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此時的語氣已是非常鄭重。


    然而,李玄度卻仍舊是一臉的雲淡風輕,似乎並沒將墨家放在眼裏。


    “墨氏子弟,也並非鐵板一塊。”他漫聲說道,眸底深處隱著一絲篤定,“我剛好查到了些消息,墨氏子弟當年掘斷臥龍嶺一事,根源出自大陳。此外,我還挖到了一些當年墨氏的秘辛,隱堂的墨氏子弟似乎有‘不得入大陳’的族規,而在好幾十年前,有些墨家人卻偷偷潛進了大陳。若順著這條線往下查,隻怕真相大白之日,便是墨氏為我所用之時。”


    秦素頓住了腳步,微有些訝然地看著李玄度。


    這樣的成果,可謂斐然。


    秦素並不奢望將墨氏子弟收歸所有,以她之力,那是極難達成的願望。她所求者,不過是以某些段將他們挾製住,讓他們無法與己方做對,這在她便已經算是成功了。


    而李玄度此刻所言,無疑令秦素又往成功的方向邁了一大步。


    不過,桓氏仍舊是個大問題。


    這樣想著,秦素的心頭便又有些微冷,放沉了語聲問道:“桓氏那裏,可有消息?”


    李玄度聞言,麵色變得凝重了一些,緩聲道:“目今還沒有。遼西那邊,我的人暫時找不到機會與他們接洽。不過,在趙國時,我的人曾被身份不明之人盯過梢。”


    “哦?”秦素挑起眉,“你們的人沒看出那些人的身手?”


    李玄度搖了搖頭,麵色變得越發肅然起來,沉聲道:“雖沒看出那些人的身手,不過我的人迴報說,盯梢的人裏有一個灰發女子,武技非常高。聽他的描述,我總覺得,那女子像是阿素之前遇到的旌宏。”


    秦素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旌宏?”她問道,麵上有著明顯的震驚,“她跑去了趙國?並且還暗中盯你們的梢?”


    李玄度抬手撫了撫她的發絲,放緩了語聲道:“你先莫急,這消息還沒確實,隻是我的猜測罷了。”


    秦素的神情極為鄭重,肅聲道:“就算是猜測,如果旌宏竟然與桓氏有關,甚或她就是桓氏的人,那麽,我們就要重新考量與桓氏的關係了。”


    若消息屬實,則桓氏與秦素,便真的是一夥的了。就衝桓氏派人救了她一命,這個信號,也絕對是向好的一麵。


    此念一起,秦素心下竟有些歡喜起來。


    不過,李玄度的神情卻並未顯得輕鬆。


    “阿素還是莫要太早歡喜,畢竟,這也隻是我的猜測。而且,”他說到這裏頓了頓,語聲越加低沉,“若旌宏真是桓氏的人,她從那麽早之前就盯著你,必有深意。”


    秦素聞言倒是麵無異色,甚至還笑了起來,道:“如果從那麽早之前桓氏就有人盯著我,那他們早就該有所動作了。李郎也莫要忘了,如今的我可是貴為公主。他們若要叫我做什麽,這時候正是最好的時機,可桓氏至今按兵不動。至少從目前看來,桓氏對我,沒有惡意。”


    李玄度的麵色仍舊不曾放鬆,聞言隻溫柔一笑,再不言半字。


    想來,他還是保留之前的態度的。


    秦素知曉前世事,自是對桓氏有著天然的好感。而李玄度此際的慎重,則是因為他沒有死過一次又重生。


    這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區別,秦素對此亦是無可奈何。


    兩個人安靜地走了一會,秦素便又挑起了此前丟下的話題,問道:“李郎方才說,曾有墨氏子弟於大陳出沒,卻不知那是何時之事?”


    李玄度被她一語拉迴心神,便勾了勾唇,低聲道:“據我得來的消息,那是在掘斷龍脈之後不久的事。而更為巧合的是,墨氏子弟出沒大陳之時,恰是靖王事敗後不久。我總覺得,他們之間隱有關係。”


    秦素猛地抬起了頭。


    “靖王?”她喃喃語道,眉心輕蹙,眼底有著一絲難掩的詫然:“怎麽會是他……”


    言至此處,她忽地停住話頭,腦中飛快地閃過了一個念頭。


    那一刻,她的唿吸忽然變得有些急促進來。


    竭力按下湧動的心思,她放輕了聲音問道:“李郎的意思是不是說,臥龍嶺之禍與靖王之亂,一是因、一是果?”


    “尚無定論。”李玄度的語聲極為沉肅,“然據我推測,這種可能性極大。”


    的確,墨氏子弟跑來掘斷大陳龍脈,這絕對不會是他們突發奇想。如果將之與靖王之亂聯係在一處,倒是一個非常合理的解釋。


    而越是往這個方向去想,秦素的心跳便越是迅疾,那個電光石火間閃過的念頭,也越發地堅定了起來。


    “李郎可還記得……”言至此處,她驀地息了聲,轉首往四下裏看了看,麵色在這一刹那極為沉凝。


    李玄度知道她是擔心隔牆有耳,於是便將她的手握緊了些,低語道:“阿素勿須擔心,項先生與英先生都在。”


    “如此便好。”秦素鬆了口氣。


    有這兩個宗師壓陣,周遭自是不可能混進什麽人來的。


    這般想著,秦素便以極輕的語聲續道:“李郎可還記得白雲觀的那條秘徑?”


    話音落地,李玄度立時神色一凝。


    “阿素怎麽說起那一處來了?”他問道,旋即眼底劃過了一道光亮:“難道那竟是……”


    他沒有再往下說,隻以口型無聲地比出了“墨氏”二字。


    秦素肅然頷首道:“正是。此秘徑正是他們所挖,而這條秘徑的主子,則是靖王。他當年為自己備下了一條退路,妄圖從秘徑逃跑,這才躲來了白雲觀。隻可歎人算不如天算,他起事未成,又被人早早圍堵,這條秘徑竟是無用武之地,從此再也無人得知。”


    李玄度深邃的眸光,緩緩停落在了秦素的身上。


    那條秘徑與靖王有關,當初他也猜到了。隻是他沒想到,此事竟然與墨家還扯上了關係。


    縱然這讓他的推斷越加可信,可是,秦素又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阿素……如何會知道得這般清楚?”他問道,語聲寂寂,緩慢而又清晰。


    秦素麵無異色地迴視於他,淡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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