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司馬晉司馬德等人的述職報告,張崇義煩惱的齜牙咧嘴,不停地揉著腦袋。


    此次是他第一次作為鎮北大將軍接受三郡首腦的述職,不知為何鬼使神差之下,他竟把大老婆酈宛丘也叫上,讓她參與軍政大事。


    這位貌若天仙的大美人完全不像外界傳言的胸大無腦,而是頗有治事理政之才,見識謀略遠超常人。


    有些旁人瞧著無從下手的難題難事,她往往能一言切中要害,以快馬斬亂麻的方式,梳理的井井有條。


    近來一些治民政策都是她的提議,張崇義感到受益匪淺,認定她是一等一的賢內助。


    且她精通文墨,嫻於辭令,由她操刀的文書政令,在大將軍府裏僅次於楊千鍾李千秋二人,尤在其他幕僚之上。


    便是楊千鍾張微等人漸漸地習慣了酈宛丘的主母地位,有些事情找不到張崇義,往往直接向酈宛丘匯報,請她拿個主意。


    原本有著極強權力欲的酈宛丘自是當仁不讓,每次都能給出令人信服的指令。


    張崇義對這位夫人的精明才幹十分佩服,唯一擔心的就是她那股從娘胎裏帶出來的貪腐作風,所以不時要敲打她幾下。


    好在酈宛丘是個一點即透的聰明人,被禁足半年時就作出了深刻的反省。


    三子分幽後,她終於意識到以後這片土地是她夫妻的天下,她再蠢也不能蠢到刮自家的地皮,總算是沒有再犯那些錯誤。


    酈宛丘見張崇義又在揉腦袋,心疼年紀輕輕的夫君要承擔如此冗雜的政務,走到他的身後替他揉捏太陽穴。


    張崇義的目光依次在幾位心腹大員上一掃而過,一臉愁悶道:“也就是說,要是再來十萬八萬難民,信都河間也沒有土地了?”


    司馬德饒有深意地看向族兄司馬晉,司馬晉會心一笑,耐心解釋道:“目前信都郡戶籍人口接近八十萬,河間郡接近五十五萬,適合開墾種植的土地所剩不多,再來個十萬八萬倒是不妨,勉強還能湊得出來,最不濟可以去清河邊境搶一些空置的土地。


    聽說清河郡郡守裴懷盛是個軟蛋,應該不會為了幾畝空地跟我們撕破臉皮。


    現在最怕的是豫州徐州戰火越燒越旺,魏郡巨鹿等郡越鬧越厲害,明年來的難民可能不是十萬八萬,而是幾十萬之多,完全超出了我們現有的土地承載能力。”


    張崇義不停地摳著椅子。


    那張太師椅又被摳出一條條橫七豎八的深痕,酈宛丘斜眼瞅到,感到又好氣又好笑,如此昂貴的黑檀木太師椅,在他氣勝巔峰的指尖下幾乎脆如豆腐。


    以前他在外麵行軍打仗,還不覺得敗家,這半年窩在府裏處理內政,已經摳爛了十幾張太師椅,氣的連忙摁住他的手,讓他不能隨心所欲地搞破壞。


    張崇義心事重重,也沒注意到右手已被夫人控製,神遊天外地嘀咕道:“哎,原來想做個萬民擁戴的好官也有無窮煩惱呀。”


    楊千鍾放下熱氣騰騰的蓋碗,理了理剛買的嶄新羊裘大衣,笑道:“正所謂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則眾星拱之。聖人還說過,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


    將軍仁德愛民,崇儉戒奢,堅持輕徭薄賦,德行惠及遠人,百姓如今爭先恐後地投入將軍麾下,此乃興旺之兆,將軍不該為此苦惱。”


    這位腹有乾坤的楊千鍾近來紅光滿麵,雖說未曾迎娶正妻,但半年前蒙張崇義相贈的美貌丫鬟韶月,被他收為侍妾後,如今腹部高高隆起,據說有了五個月的身孕。


    獲悉此事的張崇義嫉妒的差點發狂,自己房裏養著一群女人,一堆的嬌妻美妾俏婢,今年又是個顆粒無收的荒年。


    唯一送出去的俏婢卻在別人那裏開花結果。


    他媽的,這是自己的問題,還是妻妾的問題?


    近來他都開始暗示酈宛丘等人去請大夫調理身體,寒冬臘月裏,將軍府已來過三個本地名醫。


    三人的診斷結論大同小異,無非是幾位夫人身體健康的很,沒有任何隱疾,生兒育女毫無障礙,無需憂心。


    張崇義神色苦澀,自嘲道:“自從你們擁戴我當了這個鎮北大將軍,我就沒覺得自己是個好官,隻覺得自己是個分裂幽州、無顏麵對張家祖宗的不孝子孫。”


    眾人麵麵相覷,沒想到時過境遷,張崇義始終對擁兵自立一事耿耿於懷。


    楊千鍾等人尷尬對視一番,楊千鍾輕輕地咳嗽一聲,善言開解道:“將軍,你何必總是糾結此事呢?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當有所為有所不為,張家曆代先祖都有開疆拓土、定鼎中原的鴻鵠大誌。


    將軍隻要能夠勵精圖治,他日揚鞭策馬,揮師中原,掃蕩天下,以遂列祖列宗之誌,便是張家的孝子賢孫,相信張家祖先九泉之下也會以你為榮。”


    張崇義死死地盯著楊千鍾,哂笑道:“要是能夠一統天下,張家祖先自然不會計較我的大逆不道,也會稱讚我是光宗耀祖的好子孫。


    然而我納悶的是,我這點地盤人口兵馬,現在是隻有兵,戰馬會越來越少,真能打得過各地諸侯嗎?


    我父親苦心孤詣謀劃了幾十年,準備也算充分,結果舉兵六萬攻打一個幾十年未經大戰的信都城,竟然始終久攻不克,弄得個含恨沙場,我憑什麽比父親強呢?


    雖說我們僥幸偷襲了信都,那是司馬遠圖得意忘形,傾巢出動去打河間郡,被我們撿了個漏子。


    這種走狗屎運撿來的勝利可一而不可再,後麵的州郡絕不會傻到出兵跟幽州鐵騎在野外決戰。


    要是他們都效仿信都來個關門大吉,靠著堅城強弩死守,我們豈能奈何他們?


    目前那幾萬步兵在常羽和侯長貴的訓練下雖說頗有成效,用來打下一兩座城池或許不難,可要打上百座城池怕是遠遠不夠呀。


    楊先生,不是我潑你的冷水,我是不知道你的信心從何而來,我壓根看不到一點勝利的希望。”


    楊千鍾臉上充斥著深邃的笑意,啜了一口熱茶,把蓋碗捧在手裏,躊躇滿誌地道:“將軍,我知道你一向問蒼生不問鬼神,不信虛無縹緲的氣運,可你要相信天意。


    天命之人自有天佑,先大將軍拚了性命都打不下來的信都,被將軍你一個時辰就拿下來了。


    河間郡看到將軍帶著幾千不能攻城的騎兵在城外閑逛,乖乖的獻城投降。


    恩威所致,人心所向,有些事情,時辰到了自然是水到渠成,並不是每座城池都要用兵馬強攻的。


    將軍以前跟青奴打仗,那是兩國相爭的殊死拚搏,絕無妥協餘地,所以一地一城都會拚命爭奪。


    打中原卻不一樣,大家都是華夏兒女,血脈同源,彼此並無血海深仇,絕大多數城池,真正願意豁出性命死磕的,其實隻有既得利益的高官顯貴和名門望族。


    尋常百姓並不在乎坐天下的是誰,是李家還是張家,對他們並無分別,他們隻在乎誰能讓他們吃飽飯穿暖衣,安安穩穩過日子。


    隻要將軍能夠以百姓之心為心,堅持輕徭薄賦,任賢用能,虛心納諫,使智者盡其謀,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並用,垂拱而治,天下歸心,指日可待,何愁大事不成?


    將軍向來宅心仁厚,從諫如流,用人不疑,這一年多來對屬下幾乎是肝膽相照,我等無不感激將軍大恩,願為將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幾大郡守聽的熱血沸騰,撫掌大笑道:“楊先生字字珠璣,真乃謀國高論,我等蒙將軍提攜重用,願為將軍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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