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繼周再老實,也是一個有過婚史的中年男人,他趕緊蓋住這精神汙染源。


    “爸,別藏著掖著,這些我都明白。你別因為我是小孩子外表,就忽略我聰明且成熟的內心。”


    “這東西你從哪兒撿的?”


    王繼周萬分緊張,明梅怎麽能這樣。她是兩個孩子的媽,她也沒到走投無路的份上,她竟然去做皮-肉生意!


    “就那天在春江賓館,她暈倒後包掉地上,從裏麵掉出來這個。”


    強壓住惡心,王曼心裏滿是鄙視。前世她那孝敬女兒可不是白當的,蘇明梅什麽時候做什麽,她不說一清二楚,但也知道八成。


    “曼曼,往後離她遠點。”


    “爸你誤會了,她那歲數,還挺著個大肚子,能幹什麽?”


    不是皮-肉生意就好,王繼周鬆一口氣:“難道你想誣告?這事可不太好辦。”


    爸你腦洞也太大了點,惡心感暫時褪去,一股淡淡地無奈浮出水麵:“爸你想想,蘇明梅一個沒學曆、沒人脈的農村婦女,為什麽去深圳不到半年,迴來就穿金戴銀。如果深圳遍地是黃金,那全國人民早就都一窩蜂趕過去撈金了。”


    “她那人腦子活泛,也許有別的際遇。”


    王曼搖搖名片:“她腦子的確夠活泛,她不是小姐,而是媽媽桑,就咱們看古裝劇裏那種老鴇。這一行可比六-合-彩還賺,穩賺不賠,無本萬利。”


    王繼周底線又一次被刷新,半晌迴不過神。蘇明梅自己不賣,然後張羅著別人賣,自己抽取傭金,這事可能麽?


    “爸你看背麵。”


    在“滿足你所有需求”的名片背麵,赫然印著另一個美女頭像,下麵標注聯係方式。她不叫蘇明梅,而是叫“may”,職業名則是某按摩房經理。


    不用懷疑不用猶豫,王繼周已經完全可以相信,蘇明梅就是做那一行。


    怎麽會這樣?她還懷著孩子,竟然跟這些人搭上了線,而且毫無愧疚地做了這一行。她是怎麽想的,難道錢有那麽重要?重要到可以讓她拋棄自己的人格!


    聽完父親的懷疑,王曼隻剩冷笑。


    蘇明梅就是這樣一個人,她視金錢如生命。她寧舍得一身罵,也要享受人上人的豐富物質生活。而前世她在做頭幾年做媽媽桑時,見過不少有錢人。不同於那些小姐出賣皮相,她有腦子,她就這樣踩著一個又一個男人的肩膀,積累了足夠財富。


    或許重生前蘇明梅去美國,就與年前她去深圳一樣,是為了換個環境開始新生活。她已經撈夠了錢,到大洋彼岸她可以開啟新的富婆人生。


    前世她的原始資本積累出的空中花園中,有她血汗鑄就的一塊磚。而這輩子,她卻要親自釜底抽薪。


    “爸,溶血症幾天就能治好吧?”


    “當年王瑞不到一星期就迴來了。”


    王曼點頭,蘇明梅是年前轉去市裏,治完孩子後她沒迴來過年。雖然她沒明確說自己去哪,但除了迴深圳她似乎別無選擇。


    “她應該到了深圳的臨時住所,爸,我們報警吧。”


    “報警?”


    “對,打深圳警察的電話報警,過年這會不都重點打擊違法犯罪,怎麽警察也得去查一查。”


    而且距離蘇明梅離開才半年,饒她再聰明,也不會認識太多背景雄厚之人。這時候被抓,她隻能自認倒黴。


    “你想報就報吧。”


    王曼二話不說拿起電話,加撥長途區號,準確連接到深圳那邊。她沒有添油加醋,隻是平白地敘述事實——有人控製婦女賣-淫,組織嫖-娼。


    因為吳大力要親子鑒定結果,所以給王繼周留下了兩人暫時的住址,王曼直接將這個地址抱過去,當然電話也一塊報過去。


    公安機關地接線員受過專業訓練,基本能夠辨別出來電之人是故意惡作劇,還是真的需要幫助。電話那頭雖然全無慌張,但敘事條理清晰,且直接拿出地址。那地址她知道,到晚上是有幾盞粉色霓虹燈。


    “我們會盡快出警核實事實。”


    “麻煩你們。”


    掛掉電話王曼如釋重負,蘇明梅這迴應該不好逃,那剩下的隻有王繼民。不同於蘇明梅的遠在天邊,怎麽折騰都不怕,王繼民不行。


    首先兩家離得近,他可以直接開啟極品狀態,發動物理攻擊。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手握王牌粒子加農炮——老太太本尊。


    “爸,這怎麽辦?”


    王繼周捂著臉,長歎一口氣:“等忙完這幾天,我去跟他們說下。要是他們再說別的,咱們就隻能……”


    “隻能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是吧?”


    王繼周點頭,事到如今隻有這辦法。那麽大一個孩子,可不是娘掉幾滴眼淚或者撒潑打滾就可以抹平的事。手握親子鑒定報告,他掌握絕對主動。


    王曼當然知道,這樣王繼民不會受到太重懲罰。可真把這事挑開,再讓父親為枯燥地鄉村生活提供八卦,做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去承受旁人帶著有色眼神的關心,這結果絕對不是她所希望的結果。


    打個嗬欠,鋪天蓋地的疲憊感席卷而來。


    “爸,我去睡一會,你別多想,乖。”


    拍拍父親背,她七歪八扭地進了自己臥室,倒在床上直接打起了小唿嚕。王繼周走過來,看著十五月光下閨女那張小臉,長睫毛跟著閃動。給她脫掉鞋子蓋好被子,他走出來,隨意劃拉兩下剛才放鞭炮後留下的炮筒。


    剛才心裏堵得慌,但這一會告了蘇明梅,又準備迴村裏把這事說開,沉重的包袱一下子去掉大半。


    看來還是說出來好,他對得起天地良心,不用去背負別人做過的那些債。打個嗬欠,他也迴到自己臥室,蓋上被子沉沉睡去。


    在他睡去的同時,千裏之外的南方,元宵節這天是個大晴天,溫度雖然不低,但無孔不入的水氣大有鑽透人每個毛孔的趨勢。


    蘇明梅再給自己蓋上一條被子,月子裏來迴奔波,她壓根沒休息上,身子骨很虛。可身體卻不是最讓她惶恐的地方,她能明顯感覺出吳大力對她的冷淡。以前抽成拿迴家,他從來都不會過問。而如今他不僅明著要抽屜鑰匙,還時常用中複雜的眼光看著她們娘倆。


    他不會發現了吧?


    電話鈴響起,蘇明梅接起來:“對,我就是may。”


    那頭似乎是個很大方的主顧,蘇明梅心動了。隻要完成這一單,她就可以賺更多錢。而且她從不隻把大客戶當成錢,睡-過她推薦的女人,這些人跟她感情肯定不一樣。這關係雖然上不得台麵,但卻都是無形的人脈。


    她很清楚,自己不會一輩子跟著吳大力。以她的頭腦和容貌,足可以匹配更優秀的男人。隻不過上天沒有給她一個好的出身,她離婚走出泉水村,隻不過是將上天欠她的拿迴來而已。


    邊報出一個地址,蘇明梅邊套上收腹腰帶:“我找人去接你。”


    掛掉電話,她扯著嗓子衝外麵喊道:“大力,你先去接人,這迴肯定是條大肥魚。”


    吳大力收起手裏的親子鑒定報告,那邊給他發來的是個副本,可三張紙足夠讓他失眠。優秀的曼曼的確不是他女兒,麵前搖籃裏這個也不是他兒子,至於第三張他沒看明白,也再也沒心思去看。


    邊擦著烈焰紅唇,蘇明梅邊尖起嗓子:“大力?大乖乖,我知道你白天看小乖乖累著了,就起來這一小會。”


    蘇明梅柔軟地勸哄聲傳來,吳大力無奈地套上皮夾克,他是個沒種的,對這聲音沒有絲毫抵抗力。


    “這就去。”


    關門上響起,蘇明梅邊穿絲襪,邊給幾個年輕漂亮的姑娘打電話,通知他們來生意了。


    “你們不知道,那邊一來就問有沒有雙-飛,他提那要求,一看就是見過好貨的。我是喜歡你們才特意來通知,抓好機會,過了這村可沒這店。”


    掛掉電話她拿下發卡,走到門邊套上呢子風衣,踩著恨天高下樓朝街對麵走去。粉紅色地霓虹燈內是另一個燈紅酒綠地世界,點燃女性香煙,她夾在手間去檢閱自己手下美麗的姑娘們。


    來深圳半年,她手下已經有二十個姑娘,對此她很自得。雖然這一行名聲不好聽,可男人就是喜歡。等攢夠了錢,她出門豪車,進門豪宅,誰不高看她一眼。


    “lily,看你口紅都要化成香腸嘴啊,跟你說多少次,這東西不是越重越好看。”


    “jean,今天黑裙子就很不錯,就是注意不要笑,你不笑的時候最冷眼。”


    指點著手下姑娘,十來分鍾後包廂門打開,從外麵邁進來一條修長的腿。蘇明梅眼睛亮了,看這腿也知道此人身材很好,這種帥氣又有錢的大魚,指不定能跟她有進一步發展。


    在看到人臉的那一瞬間,她已經深深迷醉,這剛毅的氣質,直接把吳大力比成渣。


    一屋子女人進入天堂般的幻覺,而下一秒等待他們的卻是地獄。帥炸天的男人掏出槍,口吐兩字:“掃-黃。”


    是便衣警察,房內一片尖叫,濃妝豔抹的小姐們全都雙手高舉頭頂蹲下來。房門大開,更多穿製服的警察衝進來。


    蘇明梅腰間的瘦身衣談開,露出其臃腫的身材。同樣蹲在地上,她知道這次自己完了,人贓並獲,無論如何她都洗不清。


    驚恐地看向吳大力,她還得照顧兒子,她不能進去。隻要吳大力一肩承擔,她就不會有太大事。


    賣-淫向來是個令警察頭疼的問題,國家法律擺在那,除非組織者,其餘參與者頂多拘留批評教育。可幹這一行的,批評教育對他們來說壓根不疼不癢。放出去避避風頭,他們還是會迴到原來的地方。


    屢抓不止,屢禁不絕。


    大過年被拉過來,他們也氣,所以對蘇明梅沒什麽好臉色。


    “大力乖乖,你救救我,小乖乖還等著我迴去喂奶。”


    吳大力頹廢地低下頭,“乖乖”也不能戰勝牢獄之災帶來的恐懼。如果兒子真是他的,他會去拚。


    “兒子不是我的種,我拿到了親子鑒定報告。”


    “你懷疑我?”


    “我不該懷疑你麽?”


    蘇明梅無法辯駁,而當著警察麵,吳大力很快招認一切。


    “剛來深圳時,我想找個廠子打工,那怎麽也比在家種地賺錢多。而且一年十二個月,天天都有錢拿。等學到手藝,我們可以出來擺個攤。攤子擺好了,可以去開店,錢會慢慢積累。”


    帥警察點頭,這的確是大多數人的深圳夢,而且是很正常的模式。剛才誘捕時,吳大力曾經問過他“為什麽守著家裏媳婦不要,出來嫖-娼”。他能看出這個男人的掙紮,雖然他不是個好東西,但最起碼還保留著一絲人性。


    “後來明梅認識了這一片的雞公吳生,她比我強,能言善道,就開始做這個。因為她找人眼光準,而且會抬價,所以姑娘們喜歡跟著她。我沒辦法,隻能白天去工廠上班,晚上迴來幫她忙。”


    “吳大力,我賺來的錢你沒花?”蘇明梅聲音中全是譴責,她逃不掉了。吳生是這一片的地頭蛇,多少年一直都沒事。但她不一樣,她隻是個外鄉人,沒有絲毫根基的浮萍。


    “每個月工廠發的工資我都交給了你,我動沒動那錢,你自己心裏有數。”


    就在王曼熟睡這一晚上,對著警察,吳大力一五一十地交代了這半年的心路曆程。其供詞與這次抓來的小姐口中所述完全吻合,事情已經很清楚。


    “我還有孩子,我兒子才一個月。”


    警察表示,從逮捕到審查,再到公訴和判刑全都需要時間。蘇明梅處於哺乳期,當然不能被判刑。但等到十個月哺乳期一過,也差不多到了判刑時間,她完全趕得上坐牢。


    吳大力雖然沒有那心,但他也直接參與了聚眾賣-淫,他被當場拘留。蘇明梅雖然被放迴去,但她日常行動也受到嚴格監控。她試圖求助吳生,但那邊不缺她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接線人。求助無門,她活得一天比一天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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