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王繼周到家,先往閨女門口看看,她合唱團排練還沒迴來。拿出黑皮包,他小心地將那三張報告壓到褥子底下,點燃一支煙,坐在窗邊久久出神。


    就如死刑犯人總期待著那句“刀下留人”,希望有天神從天而降,拯救他即將到來的噩夢般。在親子鑒定報告沒出來前,王繼周心裏還存著那1%的一線希望。


    可如今,全部成空。


    他突然覺得生活就他-媽是個強-奸犯!享受太惡心,反抗又無能。


    心神恍惚,直到晚上吃飯,王曼咬一口排骨:“爸,怎麽是甜的,難道你做的糖醋排骨?也沒酸味,你也被虞阿姨傳染啦。”


    王繼周咬一口,舔舔麻木地舌頭,好像還真不鹹,這種奢侈的甜蜜味道,如今他絲毫感覺不到。


    “甜點好,護嗓子,明天你就得去市裏演出了。”


    “爸你現在最該關心地是,後天咱們店開張。鞭炮、禮花準備好了沒?還有剪裁的嘉賓,我買了兩個花籃,咱們爭取弄得熱熱鬧鬧。”


    “恩,都好了。”


    王繼周低頭,狠狠地扒完自己那口飯:“吃飽了我收拾桌子。”


    父親今天非常不對勁,明明他不是冷漠之人。下午她走時還好好的,才一下午功夫,迴來他就笑得比哭得還難看。


    關上門王曼手托著藍蝴蝶:“元寶,你去我爸房間看看,小心別被他發現。”


    “我可是有節操的,不能隨便偷窺人家隱私 。”


    “你的節操早在偷窺我時就吃了,打住,我懷疑是親子鑒定報告出來了。我爸應該早就知道是誰,但那個人身份很敏感,所以他才堅持不告訴我。”


    元寶幾天前就答應她幫忙找出報告內容,現在它隻得振翅飛出去。作為非人類,它的感知方式並不是靠眼看,而是發出一種類似生物波的信號,識別後再轉化為人類可以理解的文字語言內容。


    “在哪兒呢?”


    王繼周臥室門上趴著一隻藍蝴蝶,觸角前伸,用它狹窄的信號覆蓋範圍一點點搜索整間臥室。穿過兩層被褥,它終於發現夾在地上那幾張紙。


    將內容全數記憶,飛迴來它告訴王曼。


    1、樣本一與樣本二20個位點全部對照統一,係血緣關係上直係父女;


    2、樣本三與樣本四20個位點全部對照不統一,無血緣關係;


    3、樣本一與樣本四20個位點有1個對不上;


    “曼曼,最奇怪地就是最底下這份,我見那張紙被揉了很多揉,似乎你爸看著它很生氣。”


    王曼托腮迴憶:“樣本一是我爸,樣本二是我,我是我爸親生的這不用說;樣本三是吳大力,樣本四是蘇明梅兒子,他倆沒有血緣關係也在預料之內。但問題就出在最後這個,一條dna上有無數個基因,可以截取無數位點。”


    元寶補充:“那20個中有一個對不上。”


    “這說明是親屬,還是關係很近的親屬。孩子不是爺爺的,就是叔叔的。”


    王曼拍向桌子,彎腰忍不住幹嘔起來。她簡直難以想象,自己是蘇明梅這麽個惡心的人生出來的,而且他們還在一個屋簷下共同生活十二年,更甚者前世到死她一直尊敬這個人。


    放別人身上,她可能就當個離奇的故事,聽後感歎下此人之極品,而後一笑置之。


    而如今被她遇到,她隻覺得心裏一下滿了。層層烏雲壓在頭頂,空氣中滿是腐朽的味道,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不行,我得做點什麽。”


    進入空間王曼開始瘋狂開墾模式,她將每一根雜草都幻想成蘇明梅,重重地揮下鋤頭將其連根拔起。


    為什麽她會遇到這樣一個生母?討厭王家不想呆在這裏也罷,為什麽她還要跟這個家其他男人亂-搞。


    即便再憤怒她也心裏有數,爺爺常年臥病在床有心無力,二叔二嬸感情很好,二叔絕對不可能做這畜-生不如之事,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王繼全。


    現在她滿腦子裏,全是王繼全與蘇明梅赤-身裸-體地糾纏在一處,躺在老房子裏那盤自己躺過十二年的炕上,露出倆大白屁股,男人醜陋的命根子以及女人豐腴奶-子,激-情纏-綿,的畫麵。


    太醜!太惡心!


    用力地揮動鋤頭,一下又一下,僅僅半夜功夫,原先需要一周才能開墾一塊地土地如今全數完工,而她也第一次感到疲憊。


    “曼曼,你停下,再這樣下去精神損耗過度,你會變成傻子。”


    藍蝴蝶趴在她耳邊唿喊:“你不是最討厭用過往的錯懲罰自己?你到底是有多傻,自己在這生悶氣,甚至透支精神去發泄有什麽用。”


    “你該做得,是讓那些惡心你的人一塊難受!別忘了,你在這難受的時候,他們就在外麵吃香的喝辣的。你現在完全是親者痛仇者快!”


    一聲又一聲,最後的“快”字終於喚醒了王曼神智。是啊,在這一切的一切中她有什麽錯?父親又有什麽錯?


    憑什麽做錯事的人是蘇明梅,而得知真相的她和父親就悶在家生氣。


    “我知道了。”


    不顧疲憊地精神,王曼趿拉上脫鞋,打開門進走進客廳,外麵傳來一陣鞭炮聲。


    頭枕三份親子鑒定報告,王繼周失眠了。客廳掛鍾打十二下,已經是元宵節。默默地起身,他將鞭炮掛在院中晾衣繩上,點燃後愣在那出神。


    走到門邊的王曼就看到這驚悚地一幕,父親站在離鞭炮不足半米之處,愣愣地任由鞭炮炸到他身上。


    “爸,你幹嘛。”


    推門衝出去,凜冽地北風吹來,王曼打個哆嗦,單手捂住耳朵縮起肩拉住父親:“爸你在幹嘛?”


    王繼周迴頭,他的眼睛是渾濁的,也是無神的。見到後麵閨女,那裏麵漸漸有了焦距,而他隻能看到閨女嘴唇一張一合,耳朵裏全是嗡嗡地響聲。


    “快迴屋,再聽你耳朵就聾了。”


    直接扯起父親,將他摁在客廳椅子上,她進臥室拿出那三分親子鑒定報告。


    王繼周腦子“轟”地響一聲,他知道早晚瞞不過閨女,但他沒想到就連這一天也瞞不過。這事連他都尚且接受不了,曼曼聽到了會多難受?


    鞭炮放完,他耳朵也漸漸有了聲音:“曼曼,你知道啦?”


    “從你不告訴我起,我就大概猜了出來。前麵已經有個吳大力,如果再來個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你不會一直忍著不說。那剩下這人,不是王家的就是蘇家的,你才會這麽難以啟齒。現在報告出來了,果然王繼全沒有讓人失望。”


    王繼周拍拍大腿,無力地癱倒在椅背上:“沒錯,就是他,這事真是沒法說。”


    “其實現在我也很猶豫,到底是知道好?還是不知道好?爸,我現在就懷疑一點。”


    不明說王繼周也明白她疑惑什麽:“你那時候小,還不記事,王瑞出生時也有溶血症。不過他是在市裏醫院生的,住院治好了再迴家。中間那幾天功夫,你奶奶就說孩子住幾天院養養,所以縣裏沒幾個人知道。”


    怪不得父親會知道,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說村裏有孩子得溶血症。既然是遺傳,當然不能隻遺傳一個。


    “爸,我難受,我恨他們倆。”


    父女倆依偎在椅子上,王繼周揉一把閨女頭發,毛茸茸地手感讓他心情好了些。拍拍她肩膀,他歎息著勸慰:


    “不去想就好,慢慢把這事忘掉,我們不搭理他們。”


    “可我記性好根本忘不掉,爸,事情是他們做的,憑什麽惡果要讓我們承擔。”


    王繼周也氣,可長久的忍耐讓他習慣保持一絲冷靜:“你三叔不是你二叔,他從小被寵壞了,長這麽大完全是個無賴。閻王易見小鬼難纏,要是這事漏出去,他日子不安生,也會來攪得咱們沒法過。”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不信那邪。”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何必?”


    背部被父親一下下拍著,王曼從憤怒中分出一抹清醒。自打年前放電影,蘇明梅的事被全部捅出來後,他們遭到多少問候。


    雖然大多數人本性善良,但他們本性不是完全善良,裏麵總會夾雜絲惡意。當他們張口關心“繼周兄弟想開點,你還得顧著曼曼,那是個可憐孩子”時,心裏或多或少會有這樣一種奇妙的反應:


    繼周家亂成一鍋粥,看我們家多和諧,比他家好多了。


    強烈地對比讓他們產生一種無法言道的舒爽感,驅使他們一次又一次詢問,靠揭別人傷疤來滿足自己的心理需要。這過程中,被揭傷疤的她和父親中了一箭又一箭,卻絲毫無法反駁旁人的“關切問候”。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比喻著實恰當。這事要是捅出去,他們不僅得遭受王繼全的報複,還得再受傷一遍。


    “可是爸,我實在不想忍氣吞聲。上次我們是沒辦法,這次我們可以換種方法,讓他們有苦說不出。”


    “你想怎麽樣?”


    王曼進屋,從抽屜最深處的筆記本中找出一張名片,拿到客廳遞給父親。


    “爸你看,這是那天我在蘇明梅包下撿到的,這就是她發財的手段。”


    王繼周眯眼看著,這是一張印著美女頭像的名片:“隻需一個電話,我可以滿足你所有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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