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俏的目光,便落在了盛著鯛魚的托盤——旁邊的冰桶上。


    她一轉臉,就招唿了一位侍應生過來,低語幾句,那侍應生一怔,問了一句:“您真的要如此?”


    阿俏點點頭。那侍應生應聲去了。


    旁人都一頭霧水,不知阿俏要做什麽,唯有那青山抱著雙臂冷冷地看著。經他這麽一番當眾羞辱,這個女孩子竟然還有臉留在這裏,他倒也暗暗佩服。


    少時侍應生推著一隻推車出來,車上盛著一桶碎冰,還有一桶清水。這錦江飯店為了保證食材的新鮮和口感,用重金購進了剛剛出現不久的製冰機,製些碎冰出來,根本不是難事。


    隻見這侍應生將推車推到阿俏麵前,阿俏一伸手,就將拿桶碎冰倒了不少在那清水之中,冰塊統統浮在清水表麵,登時成了一桶“冰水”。


    隻見阿俏抬頭,盯著青山,冷冷地說:“青山先生方才之言差矣。什麽女人天生不適合剖魚膾,又說什麽是造物的決定,這些都統統是胡扯!”


    通譯將她這話譯了,青山滿麵怒容,登時拿起手中的尖細廚刀,往麵前案板上一釘,刀身顫動,整把刀直直地戳進案板中。


    阿俏卻渾然不懼,繼續說:“造物的決定?男人才是剖魚膾的料?那造物為何不直接將男人都做成是冷血的,和這冰水一樣的溫度,豈不更能保證魚膾的新鮮?”


    阿俏與青山各說各的,青山始終說,剖鯛魚刺身,而阿俏自說自話,改了是“剖鯛魚塊”。


    阿俏這一邊的,聽阿俏如此說,紛紛覺得解氣。明明就是流傳去了東洋的東西,到了東洋人手裏,竟然還耀武揚威大張旗鼓地來挑戰中華廚藝刀功。此刻眾人早已放下了心裏對這小姑娘的輕視,都盼著阿俏能給眾人出一口氣。


    而洋人這邊,也覺得青山這樣當中侮辱一個年輕姑娘,還將世上所有的女子都拉下了水,實在有點兒不夠“紳士”,有失風度。為首的一人就嘰裏咕嚕地對青山說了些什麽,青山本想反駁的,張了張口,到底還是算了,將那柄廚刀從案板上拔了下來。


    豈知阿俏盯著他,再度開口,說:“今天,為了教你輸得心服口服,我就教你看看,造物雖然造就了男人與女人的差別,可是這些差別,是可以彌補的,不是你可以用來逃避挑戰的理由。”


    青山聽完傳譯,不免愕然:他……逃避挑戰?


    隻見阿俏伸出雙手,伸進那隻盛著冰水的桶中,浸了大約兩分鍾之久,再度伸出來。原本她一雙潔白如玉的纖手,此時被冰水凍得微微有些發紅,然而阿俏卻毫不在意,她伸出手,給眾人看過,口中說:“青山先生若是想再將手上的溫度降低些,達到最完美的溫度,不妨也來這冰桶中浸一浸,多浸一會兒,效果更好!”


    青山聞言青了臉孔,口中喃喃地說:“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是啊,幹脆將整個人都凍僵了豈不更好,可那樣,人又怎麽能剖出精美絕倫的魚膾?


    阿俏這樣一“歸謬”,人人都覺出青山那番歪理簡直歪到天邊去,不少人開始給阿俏打氣:“阮小姐,真是好樣兒的!”


    “今兒一定給我們上海飲食界這些人爭口氣,叫這東洋人吃點兒苦頭!”


    阿俏輕輕吸了一口氣,伸手去取了一條鯛魚。隻見這條鯛魚非常新鮮,該是一出水就盛在海水桶中,一直送到這裏。阿俏看了看,沒有直接下刀,而是甩手一扔,依舊將鯛魚扔在水裏。


    她自己則先開始慢條斯理地準備吃魚膾時候的蘸料。


    魚膾在中國有千年曆史,千年傳承,雖然淡水魚膾因為衛生原因漸漸為人所放棄,可是海水魚依舊是沿海很多地方餐桌上的美味。那用來調味的蘸料與醬料也五花八門,門派眾多。


    阿俏所選的蘸料,包括蔥白、薑絲、蘿卜絲、尖椒絲、酸蕌頭、欖角碎、花生、芝麻、鹽、糖、醬、醋,酸甜鹹辣,各種味道俱在其中,又諸味調和。阿俏調完蘸料,又試了試,覺得還缺點兒什麽,又迴頭對侍應生說了兩句,那侍應生答應了下去,少時陪著一位三十餘歲的中年女士一起上來。


    那位女士手裏提著兩隻小竹簍,裏麵分別盛著現炸的米粉絲和芋頭絲。她將兩隻竹簍遞了給阿俏,柔聲問:“可得用麽?”


    阿俏與百忙之中瞥眼一看,立即笑逐顏開,點頭應道:“得用,得用,真是太謝謝了!”


    她抬頭要道謝,忽然一怔。


    對麵那位女士衝她一笑,說:“我本該誰也不幫的,但是聽了你說,女人做菜,也不會比男人差,所以一時手癢,聽說你又需要這個,這才炸了兩簍出來,希望能幫到你。”


    阿俏覺得這位女士非常麵熟,她不知是在報紙上,還是在月份牌上見到過這張麵孔。


    那位女士卻隻微微一笑,並未自報家門,直接轉身離開。經過黃朋義身邊時,黃朋義也衝她點點頭,友好地致意。


    阿俏這時候才一拍腦袋,想了起來。這一位,就是這座錦江飯店的東家,董女士。原本錦江飯店既然承辦了這次“擂台”,飯店的東家就該兩不相幫,保持中立的。可是今日青山實在討厭,說了那麽一大堆貶低女人的話,結果惹惱了主家,暗地裏出手幫了阿俏一把。


    阿俏輕輕折了一枝炸米粉,送到口中試了試,果然覺得口感清脆,炸得恰到好處。她登時大喜,知道自己這份蘸料是一定能成功的了。


    這時候她抬頭看了對麵青山一眼,隻見青山已經將一條鯛魚剖去了一半,他手邊一隻船形的瓷盤上,已經整整齊齊地碼放著剖出來的刺身。東洋刺身較中華魚膾要更厚些,所以青山剖起來,所費的時間會比阿俏更少些。


    青山感覺到阿俏正在對麵望著他,也抬起頭,衝她看了一眼,冷笑一聲,又看看她身旁那隻冰水桶,意思很明確:怎麽不用了呢,做做樣子的吧!


    阿俏算算時間,也該是時候剖魚膾了。於是她去將盛魚膾的四隻大瓷盤準備好,在盤中平鋪了一層薄薄的冰塊,在冰塊上再放一層紫蘇葉。隨後,她就伸雙手浸入冰水桶中,盡量讓手指表麵的溫度降低一些。


    這種感覺,就像是寒冬臘月裏在冷水裏清洗各種食材,雖然手指表麵總像是一根根的小針在輕輕紮著,微微有些麻癢痛,可是心裏卻是舒坦的、期待的,仿佛那些食材馬上就能變成美味,送到口邊一樣。


    阿俏輕輕提出雙手,這一次她的雙手連凍帶泡,有些發紅。旁人看了都覺得有些不忍心,覺得這個女孩子對自己簡直是太狠了。可是阿俏卻並不覺得什麽,可能說到底,她自己也是個追求極致的人吧!


    於是她伸手去提了那條鯛魚,下刀、放血、開膛、清洗,動作麻利得叫人幾乎看不清。隻有當她停下手中的動作,重新將雙手浸入冰水桶裏降溫的時候,眾人才能看清她氣定神閑的模樣。


    等她下一次提起雙手,將手上的冰水用毛巾擦幹,再提刀的時候,她下刀的速度已經與青山不在一個頻道上。


    她順著魚脊骨剖了兩刀,已經將兩塊完整的鯛魚肉剖下,翻手兩刀,再舉起雙手的時候,兩塊完整的魚皮呈現在眾人麵前。


    接下來,阿俏手下,就隻有快了。


    無數雪片一般輕薄,幾近透明的魚膾從阿俏手下片出,飛快地擺放在瓷盤的紫蘇葉上。更厲害的是,每一片魚膾,大小、厚薄、形狀都幾乎完全一致,就如早先那在水中載沉載浮的嫩豆腐絲一樣。


    旁人很快明白為什麽阿俏需要四隻瓷盤了。她剖出的魚膾薄而多,很快擺滿了一整隻瓷盤。擺滿一盤,阿俏便停下,再去冰水桶中降低手上的溫度。


    雖說隻是浸上片刻,可是反複幾迴下來,阿俏的氣色似乎受到些影響。她原本雪白的麵龐似乎更加蒼白,嘴唇也漸漸失了血色。旁人看了都有些不忍心,可是阿俏卻全神貫注,剖著手上的魚膾。手指溫度的降低,對她手指的靈巧完全沒有任何影響。


    終於,阿俏唿出一口氣,直起身體,她手下四大盤魚膾已經完全剖完。於此同時,青山也將將放下手下的刀——隻不過,他總共隻剖出了一盤刺身。


    青山剖出的刺身較之阿俏的厚實不少,而且是按照魚肉的不同部位按次序擺放的,顏色由淺至深,意味著口感會由柔滑漸漸轉為勁脆。這種擺盤的方式也頗有深意,隻是一會兒會有很多人一起分享青山的這盤刺身,青山的這種深意,就很難叫人注意到,反倒不如阿俏這般,將每一片都切得厚薄均勻,魚脂分布一致,來的幹淨利落。


    相比與阿俏的魚膾,青山的刺身蘸料則顯得有些簡單。上好的山葵研成了鮮綠色泥狀的山葵醬,配上醬油就可以食用了。


    同一種材料,都是用刀生剖,做出的兩道菜式,各自風格迥異,也各有千秋。然而同時呈上,阿俏的四大盤在氣勢上就先壓過了青山。


    在上海的不少洋人都是青山夫人居酒屋的常客,也大多嚐試過青山的刺身,知道吃法,大多伸伸筷子,嚐試一塊,便算了。他們倒是對阿俏剖出的那些一大盤魚膾感到很是陌生,不知該如何食用。


    阿俏索性給人做示範,將她事先調好的蘸料舀出一點兒,盛在一隻小碗中,然後挾起一片魚膾,整個兒浸沒在蘸料中,筷頭撥動,再將薄薄的魚膾左一包,右一包,卷成一個淺淺的小卷,送入口中。


    蘸料中她加入了董女士親手炸製的炸米粉碎和炸香芋碎,這些和花生粒一樣,都是增香增脆,大大豐富口感的。除此之外,她調製的蘸料口感豐富,富有層次,又與魚膾配合得天衣無縫。


    若說她在惠山,請青山夫人嚐過的魚膾隻是個簡約版,那麽眼下她呈上的,則是豪華版鯛魚膾。


    青山夫人在一旁看著那一大盤一大盤、薄如蟬翼的鯛魚膾,也心動不已,躍躍欲試,被丈夫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終於心有不甘地退了下去。


    阿俏見眾洋人笨拙地學著她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品嚐,然後露出一副驚為天人的表情,心裏自然感到揚眉吐氣,舒暢無比。


    她是對自己挺狠的,甚至今日她本不該好勝鬥狠,一定要手浸冰水來堵青山的話的。可是……這可能是她根骨裏的天性:人活一口氣,真的被人欺負到頭上來的時候,她一定會豁出一切,打要還手,罵要還口,否則旁人隻會當她是個軟弱的傻子。


    阿俏見所有的人都對她的魚膾評價頗高。洋人們人手一個小磁碟,興高采烈地賣弄筷子的技巧,樂此不疲地去挾魚膾。轉眼間,桌麵上四大盤魚膾就隻剩了小半盤,而青山那邊的刺身倒還留了很多沒動。


    倒是有人見到山葵醬顏色鮮亮,吃了一大口,這下鬧大了,又是淚又是鼻涕,折騰了半天才消停的。


    這時候饒是阿俏心情舒暢,可是她也覺得身體有些不大對勁。她的身子好像越來越冷,臉色也越來越白,額頭上微微冒出些冷汗。


    她原本還想去嚐一嚐對手剖出的刺身有什麽常人品不出來的玄機的,可是到了此刻,她幾乎連站起來都很費力。人有些惡心欲嘔,眼前偶爾冒出金星,一起身,又搖搖晃晃地坐了迴去。


    “阿俏,阿俏——”


    一對有力的胳膊自後托住了阿俏的身體。


    早先沈謙聽說今日點了阿俏應戰。他原本對她的刀功一百二十個放心,便答應了阿俏,讓她一人去對陣的。可到頭來,沈謙想想還是不放心,便也早早去了錦江飯店,獨自守在暗處,默默觀察。


    旁人或許會關注對陣的結果,關心這一次,中華一方會不會再次輸給了洋派。可隻有沈謙一人,他的注意力始終都在阿俏這個姑娘身上,自然也是第一個發現阿俏的不對勁。


    他三步並做兩步上來,伸手扶住阿俏,輕輕搖搖她的肩膀,然後抬頭朗聲說:“阮小姐身體有些不適,我帶她去休息片刻。”


    他說著,伸出雙臂緊緊扶住阿俏,幾乎挾裹著她,兩人一起走出大廳。


    廳裏眾人都忙著品評,倒也無人注意到阿俏離開。


    到了外間,沈謙問清了休息室的方向,一路攬著阿俏過去,一麵別過頭,嗔怪地說:“你怎麽……對自己這麽狠的呢?”


    她對自己太苛刻了,要求太高,也太狠,殊不知這樣讓他有多心疼。


    阿俏這時已經覺得好多了,赧然一笑,說:“一向都沒啥事兒的,也不知這次竟然會這樣!”


    沈謙帶她去休息室裏坐下,望著她一張雪白的小臉,沉聲問:“究竟是哪裏不舒服,剛才是怎麽了?”


    阿俏登時羞得紅暈上臉,支吾了半晌,才小聲小聲地說:“真沒什麽——”


    這時候有位侍應生進來,奉了一盅熱茶遞給阿俏,說:“我們董老板請阮小姐用的。”


    阿俏一聞,覺得那茶有濃重的薑味兒,一揭碗蓋兒,果然見是紅糖薑茶,便知她的情形人家董老板已經知道得一清二楚,難為還貼心地送了這個過來。


    “請代為轉達,非常感謝你們老板!”阿俏感激道謝。


    那侍應生卻一本正經地又補了一句:“我們老板還說了,阮小姐今日原不該這麽逞強的,特殊時候,總要好生保養,不應輕易著涼,偏生阮小姐卻這樣……”


    說得阿俏一張俏臉登時紅撲撲的,豈料麵前人突然摘了帽子下來,露出一頭秀發,笑著說:“阮小姐莫要怪我說話直,我也是個女的呢!”


    原來是個嗓音低沉,身材高挑的年輕姑娘,在這錦江飯店裏做侍應生。難怪董老板派她來照顧阿俏。


    此間就唯獨沈謙一個,一會兒望望這個,一會兒望望那個,聽兩人說話,都像是說著什麽黑話似的。待那侍應生離開,沈謙望著阿俏,在等她解說。阿俏卻始終微羞,該說的話她難以出口,隻望著沈謙,輕輕啐了一口,說:“你這個呆子!”


    她飲過薑茶之後,漸漸覺得四肢都暖了起來,握住沈謙的手也是溫熱的,唯獨小腹那裏,似有一塊難化的千年堅冰,緊接著又似有千萬把小刀在腹中一起絞著。阿俏一下子捂著小腹,往沈謙那邊倒了下去。


    沈謙見狀,顧不得再琢磨女士們剛才說的黑話都是什麽意思,當即雙臂一抬,抱起阿俏,徑直走到飯店外,上了車,對一直候在車內的司機說:“直接去醫院。”


    還沒到醫院門口,阿俏已經清醒過來,吃力地要求迴家。


    “我隻要捂暖些,倒頭睡一覺,就全好了。別,別去醫院。”她要是因為這個毛病去了醫院,豈不是會丟人丟得很大?


    沈謙見她堅持,無奈之下,隻能讓司機掉頭。他在和平飯店一直保留著房間,這會兒離那裏也近,便命司機直接去了那裏,他一路將阿俏抱迴房間裏,讓阿俏好生躺在榻上,給她掖好了被角,自己才出門,命人去請大夫。


    他才不管阿俏怎麽想,反正他需要知道阿俏究竟怎樣了。


    “是,是,我全知道了——”


    沈謙送走大夫。


    他如今總算全都知道了,女孩子那點兒事兒,知道這陣子她可能會不舒服,可能會脾氣不好,然而卻更要好好地照顧,讓她暖暖的,美美的,舒舒服服地度過難熬的這幾天。


    他轉身迴去看阿俏,隻見她緊緊閉著雙眼,蜷著身子躺在床上,小眉頭緊緊鎖著,仿佛非常難受。


    他伸手去摸摸她的麵孔,感覺在發燒,可是再伸手去摸摸她的小|腹一帶,卻依舊是陰涼陰涼的。


    沈謙叫人沏了熱的紅茶過來,再扶阿俏起來,阿俏卻也隻喝了兩口,又蜷迴去要睡,怎麽喚她也不肯起。沈謙心裏鬱悶,明明看著她難受,卻不知該做什麽去緩解,這才是真正叫人鬱悶的。


    他想了想,過去鎖上了門,然後將外套脫去,自己也側臥在床上,從背後伸臂攬住阿俏的纖|腰,將一雙手疊放在阿俏的小|腹上,默默感受著手心裏傳過來的冷意,心想,無論如何,哪怕能讓她暖上一分,她便能少難受一分。


    就這麽著,沈謙將阿俏攬在懷裏,默默地守著,盼著她早些恢複,一麵卻迴想著認識阿俏以來的種種情由,點點滴滴。


    不知何時,沈謙覺得懷裏的人動了動,再低頭看的時候,竟見她不知什麽時候起,已經不再蜷著身子,而是轉了過來,似乎貪戀沈謙身上溫暖,將身體輕輕蹭在沈謙懷裏。


    沈謙忍不住意動,低喚一聲:“阿俏!”


    她沒反應,似乎終於睡著了。


    沈謙動一動身子,將阿俏往自己懷裏更攬緊一些,盡量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的身體。


    可就在這時,沈謙突然覺得心|猿|意|馬起來。


    明明眼前、懷裏,就是他愛的人他的女人,可是此時此刻此地,他絕對不能說不能動,隻能這麽輕輕環抱著她,溫暖著她,嗬護著她,等她熬過這一陣去。


    ——這可真要命了!


    沈謙想。


    他的身體正在給他下指示:得抓緊了,得抓緊時間,過幾天就去把婚給結了,別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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