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樹林是墨綠的,帶著絲絲縷縷的寒氣,在陣陣冷風中搖曳。


    一隻腳踩在幹癟的樹葉上,發出碎裂動響。


    下一秒,百八十高的老樹上,一隻烏鴉飛起,穿過眾人的頭頂。


    緊接著,山林間所有的烏鴉躁動起來,成群結隊的穿越山林,翅膀撲扇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裏格外的清晰。


    商秋枝仰著頭,目光在掠過的烏鴉身上停留半秒,隨後抬腳繼續向前走去。


    現在是下午四點四十三分,距離謝罪儀式還有十七分鍾。


    一群人由廖藍芙帶隊,抄近路往芙茶村趕。


    邊走著,商秋枝時刻用千裏傳音術與葉同塵保持聯係,以防有突發意外。


    “到了。”


    廖藍芙停在一處圍欄前,壓低聲音朝大家說道,“這裏是芙茶村的西南方,翻過圍欄,沿著右側的小房子一路走,左拐之後,就是村中辦祭祀的廣場。”


    “他們辦謝罪儀式,多半是在那裏。”


    其他人聞言,默默點頭。


    陳文山想了想,朝商秋枝說,“商老板,你有什麽安排?”


    按理來說,陳文山是道教協會總局的副局長,其身份比在場所有人都要高,拿主意的也應該是他。


    但眼下,他卻主動詢問商秋枝。


    商秋枝蹙著眉,垂下的手輕輕動了動,隨後看向大家。


    “現在村裏正在準備儀式,我們往右沿著小道走,盡量躲在暗處。”


    吩咐好事宜,一群人翻越圍欄,踏進芙茶村的領地。


    按照算好的路線,果然這一路上大家都沒有撞見村民。


    走到預想的藏身位置,一道鼓聲從左側傳來,緊接著,商秋枝耳邊響起葉同塵的聲音。


    “師兄,開始了。”


    眾人各自找好位置,悄悄打量著這所謂的謝罪儀式。


    隻見坑坑窪窪的壩子中央,有一座由竹子搭建的祭祀台,台上類似銅製的盆子正燃燒著熊熊焰火。


    商秋枝第一時間便看見了那火盆。


    繁雜的紋路被火光照亮,清晰的落在商秋枝眼裏。


    是輪迴鏡上的花紋。


    在盆子後麵,是一堆堆砌的木材,中央立著一根大木頭。


    八個村民分別站在台下兩側,整齊又有節奏的擊打著獨木鼓。


    大約敲了一分鍾,家家戶戶緊閉的門被打開,穿著黎族特色服飾的村民陸陸續續走了出來。


    所有人的臉上都是嚴肅與虔誠,他們保持安靜,井然有序的站在祭台下,靜靜等待禁娘的到來。


    沒過多久,一位被簇擁著的女人緩緩走到中央廣場,她身穿黎服,臉上是深藍色的花紋,頭上、脖頸處都戴著銀飾,步步發出銀鈴脆響。


    每當她路過一個村民,那村民便彎下腰,似是恭迎她的到來。


    正當所有人注視著這位禁娘的到來時,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現在人群之中,它跑著跳著,四下穿梭,似乎好奇村民在幹什麽。


    而那些村民卻仿佛看不見它的身影,眼神一瞬不瞬的看著禁娘。


    “咯咯咯……”孩童的笑聲伴著獨木鼓的敲打,一下又一下的傳進商秋枝等人的耳邊。


    “是寶寶!”廖藍芙語氣篤定。


    那來自血緣的影響讓她十分肯定,這就是她的孩子。


    連承緊緊握住廖藍芙的手,安撫著她悲傷又激動的心情。


    廣場上,禁娘穿過人群,緩緩走上祭台。


    禁娘站在火盆前停下,轉過身麵朝村民,她一一掃過台下虔誠的臉,嘴唇微動,空靈的聲音響起。


    “帶罪人。”


    聲音落下,右側麵的一間船型屋被人打開。


    兩個村民一左一右押著葉同塵走了出來。


    此時的葉同塵手腳均被鐵鏈鎖住,每走一步,那垂落在地的鐵鏈便被拖動著,在泥地上留下一條印跡。


    “走快點!”


    押著葉同塵的村民不耐煩的推搡著他,葉同塵踉蹌一下,堪堪穩住身形。


    原本幹淨的衣服此時灰撲撲的,白皙的臉頰上還有幾道青紫的傷痕。


    瞧那模樣,肯定是被毆打過。


    肖翊氣得握緊拳頭,咬著牙死死盯著推搡葉同塵的村民。


    所有人沉默的看著葉同塵被帶上祭台。


    “對於你來說,巫仙是好是壞?”商秋枝突然壓低聲音朝廖藍芙問道。


    廖藍芙想也沒想,老實迴道,“我沒有資格去評定巫仙的好壞。”


    所有人不解的看向她。


    “作為黎族人,巫仙是我們的守護神,保佑我們族繁榮昌盛,平安穩定。我們供奉它,愛戴它,沒有資格去評定它的好壞。”


    雖然她受到了巫仙的降罰,但她從不恨巫仙。


    那是她的神明,她的信仰。


    即使巫仙視她為叛徒。


    “那你覺得,巫仙會傷害小孩,會讓禁娘舉行這謝罪儀式處死葉同塵嗎?”商秋枝又問。


    廖藍芙搖了搖頭,“巫仙是嚴明的,它可能會因為我的背叛而降罰於我,但絕不會傷害無辜的子民。”


    聽完廖藍芙的話,商秋枝輕輕勾了勾唇,“待會兒出去,你就這麽說。”


    廖藍芙微愣,“什麽意思?”


    商秋枝側頭看了眼大家,壓低聲音說,“待會兒,藍芙出去和禁娘對峙,話語一定要挑明現在這位禁娘有鬼。”


    “並且還要煽動那四位死了孩子的村民,讓他們對所謂的巫仙降罰殺害自己小孩起疑心。”


    廖藍芙點了點頭,“明白。”


    商秋枝繼續說,“場麵出現混亂,那小鬼隨時會逃走,連承和燭明負責抓住小鬼。”


    “到時候,肖警官和羅師兄帶人直接上台救葉同塵,別管會不會傷人,隻要不打死就行。”


    “那禁娘呢?”肖翊問。


    “我來負責。”商秋枝說著,轉頭看向祭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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