自己爬到了那個位置,他就要好好問問季幼怡,憑什麽要這樣對他!他要問問父皇,後不後悔!到時候江山天下,都是他的掌中物!


    柳源見已經陷入自己幻想的安承繼,沒有說什麽,悄悄從房內退了出去,此時他會勸安承繼,不過是想要為自己多爭取一些時間罷了,他不認為安承繼能夠成功,或者從一開始,柳源就能看出來,這不過是皇上陪著安承繼演的一場戲罷了。


    朝臣?支持安承繼的朝臣怎麽可能不知道皇上的想法?能夠大剌剌地說出造反之語,甚至煞有其事地開始布置,柳源不相信皇上毫不知情,在知道的情況之下還任由安承繼布局,可見皇上對此時對安承繼的處罰並不滿意,想要用這一步,直接將將安承繼趕盡殺絕。


    柳源以前願意一心一意為安承繼著想,完全是因為安承繼對他的態度和安承繼能夠給予他的利益,等安承繼繼位之後,依照他的手段,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是空談。


    但現在,安承繼不僅態度變了,就連能夠給予的利益也變了,一場不對等的交易,柳源怎麽可能還願意留下?


    將安承繼勸下來,柳源在心中也已然做好打算,無論如何,安承繼起事之日,便是京城最混亂之時,當時他直接遠走高飛,不會有人會注意到,到時候隱姓埋名,以後未嚐沒有他的出頭之日。現在再和安承繼綁在一起,無疑是死路一條,這不是柳源的行事作風!


    另外一邊,威遠將軍府——


    “滿月宴?”陸言修手中的毛筆頓了頓,卻沒有抬頭。


    “是,皇上這次的滿月宴要大辦,而靜王府傳出的消息,安承繼也打算在滿月之時動手。”獨酌點了點頭,將自己剛剛得到的消息放到了陸言修麵前。


    陸言修將毛筆放下,漫不經心打開了獨酌遞上來的信紙,看了一眼之後,嘴角露出了一抹輕笑,便將紙張放在了燭火之上,看著緩緩燃起的火花:“他們什麽時候迴來?”


    “已經在迴京的路上了,最遲明日,便能抵達京城。”雖說陸言修沒有言明“他們”是誰,但獨酌卻能知道,這是在問安景行和陸言蹊。


    “很好。”陸言修點了點頭,將毛筆拿起來,繼續在紙上動作著:“讓你做的事,安排好了嗎?”


    “已經按照公子的吩咐,全都安排妥當了。獨酌拱了拱手,抬眼看了一眼陸言修,而後又低下了頭。


    陸言修聽到這話,點了點頭,不再說話,轉而專心著手中的動作。


    而獨酌看著桌上的宣紙之上,已經顯露出來的畫麵,心下跳了跳,他現在是越來越看不清楚公子心中的想法了。


    公子心中在乎嗎?應該是在乎的吧?不然怎麽會時刻關注,就連畫,也能如此入神?但是公子真的在乎嗎?想到陸言修的布局,獨酌心中到底有了一絲疑問。


    “有什麽樣的開始,就會有什麽樣的結果,”陸言修說著,在紙上勾掛著,漫不經心地說著,“從一開始便是利用,又何來真情實感?”


    說著,陸言修將筆放了下來,看著桌上的畫像,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對獨酌揮了揮手:“裱起來吧。”


    獨酌看了一眼陸言修,而後看著在紙上持扇而立之人,最後沉默上前,將畫像拿了起來,這不是公子畫的那人的第一幅畫像,獨酌也知道,這不會是最後一幅,但是對於公子心中的想法,獨酌卻怎麽也猜不透。


    看著已經背過身,依窗而立的公子,獨酌最後終究什麽也沒有說,對陸言修拱了拱手,便從屋內走了出去。


    感受著獨酌的動作,陸言修閉了閉眼,想著那人叫自己“不器”的模樣,從禮貌而疏離的到含笑而溫情的,到最後的隱忍而羞澀的,明明那麽真實,卻又很是虛偽!


    陸言修放在窗欄上的收陡然收了手,手背青筋畢露,暴露了他此時內心的想法。


    與此同時,做著同樣的事的,還有安景瑞:


    “主子?”非夜看著在書桌前執筆而立的人,有些疑惑,似乎近幾日,主子的心情都不好?分明已經快做到了最後一步,靜王和太子都已經隕落,為什麽主子的心情反而陰鬱了下來?


    “嗯?”安景瑞手中的筆在紙上不停地勾畫著,聽到非夜的話後,也沒有抬頭。


    非夜看著安景瑞這番模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原本他突然出聲,便已經是逾矩,現在若是妄自揣測,更是罪加一等。


    “你說他知道了嗎?”好在安景瑞現在心中壓著不少事,並沒有發現非夜的異樣,他身邊兩個侍衛,非塵和非夜,非塵對他的計劃和身份一無所知,因為非塵是他一直帶在不器身前之人,他不允許任何人露出破綻。


    而非夜則了解他全部的計劃,也同樣知道不器的存在,所以有些事,安景瑞隻能問非夜。


    非夜聽到安景瑞的話,愣了愣,才迴反應過來安景瑞在問什麽:“應當是不知道的。”


    聽到安景瑞的問題,非夜心中有些了然,原來主子心情不佳,是因為陸二公子,不過主子瞞地很好,不僅騙過了原太子與原靜王,幾乎也騙過了天下人,雖然陸家二公子的確心思細膩頭腦非常,但主子沒有露出過任何破綻,想來那位應當是不知道的。


    況且……


    聽到非夜這話,安景瑞換了一直筆:“是啊,應當是不知道的。”


    說著,安景瑞將手中的筆放了下來,看著紙上持扇而立之人,語氣有些幽怨:“若是知道,他怎麽可能還能毫無芥蒂地擁抱我呢?”


    非夜聽到安景瑞這話,微微抬起了頭,一眼便看到了桌上的畫像,看著紙上含笑而立之人,再看著安景瑞臉上的神情:“主子並沒有做對不起他與陸家之事。”


    非夜這話倒不能說是錯,雖然一開始安景瑞接近陸言修是懷有目的性的,但一開始並沒有想到他們能夠發展到這層關係,而現在皇上對陸家的所作所為,安景瑞也的確沒有參與,隻除了……非夜想到至今下落不明的陸大公子,沉默了下來。


    安景瑞聽到非夜的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是沒有,但他卻也眼睜睜地看著陸家一步步走進火坑,這個時候,安景瑞也想到了陸言澤,轉頭看著非夜:“黑風寨那邊消息傳來了嗎?”


    “陸大公子目前無恙。”非夜點了點頭,當初皇上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價除掉陸言澤,而殿下卻私自將命令改成了生擒。


    這是為了什麽,非夜心中明白,所以現在安景瑞問起來,非夜不用安景瑞細說,便能知道安景瑞具體在問什麽。


    “裱起來吧。”安景瑞說著,看了一眼桌上的畫像,閉上了眼,不再說話。


    非夜看著安景瑞此時的神情,張了張嘴,最後依舊什麽也沒有說,上前一步,將桌上的畫像拿了起來,轉身離去。


    而安景瑞感受著非夜的動作,想到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心軟?皇上是還不夠了解我嗎?”,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自己最後……終究還是心軟了。


    想到不器對自己眉眼含笑的模樣,想著他擁抱自己的樣子,安景瑞的拳頭緊了緊,滿月宴後,恐怕自己再也看不到不器這樣的模樣了吧?


    隻要一想到陸言修對自己怒目而視,眼中飽含仇恨的樣子,安景瑞心中便是一痛,但開弓沒有迴頭箭,自己與父皇十幾年的謀劃與隱忍,決不能毀於一旦。


    京郊之外——


    “明日便能迴京了。”陸言蹊看著眼前的情景,眯了眯眼睛,語氣中有些興奮。


    此時的陸言蹊,自己都沒有發現,他體內的好戰因子,已經被全然激起。


    “是的,明日便能迴京了。”安景行看著此時渾身充滿了戰意的陸言蹊,有些無奈,“忻州已經傳來捷報,相信過幾日父親便能班師迴朝。”


    班師迴朝,意味著什麽,陸言蹊和安景行都明白。


    “二哥和安景瑞,到底是怎麽迴事?”沉默了好半晌,陸言蹊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以前雖然安景瑞和貴妃的關係近,但禍不及家人,一代恩怨歸一代,隻要安景瑞是無辜的,陸言蹊就不會對這段感情表示反對。


    但是現在的一切,安景瑞分明是幕後最大的推手,再讓陸言蹊視而不見,陸言蹊發現自己做不到。


    陸言蹊能夠忍到現在,完全是因為種種跡象表明,二哥知道他在做什麽,但是忍到現在卻忍不住了,則是因為到目前為止,二哥與安景瑞之間的窗戶紙,似乎依舊沒有捅破。


    安景行聽到這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握了握陸言蹊的手:“二哥隻說事成之後,將四弟交給他。”


    “你同意了。”陸言蹊想也沒想,就接了下來,無論是從安景行現在的語氣,還是從安景行的立場,都沒有理由拒絕。


    “自然,畢竟到時候安景瑞還需要二哥來解決呢。”安景行說著又捏了捏陸言蹊的手,他的確沒有拒絕,甚至還有些樂見其成。


    “嗯?”安景瑞還需要二哥來解決?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你不會覺得滿月宴,咱們隻需要對付安承繼和父皇就行了吧?”安景行有些失笑,麵對此時陸言蹊難得地木訥。


    “安景瑞和安睿不是同一戰線的?”陸言蹊聞言皺了皺眉,安睿現在的所作所為分明全都是為了安景瑞,在這種情況之下,安景瑞居然還對安睿有二心?


    “至少有分歧,”安景行搖了搖頭,對於安景瑞的有些事,安景行看得也不太懂,“比起父皇,安景瑞似乎與貴妃更加親近。”


    這是在宮中的墨羽傳出的消息,安景行到現在也沒有分析出一個所以然來。


    陸言蹊聽到安景行的話,同樣皺了皺眉,他一直依仗著上輩子發生的事未卜先知,但是現在,他發現即使多活了一世,他同樣看不清楚皇宮之中的布局,上輩子,在自己死了之後,還發生了什麽嗎?


    作者有話要說: 陸言蹊:搞事情,搞事情!


    安景行:冷靜一些。


    陸言蹊:搞事情,搞事情!


    安景行:好,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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