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哥下晌午迴營裏去了,不然也不會打發我來接韓姑娘。”小川說的也很自然。


    韓元蝶道:“他什麽時候迴來?”


    “這個說不準,程哥原本今日是不去的,大約是臨時有吩咐罷。”小川看起來也不知道,隻是猜測,韓元蝶想了想:“你還是多瞧著些安王府罷。”


    小川自然應了。


    韓元蝶還是覺得那位安王妃蹊蹺,今日她在宮裏再次見到了安王妃,安王妃看起來依然那樣神情麵色,氣色上看不出絲毫不妥當來。


    她還有兩個月不到就要沒了,可是真看不出跡象啊。


    這會兒,安王妃已經迴了王府自己的屋裏,她跟前伺候的是她陪嫁過來,從小兒伺候她的兩個貼身丫鬟,伺候著她卸掉簪環,寬了外頭大衣服,月眉輕聲說:“我問過浣洗處了,黃側妃這個月還沒有換洗過。”


    “嗯?”安王妃姚氏應了聲,道:“她該是什麽日子?”


    “往日裏都是月初,已經過了半個月了。”月眉當然查過這個,姚氏雖然並不得安王殿下歡心,可這府裏沒有長輩,作為正妃,她到底主持中饋,她跟前的丫鬟,要打聽這樣的事並不難,月眉接著說:“這些日子,我細細的看過黃側妃的,行動上似乎格外小心,以前過門檻的時候並不要人扶的,這一個月過門檻,她旁邊的丫鬟都忙著扶著她呢。”


    姚氏緊緊抓著手裏的一塊手絹子,指節都有點發白,月眉是個細心的丫頭,她注意到的這些事,指向隻有一個,那就是意味著黃氏或許是有了身孕,而若是黃氏真有了身孕,那麽……


    她與安王感情並不深,成親初時的兩情繾綣稍縱即逝,自從安王娶了她,發現姚家根本沒打算幫這位嫡長女的姑爺奪嫡之後,大失所望之餘,他就幾乎是很快速的冷淡下來了,幾乎是明晃晃的。


    加上安王成親後,正妃側妃無一有出,便更加幾乎是毫無節製的納妾侍,這些妾侍,除了容貌都還過得去之外,幾乎人人都有個家族背景,雖然差不多都為旁枝庶女,可這也算是安王係的一種示好。


    這樣的情況下,安王殿下的後宅就十分的難以管理,加上這位正妃又不得安王殿下和賢妃娘娘愛重,自然就更難了幾分。


    如今黃側妃若是真有了身孕,誕下不拘兒女,這對姚氏來說,又是更加可怕的一層壓力了。


    她緊緊的抿著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心中早已有了百般的悔意,後悔當初不肯聽父親的話,一心想著皇子妃,甚至是皇後之位的尊榮富貴,被繼母攛掇鼓動,當初的如願以償,現在卻是說不盡嚐不完的苦果。


    韓元蝶當然不知道連安王妃姚氏都知道了黃側妃的事,她等了兩日程安瀾沒來,倒是把程安瀾家請的媒人等來了。


    舊年裏,程家隻與韓家下了小定,接著就是程安瀾的江南之行,盛傳出事有罪,又是除族,不久又記迴來,加上程大太太醜聞爆發,程家一時間烏煙瘴氣,家裏的主子們都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兩家的親事就擱下了。


    這一會兒,才又重提。


    如今便是要下大定請期了。說起來,還與大太太有關,那媒人道:“大奶奶也知道,大太太前兒突發惡疾,如今看著實在不大好,前兒太醫院的秦大人都說了,隻怕就是捱日子了,老太太吩咐我來與大奶奶商議,婚期能不能早一點兒安排,就隻怕……”


    她壓低了聲音道:“萬一是大太太不好了,哥兒守孝三年,就耽擱了。”


    韓元蝶倒是知道,大太太那是死定了的。


    這個緣故也是有的,王慧蘭自然也不覺得他們家要求的過分,隻是卻不肯:“我們家大姐兒,這才十四呢。”


    意思自然是耽擱得起的。


    這說辭大約也在預料之中,是以程家的媒人也笑道:“老太太的意思,先下了定,商議一個時候,也好預備。如今哥兒已經襲爵了,姑娘過去就是伯夫人,與別人不同,自然是要隆重些的。倉促了隻怕叫人笑話,也委屈了姑娘。且預備好了,姑娘也大些了。大奶奶想,姑娘雖還小,大奶奶想要多留兩年也是有的,隻是伯爺這就二十了呢。”


    這話是真的,程安瀾整比韓元蝶大了六歲,韓元蝶今年十四,程安瀾就二十了,原本在這些人家來說,就是算年紀大的了,若是真的再等三年,確實有些時間太長了。


    幾番理由都有道理,王慧蘭心中也明白,當下便有點沉吟。


    那媒人見狀,又加一把火,笑道:“要說呢,伯爺跟前也有丫鬟伺候,不瞞大奶奶說,也是人家長輩精挑細選過的,都是懂得伺候的。伯爺因尊重姑娘,並沒有收用,隻是伯爺到底年輕,是血氣方剛的年齡,當年在軍營裏也罷了,如今迴來了,跟前這樣些人在眼前,一時忘了,也是有的。我與大奶奶說句知心花兒,不如趁著大太太這樣,早些兒把姑娘嫁過去,一則名正言順的,也好管束,早些都理在手裏才好。二則到底伯爺那一房沒爹沒親娘,又沒有姐妹的,就是有祖母,到底隔了一層,便是嫁過去了,半點兒委屈不會受,跟在娘家做姑娘還不是一樣麽?大奶奶細想想。”


    不得不說,這媒人還真是巧舌如簧,別說王慧蘭,要不是韓元蝶知道程安瀾跟前有些什麽丫鬟,就連自己都快要叫她給說動了,她在屏風後頭一看,咦,這個媒人好似不是先前要庚帖,下小定的那一個了吧?


    他們家不僅是換了大太太,連媒人都換了嗎?


    韓元蝶眼珠子一轉,這個媒人,是程安瀾去請的吧?


    王慧蘭雖說頗為意動,覺得這媒人說的很有道理,可是到底韓元蝶才十四呢,她有點猶豫的說:“四奶奶說的自然是有理的,隻是到底我們家大姐兒才十四呢,我就是不多留她,怎麽也要過了十五才好出閣,不然豈不叫人笑話?”


    通常人家閨女十五才算成年,才好出嫁,而父母疼愛,又有家底的,則一般與夫家說好,留到十七歲左右才出嫁,要是急吼吼的剛滿十五就嫁了,就難免有閑話,姑娘這是在娘家沒人疼愛,過不下去了,才急著去夫家的,或是父母隻掛著討好夫家之類的話,自然不好聽。


    可韓元蝶在家裏,那就是祖宗,再沒有人不疼她的,白擔這樣一個名聲,也實在劃不來。


    尤其是,這連十五還沒到呢,程安瀾簡直太著急了。


    韓元蝶一邊這樣埋怨著想,一邊心裏甜絲絲的,然後又想到程安瀾這還沒成親呢,脾氣就大起來,也好意思急吼吼的催著成親?


    那媒人見王慧蘭猶豫,當然也明白她的顧慮,便笑道:“大奶奶疼大姑娘,自然是這樣想的,不過大奶奶想一想,大奶奶就是再疼大姑娘,多留兩年那也不過兩年罷了,大姑娘終究是在夫家的日子多,夫君敬重才是真正好的不是?且伯爺的意思,隻是人過去罷了,及笄之前並不圓房,無非是大太太病的這樣兒,伯爺如今長房無人照管,總要有人照管屋裏事的意思。”


    王慧蘭果真十分意動,她便笑道:“四奶奶這是疼我們大姐兒,這樣為她著想,我有什麽不知道的呢?隻是這樣的事,不是小事,總要一家子商議,迴頭我們家商議過了,我就親自迴四奶奶去。”


    那媒人客氣的道:“大奶奶說的是,貴府定下了,隻管打發人叫我來。”


    韓元蝶的事,不僅許夫人、韓鬆林是必然要點頭的,就是韓又荷那裏,也得說一聲呢,王慧蘭雖是親娘就是自己願意了,那也自然不能輕易做主的。


    隨即,這事被許夫人和韓又荷一起否決了,許夫人道:“程大太太雖是病了,到底是個什麽病,誰也不知道,或者迴頭又好了呢?咱們隻聽說大太太病了,就急著把圓圓嫁去他們家,白叫人笑話,小程將軍雖然二十了,但幾個月總是等得起的。”


    就是現在下定請期,怎麽著也要個半年時候才能行禮,到時候,離韓元蝶及笄也就隻有幾個月罷了。


    王慧蘭想的其實是媒人說的程安瀾屋裏的丫鬟的事,她這輩子命好,韓鬆林從前曾經有個通房丫鬟,隻是沒有生育,早早的就病死了,而如今女兒這樣大了,又有了兒子,韓鬆林也還沒有納妾的念頭,並沒有妻妾爭鋒,姨娘淘氣的經曆。


    但是,她當然聽說過,甚至親眼見過一些。


    程安瀾是伯爵身份,比韓家強著許多,她雖是知道程安瀾對圓圓十分有心,可到底少年心性,就如那位媒人所說,血氣方剛,美貌丫鬟在成日裏在跟前,難免把持不住呢?對男人來說,一個丫鬟罷了,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隻是萬一有了身孕,就難處置了。


    王慧蘭吞吞吐吐的把這意思表達了出來,許夫人淡然道:“若是自己掌不住,圓圓在跟前也一樣掌不住的。”


    程安瀾那樣的男人,誰還管得住不成。


    韓又荷則說的更直接簡單:“誰信他!守什麽孝,程將軍若是不點頭,那婆子又死不了。”


    這話說的太有道理了,韓元蝶聽了撲哧一聲笑出來。二姑母真是越發霸氣了!


    程安瀾的詭計被姑母識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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