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燭火從窗口斜照到庭內的一處角落,金黃色的雪紛紛落下。


    秦王一邊咳嗽一邊和沈墨講著自己的意圖,沈墨頻頻頷首,恭敬聽令。


    “父親是說,鳳陽公主的意思和咱們一樣?”


    秦王微微點頭。


    “你放心,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接下來,你隻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結果。”


    沈墨拱手,眼神閃爍。


    若真如父親所說,鳳陽公主早就有意針對顧家,那今日宮裏發生的事,從一開始就是針對顧清野的,那沈青南現下就更危險了。


    想到這裏,從父親那裏退下後,他便徑直迴了正屋,不顧妻子的勸阻,拿上東西就直奔大獄。


    “世子,陛下詔令,現在不得讓任何人進入,還請殿下見諒。”


    獄卒跪在地上,沈墨下馬,卻並未在他身邊停留。


    “世子。”


    “滾開。”


    獄卒想要拉住他,卻被沈墨一腳踢開。


    “我來此地並非為了探訪,而是來處理公務,當然與他人不一樣,你來多久了,為何連這點都不清楚,莫非是不要命了。”


    他是掌管大獄的官員,忽然想起有事情沒處理完,特意來大獄調查要事,本就是理所當然的,這獄卒竟然連這點都分辨不清。


    “可是殿下,陛下有令······”


    這獄卒果真是個新來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都沒有反應過來,還在那裏死強。


    沈墨耐著性子,忍了好一會兒才急切地說道:


    “陛下若是怪罪,我自己擔著,快開門。”


    那獄卒左右瞧著,竟又跪了下去:


    “世子,卑職不敢······”


    沈墨的耐心終於磨沒了,拔出刀架在那人脖子上:


    “我叫你開門。”


    他額上青筋暴起,幾乎是從牙齒縫裏擠出這句話的。


    正在這時,門開了,一個年紀稍長的獄卒立馬從內跑出來。


    “殿下恕罪,此人生性耿直,不懂變通,卑職一定好好責罰於他,還請殿下放他一馬,饒了他這條狗命吧。”


    獄卒說著,又不停地給那個人打眼色:“還不快給殿下賠罪。”


    沈墨聽這話,知道自己能進去了,收刀入鞘,等兩個獄卒再抬頭時,他已經走遠了。


    “跟你說了多少次,能不能學機靈點,不管發生什麽,保命最要緊,他可是秦王府的世子,你有再大的能耐,還能跟他硬來?到底是沒在軍營裏待過,這點事都想不清楚。”


    才一會兒的功夫,肩上的雪已經很厚了。


    “行了,行了,現在沒事了,以後見了他,躲遠一點,明天我給你安排別的位置,你要是還在這裏當值,遲早丟了命不可。”


    估計那年輕獄卒怎麽都想不清楚,自己奉旨辦事,本是天經地義,為何擋了別人的路,就要差點掉腦袋了,這世上還有沒有王法?


    幽暗的監牢內,沈青南躲在角落裏,因為太冷,不住地搓著雙手,雙腳藏在冷硬的棉被裏,怎麽都暖不起來。


    冷氣從頭頂灌下,雙肩早已麻木,她聽到窗外的雪還在繼續落下,牆外不知是何處,似乎還有幾根枯樹,她聽到冰雪折斷枯枝的聲音。


    剛開始時,她還想運功生發體內的熱氣,好讓自己不那麽冷,可是時間久了,因為沒有進食,連這點力氣都沒有了。


    此刻的她渾渾噩噩,似夢似醒,什麽都聽不到了。


    微微抬眼,不遠處火盆裏的灼焰晃了晃,順著風來的地方看去,一個人影從暗中走來。


    他終於來了。


    沈青南下意識地,向門口挪了挪身子,可還沒開口,卻見到火光照在那人的臉上,她看清了來人是誰。


    不是他。


    眼裏的光亮瞬間褪去,冷風又壓了下來,似乎都浸入到她的骨髓深處。


    “青南。”


    沈墨下令打開牢門,來到她麵前喚了一聲。


    “這裏是汙濁之地,世子殿下來這裏做什麽?”沈青南發出微弱的聲音,沈墨聽不清楚她在講什麽,趕忙蹲下來查看。


    “青南,他們沒對你用刑吧。”


    用不用刑本來是歸沈墨管,可沈青南是鳳陽公主關進來的,他那日單獨找到公主,想過用別的條件來解救,鳳陽公主卻怎麽都不允。


    還因為見他也在乎沈青南而更添了幾分妒意,他隻能無功而返。


    如今見她瑟縮在一角,說話有氣無力,還以為是鳳陽公主私下用了刑,趕忙上前查看。


    沈青南下意識閃躲,卻發現因為長久保持同一個姿勢,半個身子都麻了。


    “殿下,我沒事。”


    沈墨碰到她冰冷的雙手,似乎心也寒了幾分,立馬拿出包裹裏帶來的裘衣,披在她的身上。


    他奮力地將她抱在懷裏,像是抱著一個冰塊。


    沈青南的額頭抵在他的脖頸處,溫熱的暖流從前額延伸開來,徹骨的冷風瞬間消逝,這樣溫暖的懷抱,她如何掙脫得開。


    他緊緊抱著她,將她的手伸進懷裏,想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幫她度過這冰冷煎熬的長夜。


    沈青南的意識早已模糊不清,方才的極寒被周身的溫熱所代替,全身都被溫暖包圍,她漸漸睡去,身子也舒展了不少。


    沈墨低頭看著懷裏的人,既心痛,又滿足。


    他也隻能在這種時候,如此親密地靠近她。


    沈青南在沈墨的懷裏躺了一夜,而沈墨為了不吵醒她,也靠著牆壁,坐了一整夜。


    窗外的雪停了,沈青南剛抬頭,就撞上了沈墨深邃的眼眸。


    “殿下。”


    沈青南抱著身子退了幾分,和沈墨拉開距離。


    二人分離,寒風從彼此方才所在的地方侵入,沈青南趕忙將衣物收緊,沈墨則坐直了身子。


    “醒了就好,我帶了點吃的給你。”


    沈墨沒有多說什麽,從包裹中拿出用巾帕包裹的糕點和炊餅,擺在她的麵前。


    沈青南早就餓暈了,拿起炊餅就往嘴裏送。


    沈墨知道,她最喜歡的,還是炊餅。


    從前無論走到何處,她總能變戲法似地拿出吃的,然後在他麵前不停地炫耀,最後兩人總會因此大打出手。


    等到打累了,再尋一處僻靜之地,將炊餅一分為二,或是在山泉旁,或是在高山上。


    沈青南吃了幾口,可卻依舊不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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