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在我這裏吃個晚飯再走?”衛燃將有關馬卡爾一家的照片全都抱到一樓大廳的長條桌上問道。


    戈爾曼拿起一張他孫子的特寫看了看,“拍的可真不錯,不過主要還是我的孫子長的好看。”


    “你自己的孫子,你說什麽都對。”衛燃哭笑不得搖搖頭,再次問道,“打算吃點什麽?我來做。”


    “不用了”


    戈爾曼換了張照片,“你才迴來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而且我也要迴林場繼續給季馬上課才行。”


    “他的進度怎麽樣?”衛燃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沒話找話的問道。


    “那個小混蛋看來是真的被你的同學瑪雅迷住了”


    戈爾曼放下手裏的照片哭笑不得旳說道,“一點不誇張,他現在的狀態簡直和你上課的時候一樣認真努力。”


    “倒也不算壞事...”


    衛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猶豫片刻後壓低了聲音問道,“戈爾曼,有個問題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如果不知道該不該問,最好的選擇是不問。”


    戈爾曼說完笑了笑,“不過我現在心情很好,所以你可以試試問一下,如果確實不該問,我可以當作沒聽到。”


    聞言,衛燃暗暗鬆了口氣,試探著問道,“那個瑪雅...她是什麽身份?”


    “你也喜歡瑪雅?”戈爾曼挑著眉毛問道,“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嗎?”


    “我是擔心季馬招架不住瑪雅,更擔心那個混蛋招惹了他不該招惹的人會給他帶來麻煩。”


    “這個你不用擔心”


    戈爾曼重新拿起一張馬卡爾和他妻子的照片,滿不在乎的解釋道,“瑪雅是個孤兒,她的爸爸在她出生之前就犧牲...就死了,後來她的媽媽把她送到孤兒院,獨自移民離開了這個國家再也沒有迴來過。當然,這些事情別和瑪雅說,她自己並不知道。”


    “那她是...”


    “她爸爸的朋友把她養大的”


    戈爾曼不等衛燃說完便主動解釋道,“瑪雅大學讀的是心理學,本來她就準備在喀山繼續讀碩士,剛巧那時候你來了,所以她算是順便給你幫幫忙。同時她還能在你畢業的兩年之後額外拿到一個曆史係的碩士學位,這對她來說並不算虧不是嗎?”


    “真的?”衛燃狐疑的看著戈爾曼。


    戈爾曼攤攤手,“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至少卡爾普那個混蛋是這麽和我說的”。


    “所以說季馬不會有什麽危險?”衛燃不放心的追問道。


    “隻要他不會傷害瑪雅,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


    戈爾曼說完合上相冊,“好了,如果你沒有什麽其他想問的,我要迴紅旗林場了。”


    “最後一個問題”衛燃跟著站起身,“我那位導師卡吉克呢?他是什麽身份?”


    “他?”戈爾曼笑了笑,“維克多,不用疑神疑鬼,卡吉克隻是個大學老師而已。”


    “真的?”


    “當然是真的”


    戈爾曼重新點上顆煙叼在嘴裏,拿著相冊和那一大摞相框一邊往外走一邊繼續說道,“我們也是人,也總是要有些朋友的不是嗎?”


    目送著戈爾曼獨自離開,衛燃站在門口看了許久,直到決定以後輕易不摻合季馬和瑪雅的破事兒,這才關上了厚重的實木房門。


    自從三月底把這棟房子裝修好,如今放味道也放了一個多月了,雖然不知道那些看不見的甲醛殘留還有多少,但起碼心理上這一關已經覺得這套房子可以拿來住了。


    舒舒服服的起了個滾燙的熱水澡,因為時差的原因依舊精神頭十足的衛燃索性翻出了行李箱中的筆記本,半躺在床上將關島戰役的經曆仔細的記錄了下來。


    不出意外的話,時光電影製片廠對這個故事大概率是沒什麽興趣的,但對於衛燃來說,屏幕上用流水賬記錄的那些故事,三樓那個空房間裏掛的照片,卻都是那些再也不會見麵的朋友一生中最刻骨銘心的記憶。


    將最後一個漢字敲進屏幕,衛燃關閉了文檔之後,轉而打開了擱置許久的畢業論文,準備借著倒時差的機會能多寫一些就多寫一些。


    在劈裏啪啦的鍵盤敲擊聲中,窗外的夜色漸漸被朝陽染紅,等到太陽徹底升起來的時候,湛藍的天空也讓忙碌了一晚上的衛燃停下了手裏的工作。


    不過,還沒等他琢磨好早餐該吃些什麽的時候,一輛稍顯老舊的白色寶馬轎車卻在院子外麵按響了喇叭。


    隔著窗子掃了眼外麵那輛車,衛燃趕緊走出大門迎了上去。


    “你竟然真的在家?”衛燃的便宜導師卡吉克頗為意外的說道,“我以為是季馬那個混蛋呢。”


    “您不會每天都過來看看吧?”衛燃哭笑不得的問道。


    “我上下班都要經過院子外麵的那條路”


    卡吉克說著又指了指衛燃身後的房子,“剛剛路過的時候見裏麵亮著燈,所以過來看看。”


    “我昨天下午才迴來的”衛燃笑著問道,“要不要一起吃個早飯?”


    “吃早飯就算了”


    卡吉克搖搖頭,“不過你迴來的剛好,如果你就今天有時間的話,可以和我去一趟學校,我今天需要些人手,”


    “現在?”衛燃詫異的問道,他到現在都沒分清對方到底真的是恰巧抓的壯丁,還是得到消息之後專門來堵自己的呢。


    “你可以先吃個早飯”


    卡吉克說話的同時已經操縱著車子開始了調頭,“不過最好上午十點之前趕到,另外記得開車去,我可能需要你的車拉一些東西。”


    話音未落,卡吉克便已經踩下油門,駕駛著車子開上了河岸的公路,一溜煙的跑沒了影子。


    思索片刻,衛燃轉身迴了房間,換了一身方便活動的衣服之後,又把越野車裏的雜物清空,這才開出院子直奔學校的方向。


    沿途買了些吃的喝的填飽了肚子,等他將車開進學校的停在卡吉克的辦公室樓下的時候,恰好看到自己那位便宜同學瑪雅也駕駛著一輛雖然半新不舊,但卻擦的格外幹淨的淡藍色麵包車停在了卡吉克的車子另一側。


    “好久不見,維克多。”


    瑪雅推開車門之後,直接站在駕駛室裏探出大半個身子,隔著中間的寶馬轎車和同樣剛剛推開車門的衛燃打了聲招唿。


    “瑪雅,好久不見。”衛燃客氣了迴應了一句。


    “季馬沒在你的車裏吧?”瑪雅追問道。


    “沒有”衛燃動作誇張的看了看四周,開著玩笑迴應道,“方圓十米之內應該沒有季馬。”


    “那就好”瑪雅聞言立刻鬆了口氣,幹脆的跳下駕駛室踹上車門,“如果知道你要來,我就不用早起了。”


    衛燃聞言攤攤手,“我是被臨時拉過來幫忙的,甚至我都不知道要幫什麽忙。”


    “我們要去買書”瑪雅給出了一個意外的答案。


    “買書?”衛燃越發的有些不解。


    “很多書”


    瑪雅想了想,換了個更容易聽懂的解釋,“上遊的尤季諾有個圖書館最近準備拆掉了,有人在低價出售那裏麵的藏書,老板準確去撿個便宜。”


    “這事聽著怎麽不太靠譜?”衛燃皺著眉頭說道。


    “誰會在乎呢?”瑪雅無所謂的攤攤手,“現在去圖書館的人已經很少了,否則那個圖書館也不會被拆掉。”


    “說的也是”


    衛燃忍不住點點頭。這就和膠卷相機一樣,雖然玩的人依舊大有人在,但卻無可爭議的早已退出了主流被冠上了“小眾”的帽子。


    圖書館也差不多,在網絡日益便利的今天,有太多去圖書館的人並不是衝著裏麵的藏書去的了。再加上圖書館的藏書更新速度遠遠不如網絡,尤其還是一個小鎮的圖書館,被拆掉似乎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他們這邊閑聊了沒有幾句,卡吉克已經從樓上走了下來,他的手中,甚至還拎著兩個碩大的保溫壺,以及兩個保溫飯盒。


    “瑪雅,讓你額外幫維克多準備的午餐帶來了嗎?”卡吉克一邊把東西往好後備箱裏放一邊問道。


    “帶來了”瑪雅說著,已經從車裏拎出了一個款式差不多的飯盒遞給了卡吉克。


    將這些東西統統裝進後備箱,卡吉克擼起袖口看了看時間,隨後便鑽進了駕駛室,“你們跟緊點,我們的時間不是太充裕。可惜,如果季馬那個混蛋在就好了,他肯定能找來不少幫忙的小混混。”


    聞言,本來還想問些什麽的衛燃和瑪雅對視一眼各自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無奈表情,隨後也就隻能老老實實的各自鑽迴了車裏,跟著卡吉克離開學校直奔城外的方向。


    離開城區之後,三輛車沿著伏爾加河畔的公路一路往西開了不過十公裏左右,便進入了算是喀山衛星城的尤季諾。


    不過,領頭的卡吉克卻並沒有停留,而是繼續也沿河往上遊又開了五六公裏,最終這才在一個沿河而立的小鎮裏緩緩踩下了刹車。


    三輛車等了大概十多分鍾,一輛摩托車停在了卡吉克的車子旁邊,而後者也降下了車窗,兩人相互溝通了幾句之後,那輛摩托車突突突的開了出去,而卡吉克也打了下雙閃,示意後麵的衛燃和瑪雅跟上。


    在那輛摩托車的帶領下,當他們再次踩下刹車的時候,已經停在了小鎮邊緣一座緊挨著森林邊緣的水泥房子前麵。


    這棟房子並不算大,上下兩層四麵都有窗戶,占地麵積最多也就四百平米的樣子。


    如果是拿來住人,這房子倒也算得上好豪宅,但拿來當圖書館,卻顯得有些寒酸了。而它之所以被拆的原因,也在三人看到房子對著森林的那一麵之後找到了答案。


    或許是因為開春後的凍土融化,又或者是最近幾場雨的衝涮,總之,一顆足有二十多米高的巨大鬆樹連同根部附著的泥土從不遠處的森林邊緣,順著山坡一路衝了過來,用仍舊頂著綠色鬆針的樹冠,給這座看起來很有年頭的圖書館來了個狠狠的大逼兜,順便砸爛了起碼一半的屋頂不說,連牆體上都多出了一條將近兩米長的裂縫。


    “謝爾蓋,容我再問一句,這裏麵所有的圖書都對外出售嗎?”卡吉克趁著那個騎摩托的老男人開門的功夫問道。


    “除了那些兒童讀物和各種名著,剩下的都準備出售。”


    名叫謝爾蓋的老男人推開有些許變形的鐵門,“就像你們看到的,這座老房子離小鎮太遠了,而且願意來這裏坐坐的,也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和小孩子。


    再加上一周前的意外,所以我們準備拆掉這裏,然後把它搬到小鎮中央重新建造一座圖書館,專門給老人和孩子的圖書館。”


    雖然這位名叫謝爾蓋的老男人給出的解釋著實有些囉嗦,但好在卻足夠詳細,足以讓衛燃三人弄清楚了大概的前因後果。


    不過即便如此,卡吉克還是再次確認道,“所以除了兒童讀物、各種名著,剩下的都可以出售?”


    “隻要你們給出的價格合適”


    名叫謝爾蓋的老男人額外強調了一番最關鍵的東西,隨後從包裏掏出三頂看起來粗製濫造的工地安全帽遞了過來,“額外提醒一句,這座房子目前不太安全,所以你們最好小心點。”


    “謝謝”卡吉克接過了軟塌塌的安全帽扣在頭上,渾不在意的第一個走了進去。


    “這東西有用嗎?”瑪雅接過安全帽試著按了按,都沒怎麽用力氣便按下去一個坑,等她鬆開手,那坑甚至都沒力氣自己彈迴原來的形狀。


    “總比沒有強”謝爾蓋理所當然的說道。


    “給你兩千盧布,去幫我買兩頂最好的安全帽迴來。”


    衛燃說話的同時,從兜裏掏出了錢夾子,抽出幾張大票遞給對方,“記得買最好的,隻要質量讓我滿意,剩下的錢都是你的。”


    “沒問題”


    謝爾蓋痛快的接過錢揣進兜裏,隨後竟然直接打開了摩托車兩側的邊箱,從裏麵各自拿出了一頂騎行盔走了過來,“它的質量絕對比安全帽要好,但隻能借給你們用。”


    “奸商!”瑪雅翻著白眼嘀咕了一句,接過頭盔看了看,隨後一臉嫌棄的解下脖子上的薄圍巾包住頭發,然後這才挑了一頂幹淨的扣在了腦袋上。


    “這一頂去給老板用吧”衛燃將謝爾蓋送到自己手上的遞給了瑪雅。


    “你呢?”瑪雅接過頭盔問道。


    “我車裏帶著呢”


    話音未落,衛燃便走向了遠處的車子,動作極快的從金屬本子裏取出了得自關島的那頂鋼盔,並將上麵的香煙、撲克以及照片全都丟進醫療箱裏收了起來。


    等他頂著個四麵畫著紅十字的美式頭盔從車子上下來的時候,瑪雅先是愣了愣,隨後便忍不住笑出了聲,“維克多,你帶的是什麽醜東西?”


    “雖然醜了點,但起碼足夠結實。”衛燃渾不在意的敲了敲頭頂的鋼盔,第二個鑽進了圖書館。


    看得出來,在被外麵那顆大叔親密擁抱之前,這座圖書館絕對算得上溫馨,不但繞著牆有一圈長條桌和長椅,而且桌子上還擺著一台台看起來很有年代感的老式台燈。而在靠門的一側,竟然還有個出售咖啡和牛奶的吧台。


    而在這座圖書館中央的大部分空間,卻擺滿了一個挨著一個的實木書架,甚至就連那幾根至關重要的承重柱,都是被明顯量身定做的書架包裹著的。


    相應的,這裏的藏書數量也遠超衛燃的之前的預料。而且別忘了,這才僅僅隻是一層,二層他都還沒上去過呢。


    “老板,這看起來似乎不像是個小鎮圖書館該有的規模。”衛燃湊到便宜導師卡吉克的邊上低聲說道。


    卡吉克先是抬眼看了看壓根就沒有跟著進來的謝爾蓋,隨後又摘掉頭頂的劣質安全帽,換上了瑪雅遞來的騎行盔胡亂扣上。這才壓低聲音不緊不慢的解釋道,“這當然不是一個小鎮圖書館該有的規模,否則我又怎麽會專門趕過來?”


    “解釋解釋?”衛燃打蛇順杆爬的追問道。


    “先不急,我們先去二樓看看”


    卡吉克說完,已經邁步踩著嘎吱嘎吱作響的木質樓梯爬上了二樓。


    相比還算整潔的一樓,二樓的情況卻不算太好,不但有幾個書架已經倒了,各種圖書撒的滿地都是,而且天花板也裂開了一倒口子,並且順著這道口子灑落了大量的灰塵。


    彎腰撿起一本有關精神學科的書籍翻了翻,卡吉克邁步挪到窗邊看了眼靠著摩托車抽煙老男人謝爾蓋,隨後又身上試著扳動桌子上台燈的開關,見根本沒有電源供應,這才將手中的書籍隨手往桌子上一扔,笑眯眯的問道,“維克多,說說你對喀山的印象。”


    “盛產美...”


    差點兒脫口而出的衛燃趕緊打住,換了個標準答案說道,“曆史悠久,製造業發達。”


    “還有呢?”卡吉克笑眯眯的問道。


    “盛產美女”


    瑪雅笑眯眯的把衛燃剛剛差點說出口的答案說了出來,緊接著又追加了一句,“當然,渣男似乎也不少。”


    “算了,這個問題我就不該問的。”


    卡吉克無奈的搖搖頭,稍稍壓低了聲音說道,“瑪雅就算了,我對她的要求不高。維克多,喀山最有名的是監獄。”


    “喀山監獄?!”衛燃總算反應過來便宜導師卡吉克到底想說什麽,“你是說這裏...”


    “遠著呢”


    卡吉克指了指窗外的鐵路線,“這裏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曾經有一座精神病學的研究所分支機構,相應的,這裏也曾生活著非常多的知識分子。”


    “你的意思是說,這座圖書館是為那些知識分子建造的?”完全在當故事聽的瑪雅好奇的問道。


    “說反了”衛燃接過話題糾正道,“應該說這座圖書館是那些知識分子建造的才對。”


    “你總算表現的比瑪雅專業了一些”


    卡吉克隻是滿意的點點頭,卻並沒有正麵肯定衛燃的猜測,而是拍拍手說道,“以前我經常會來這座圖書館逛逛的,這次說不定是最後一次了。不過還好,這次能把很多書都帶迴去了。你們可以先在這座書店裏隨便逛逛,等下記得來幫我把挑出來的書搬出去就行。”


    話音未落,卡吉克便走向了坍塌的書架,認真的從那一堆泛黃的老舊書籍中翻找著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這裏說不定能找到些我感興趣的書”瑪雅說完,也饒有興致的走向了書架。


    湊到這兩人身邊看了看,衛燃卻發現了一些小細節,瑪雅感興趣的,都是些哲學類的書籍,而卡吉克感興趣的,則是些社科類的書籍。


    換言之,這倆一個是戰爭史專業的導師,一個頂著戰爭史研究生的名號,但卻沒有一個去翻曆史類的書籍。


    真特麽人生如戲...


    衛燃哭笑不得的暗自嘀咕了一句,在那些書架上粗略瀏覽了一番上麵的分類牌之後,轉身走向了一樓。


    一番穿梭找到掛著曆史類牌子的書架,衛燃隨意的抽出一本蘇聯曆史類的書籍翻了翻,然後下意識的掃了眼貼在背麵封皮上的牛皮紙標簽卡。


    然而,僅僅隻是這一眼便讓他瞪圓了眼睛,這麽個不起眼的小鎮圖書館裏館藏的書籍,它的產權竟然屬於蘇聯軍事曆史研究所!


    不信邪的將這本書塞迴原來的位置,衛燃再次抽出一本上直接反倒尾頁,還是隸屬於蘇聯軍事曆史研究所!


    連續拿了幾本挨個檢查了一番,衛燃不信邪的跑到樓上,拿起剛剛卡吉克丟到桌子上的那本樹看了看,這本總算不屬於蘇聯軍事曆史研究所,但卻屬於另一個更加嚇人的機構——司法精神病學研究所!


    什麽叫司法精神病學研究所?簡單的說,法律認為你得了精神病需要治療。


    這可不是什麽蘇式幽默,畢竟,那位玉米小夫可是說過“隻有精神病人才懷疑蘇聯光明美好的前途”這麽一句狠話的。


    而這狠話背後的代價,便是那些心生懷疑的人被法律送進了精神病院。


    掃了眼仍在書堆裏翻騰的卡吉克和瑪雅,衛燃將手中的書籍放迴原位,隨後悄無聲息的迴到了一樓。


    稍作猶豫,衛燃咬咬牙走出了圖書館,找上了那位正站在自己的越野車車頭前自拍的老男人謝爾蓋。


    “我隻是拍個照”謝爾格有些尷尬的收起了手機。


    “沒關係,我不是阻止你拍照的”


    衛燃指了指身後,“過來幫我估個價,我打算把其中幾個書架的書都買下來。如果你開出的價格足夠吸引人,這裏所有你們不需要的書我都可以買下來。”


    “全部?”謝爾蓋瞪圓了眼睛。


    “除了兒童讀物”衛燃微笑著給出了一個讓對方瞪圓了眼睛的交易範圍。


    “如果價格合適,兒童讀物也可以賣!”謝爾蓋在短暫的呆滯過後,給出了一個比衛燃更加敞亮的迴應。


    “還是先談談價格吧”衛燃一邊重新往圖書館裏走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這個書店裏的書足夠舊,剛好能拿來擺在書架上。”


    “該死的有錢人...”謝爾蓋嘟嘟囔囔的嘀咕了一句。


    聞言,背對著他的衛燃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了一抹笑意。隨意拿起一本大部頭掂了掂,“謝爾蓋,開個價吧!”


    “一千盧布一本怎麽樣?”謝爾蓋獅子大開口的開出了一個高價,“這裏一共有兩千多本書,所以隻需要...”


    “你怎麽不說一萬盧布一本?”


    衛燃沒好氣的將手中的大部頭丟給對方,“再給你最後兩次機會,如果你開的價格我能接受,我不介意把這兩千多本全都買下來,如果你開的價格我接受不了,附近有很多舊貨集市,或許你可以拉著這些書去那些舊貨集市碰碰運氣。”


    “800,800一本怎麽樣?”謝爾蓋試探著問道。


    “這本《父與子》新書才580盧布”衛燃舉著手機搜索出來的價格提醒道,無形之間消弭了出版物和收藏品之間的區別。


    “那就...580盧布?”


    謝爾蓋咬咬牙,“550盧布,這是最低價了。我們還要靠出售這些舊書給孩子和老人們建新的圖書館呢。”


    聞言,衛燃不由的愣了愣,稍作猶豫之後說道,“那就按800...算了,就按你說的,一千盧布一本吧,不管這裏有多少書,就按兩千本計算怎麽樣?”


    “你瘋了?”卡吉克站在二樓的樓梯口驚唿道,就連探出大半個身子的瑪雅也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衛燃。


    “成交!一千一本,按照兩千本計算!”


    謝爾蓋主動拉住衛燃的手用力握了握,喜氣洋洋的說道,“這下我們的圖書館可以多蓋一層了。”


    “我願意用這個價買下這些書是條件的”衛燃笑眯眯的提醒道。


    “什麽條件?”剛剛還一臉高興的謝爾蓋立刻又緊張起來。


    “兩件事”衛燃笑著說道,“首先,那些書架和台燈送給我怎麽樣?你們蓋新的圖書館,這些東西肯定用不上了。”


    “沒問題!”謝爾蓋痛快的應承了下來,“第二個條件呢?”


    “幫我找一輛足夠裝下這些書和書架的車,以及幫忙給那些舊書打包的人怎麽樣?”


    衛燃頓了頓,繼續說道,“為此我會額外支付三萬盧布,隻需要幫我送到喀山城區的卡班湖附近就可以。”


    “我馬上聯係人!”


    謝爾蓋此時完全忽略了站在樓梯上的卡吉克和瑪雅,一溜煙的跑出圖書館,騎著摩托消失在了衛燃等人的視野裏。


    “有錢可真好”卡吉克哭笑不得說道。


    “我隻是想幫他們重新建個圖書館而已”


    衛燃空口白牙的說道,他願意主動漲迴最初的價格買些那些舊書,確實有出於善心想幫著修圖書館的因素在裏麵。


    但另一方麵,達麗婭借給自己的那棟大房子如今雖然裝修好了,但一樓那些書架可全都空著呢,這些舊書剛好放進去。


    最重要的是,這些大有來頭的書籍本身的價值就不低,即便一千盧布一本,即便這個數目裏夾雜著些許兒童讀物,但他仍舊虧不了幾個錢,無非一個是真金白銀,一個是不一定能隨時變現的收藏品罷了。


    而且不管怎麽說,自己好歹頂著個曆史學者的名頭,身邊也需要些裝點門麵的東西。不然的話,以後總不能指著空蕩蕩的書架和別人說那些曆史故事是從檔案裏翻出來的不是?


    至於花出去的錢....五萬歐的獎金都給了,還差這點兒嘛?當然,該肉疼,那肯定是要肉疼一下的。


    “看來我們白跑一趟了”卡吉克和瑪雅相視苦笑,“早知道我就不該帶著你過來。”


    “我隻是全都買下來了而已,可沒說全都是我的了。”


    衛燃慷慨的說道,“裝車之前或者裝車之後都可以,你們有足夠的時間挑出你們喜歡的書帶走,就當我送你們的禮物了。”


    卡吉克和瑪雅再次對視了一眼,隨後竟意興闌珊的歎了口氣,“你這個混蛋毀了我為數不多的樂趣。”


    “要不然我把謝爾蓋叫迴來?”衛燃樂不可支的反問道,壓根沒把對方的話當真。


    “叫迴來就不用了”


    卡吉克不滿的擺擺手,“這些書被你全都買下來也不錯,總比被拆散了要好的多。而且我也省的做出取舍了,這麽一想,甚至連藏書的地方都不用準備了,隻要我需要的時候去你那裏就好了。”


    “隨時歡迎”衛燃笑著應承下來。


    “以後我也會經常去的”瑪雅攤攤手,“當然,前提是季馬沒在那裏等著我。”


    “其實季馬這人還...”


    “季馬確實是個不錯的小夥子”卡吉克沒等衛燃說完便給出了個出人意料的評價。


    見衛燃和瑪雅都一副活見鬼的模樣看著自己,卡吉克無辜的攤攤手,“至少他幫我修好了那輛車發動機的異響,而且上個月還幫我把家裏的冰箱換成了新的,就連辦公室裏的按摩椅都是他送的。”


    “你不是說那是學校買的嗎?”瑪雅呆滯的問道。


    “學校怎麽可能會買那種東西?”


    卡吉克理所當然的說道,“我又不用擔心他想和我結婚生孩子,為什麽不能收下來?而且我也沒有答應他任何事情。”


    “這個天才...”


    “這個混蛋!”


    衛燃和瑪雅不分先後的給出了截然不同的評價,至於這評價到底是給卡吉克的,還是給季馬的,恐怕就隻有他們自己清楚了。


    他們這邊閑聊的功夫,謝爾蓋已經騎著他的摩托車,帶著一輛箱式卡車開了過來,而在卡車的身後,還跟著十幾個或是騎著摩托,或是騎著自行車的小夥子,甚至在最後,還跟著一輛慢騰騰的叉車!


    等這些人都到位之後,衛燃清了清嗓子說道,“首先,期刊雜誌都不要,95年之後的書也不要,剩下的書,按照書架上的分類打包裝車,打包之前記得用報紙包好不要弄壞了。”


    “交給我們吧!”


    謝爾蓋話音未落,已經從摩托車上卸下了一個麻袋,將裝在裏麵的安全帽全都倒了出來,等那些小夥子們各自撿了安全帽之後,親自帶著他們鑽進圖書館。


    有這十幾號人的幫助,在衛燃和卡吉克的監督下,一個接一個的書架被清空裝車,一樓的空間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寬敞起來。


    相比這些被幹勁兒十足的搬運工人,衛燃三人卻各自端著一個大號保溫飯盒,在一邊鼓著腮幫子享受著豐盛的格魯吉亞美食。甚至時不時的,瑪雅還會拿起卡吉克帶來的那倆大號保溫壺,幫他們各自續上一杯加了牛奶的熱咖啡,又或者冰鎮過的橙汁。


    忙碌的搬運工作一直持續到了下午四點,所有的書籍和書架,以及衛燃點名要的那些老式台燈才算是全都裝進了卡車。


    一同被裝進卡車的,還有十幾箱因為書架空間不夠,或者前些年被其他書籍替換下來的舊書。用那位謝爾蓋的話來說,如果不是這次清理,連他這個圖書管理員都快忘了那些書的存在。


    當然,除了這些被意外發現的舊書之外,謝爾蓋還在一個上鎖了不知道多久的櫃子裏發現了一滿滿一箱伏特加,相比之前那些被他輕易當人情送給衛燃的舊書,這些伏特加他卻像是寶貝一樣,不聲不響的全都藏到了他的摩托車邊箱裏落了鎖。


    最後檢查了一番確定再沒有什麽感興趣的東西,衛燃親自鎖上了箱式卡車的貨門,隨後又邀請那位名叫謝爾蓋的老男人坐上了自己的越野車。帶著高價買迴來的舊書一路徑直開進了卡班湖畔的大院子。


    至於卡吉克和瑪雅,這師生倆倒是一個比一個機靈,他們早在進城之前,便默契的選擇了分道揚鑣,擺明了不打算過來當給他當免費的搬運工。


    好在,跟著一起來的除了謝爾蓋之外,總算還有幾個負責卸車的小夥子,以及一個據說是他們當地警察的中年人。


    再加上卡車司機和衛燃,一眾人一直忙活到太陽落山,這才把所有的東西全都搬進了一樓大廳。


    最後在那位警察的見證下如數支付了貨款,並且將對方送出了院子,已經24小時沒有合過眼的衛燃立刻反鎖了院門房門,打著哈欠走向了洗手間。


    至於堆滿了一樓地板的那些故紙堆,自然是等睡醒之後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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