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很清楚,她現在這樣做,簡直就是瘋狂外加膽大包天,無異於把刀架在了脖子上。然而,她卻仍舊堅持如此,究其原因有三:


    第一、她太想、太想活得像個人。


    不被踐踏、不被輕視、不被操控,將命運握在自己手中。為了能夠這樣活著,她願意拿命去換。


    第二個原因,則是為了李玄度。


    她與李玄度也算是定了終身,而李玄度的身份委實太高、長得又委實太妖孽,秦素要是不弄個公主來當當,如何震得住大都那些臉皮奇厚、膽大妄為的豪放女們?


    再者說,公主配皇子,這樣他們也算般配,雖然她這個公主是個西貝貨,但有了這層身份,李玄度迴國與李皇談條件時,想來會輕鬆許多。


    反正,這個妖孽秦素是收定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誰也不能攔著她。


    第三,“那位皇子”。


    “那位皇子”一心想要爬上龍椅,處心積慮地要把太子拉下馬,而秦素進宮,就是來給太子撐腰的,順便把自己放在“那位皇子”的眼麵前。


    在這皇宮裏,在金禦衛的麵前,秦素固然縛手縛手、行事不易;而相應地,“那位皇子”也同樣難動手腳,秦素也就更加安全。


    秦素委實厭倦了與人遙遙過招的感覺,她此刻需要的是麵對麵地對決,而他們對決的獎品,就是那張金光燦爛的龍椅。


    “那位皇子”不是很想登上龍椅麽?


    她秦素就偏不叫他登上!


    而除了以上這三個原因外,秦素私下認為,她這樣做很可能還有另一層因由,便是她記仇。


    她恨中元帝,恨不得這昏君馬上去死!


    所以她進了宮,就是準備想法子把這狗皇帝弄死。


    就這麽簡單。


    至於弄死中元帝的法子,秦素其實也早有了打算,否則她也不會在退思園中,與薛允衍達成了最初的一致:


    若要救下薛允衡,中元帝必須死。


    在與薛允衍柳下對視的那一刻,他們對各自的想法已是心知肚明,而薛允衍在其後允許秦素借薛家的勢,便算是交了一筆隱晦的定金。


    這定金秦素當然也不是白拿的,雨中送別那日,她交給薛允衍的那張紙上,寫下了杜氏、盧氏與衛氏三姓的諸事,這些事情對於薛允衍掌握朝堂動向,皆是大有裨益。


    除此之外,那頁紙上也寫下了秦素托付薛大郎辦的一件小事。


    那真是一件極小極小的事,但現在的問題是,隻要秦素一日不冊封,再小的事情,薛大與秦素也是八竿子打不著,更遑論幫秦素的忙了。


    所以,秦素現在很頭疼。


    她必須早一點成為真正的公主,唯有如此,她的謀劃才能真正開始實行,而中元帝此刻的態度卻還不夠明朗,雖然這一聲“公主”眾人已經都叫開了,但秦素這心還是落不到底。


    該想個什麽法子早日冊封呢?


    秦素蹙起了眉,眼睛卻仍舊盯著鏡中的女子。


    許是因為早就把一切都考慮得很清楚,甚至連後路都安排妥當了,在九浮山之時,麵對宮中來人的查驗,她的心中還是頗為泰然的。


    托那枚檀香印之福,中元帝在第一眼看見印章後,便立刻頒下詔書,叫人快馬送至青州,而隨同詔書同來的,還有一頂象征皇族尊貴的華蓋。


    原因無他,實在是秦素製偽功夫了得,將這枚印章仿造得惟妙惟肖。前世時,那枚真章她可是仔仔細細地研究了三年、也仿了三年的,如果這樣還仿不像,那秦素也就白在隱堂受了那麽多苦了。


    “外頭像是起風了,殿下換件厚衣裳可好?”耳畔傳來阿栗絮絮的語聲,將秦素自沉思中喚醒。


    她迴首看去,卻見殿門不知何時打開了,錦重重的紗帳之外,露出了門外的一角楓林,鮮豔如火,十分奪目。


    她緊了緊身上的衣裳,道:“拿件厚些的氅衣披著也就罷了,換衣裳太麻煩了。”說著便往殿門行去。


    阿栗便迴至衣箱前,千挑萬選地挑了件月白織錦的氅衣,追出去替秦素穿上了,方扶著她跨出了殿門。


    門外立著八名宮女,此時見秦素出來了,便齊齊上前見禮。


    秦素揮了揮手,令她們遠遠地跟著,又問阿栗:“嫗去了哪裏?還有阿梅、阿桑她們都去了何處?”


    阿栗便道:“嫗去廚房看火去了,給殿下熬著玉梨湯呢,嫗要親自管著爐灶。阿梅和阿桑這些日子還在學宮規,白女監說了,學不會宮規,就不能來殿下身邊服侍。”


    “她倒是有心。”秦素點了點頭,扶著阿栗的手往前行去。


    這白女監姓白名芳華,乃是一宮仆役之長。若細論起來,她的品階可比還沒冊封的秦素高了許多。不過,宮人的品階再高,和主人也是沒法比的,這白芳華又是個非常會看眼色之人,對秦素也是畢恭畢敬,從無半點逾越。


    “白女監對阿梅她們可還好?”秦素一麵慢慢走著,一麵便問阿栗道。


    阿栗歪頭想了想,點頭道:“白女監教導宮規的時候很嚴格,但私下裏對人卻很和氣,就像女郎……哦不,殿下以前說過的,賞罰分明。”


    秦素“唔”了一聲,點了點頭:“總要這樣才好。想來也是因為她是個知趣之人,才會被派到了我身邊兒來。”


    阿栗對此大為讚同:“殿下說得很是。白女監很聰明的,從來不跟我打聽別的事,更沒問過青州的情形。”


    秦素聞言便笑了起來。


    如果白芳華敢問這些,她也做不了秦素身邊的管事女監。


    說起來,她對白芳華還真沒什麽印象,前世的皇宮裏並沒這號人。不過她前世進宮是在九年後,這個白芳華那時候很可能已經放出去了。


    此念一起,秦素便又看了看身旁的阿栗。


    如今有阿栗和李嫗她們在身邊,讓她多少安心了些。


    事實上,早在金禦衛尋到九浮山之前,秦素便將李玄度的人都給遣迴去了,隻留下了白雲觀的那些人手。


    這些人手都是周嫗精挑細選上來的,基本上沒有接觸銀麵女的可能,秦素對他們也信得過,而等到金禦衛找上門來時,她便順理成章地把這些人都帶在了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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