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月將菜裏的薑夾來自己吃了,沈旭躍注意到她的動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能吃薑,吃薑就覺得胃脹難受。”


    趙明月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是不是有點薑過敏啊,薑我來吃好了。”


    豆角炒肉這個菜裏,有幾片肥瘦相間的肉,上輩子趙明月為了減肥,已經很多年不吃肥肉了,而且一見到肥肉就有些膩味感,但是現如今看到肉,卻一點都不覺得反感,來這邊之後,還從來沒吃過肉呢。大概還是缺少油水的緣故,所以趙明月也吃了一片肉。這個年代的豬肉,全都是養足了月份、吃豬草長大的,肉鮮味十足,非常好吃。


    三人將四個菜都吃得精光,兩個男的每人都吃了三大碗米飯,趙明月也吃了兩大碗,這個年代,女人吃兩大碗飯絕對不是什麽大胃,都極其常見,就算是沈旭躍的女知青同事,也能吃這麽多。


    這是趙明月重生之後吃得最飽足的一頓,家裏吃飯怎麽可能有這麽多菜,頂多兩個菜,一個鹹菜一個素菜,唯一的葷菜就是蒸小魚仔,也隻在裏麵放一小勺豬油,確實挺慌的。趙明月巴望著這種日子趕緊過去,盡快讓家裏富起來,起碼能夠填飽肚子。


    吃了飯,三人結伴迴去。沈旭躍拿著草帽戴上,看見趙明朗和趙明月都光著腦袋:“你們沒戴帽子?”


    趙明月搖搖頭:“沒有,忘啦。”他們早上出門的時候有點匆忙,經驗也不太足,所以竟忘了戴帽子。


    沈旭躍說:“去買頂草帽吧,這騎迴去要一個多小時呢,曬久了人會中暑的。”


    趙明月覺得也在理,於是又跑到百貨商店去買了兩頂草帽。


    趙明月坐在哥哥趙明朗身後,沈旭躍則故意落在他們的後麵,一抬頭,就能看得見趙明月的身影。兩人時不時互相對視一眼,然後各自都掩飾地轉過臉去,心卻止不住怦怦跳,嘴角不由自主地微揚起來。這種僅僅看到對方就忍不住高興的感覺,趙明月很多年都沒有過了,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上輩子暗戀沈旭躍的時候。


    趙明月突然輕輕歎了口氣,兜兜轉轉,居然又迴到最初了,這就是命運嗎?


    八月初的午後,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趙明月戴著簇新的草帽,雖然還是很熱,但已經避過了太陽的直射,不由得覺得沈旭躍考慮得十分周到,他還是個挺細心的人。


    三人一邊走一邊聊天,時間居然過得飛快,到了一個路口的時候,沈旭躍突然停了下來,說:“你們先迴去吧,我要將東西給朋友送過去。”


    趙明月估計他要去送那團毛線,看樣子果然是給吳婕買的,想到這裏,情緒不由得有些低落起來。


    兄妹倆迴到家,父母已經等了很久了:“怎麽樣明月,有事嗎?”


    趙明月笑著安慰父母:“謝大夫說沒問題,沒病。可能是太累了。”


    “那就好,來吃飯吧。”胡年春說。


    趙明月說:“我和哥已經在外麵吃了。”


    胡年春愣了一下,點點頭:“哦,吃的什麽呢?”


    趙明月壓低了聲音說:“我們遇到熟人,他請我們吃的飯。”


    胡年春聽說不是自己花錢吃飯的:“怎麽能讓別人花錢呢,你有沒有把飯錢還給他啊?”


    趙明月看著母親,她忘記母親是個特別不愛占便宜有原則的人了,便說:“沒有,下次我再請迴去吧。媽,你們吃飯吧,我去休息一下。”


    胡年春看著女兒的背影,搖了搖頭。趙明月躺在床上,拿著曆史課本翻看,母親吃了飯過來了,坐在女兒的床邊:“怎麽躺在床上看書,眼睛不疼?”


    趙明月放下書本:“還好。”


    胡年春說:“大夫說你身體沒事,那怎麽痛了兩個晚上?”


    “我也不知道。”趙明月也覺得奇怪,那種疼痛還真不像沒事引起的,“但是白天一點事都沒有啊。”


    胡年春壓低了聲音說:“羅五媳婦說,你這可能是中了邪了,要我去找個大仙來幫你驅驅邪。”


    趙明月坐了起來:“媽,這年頭誰還敢請大仙啊?”這年頭破除封建迷信,一切跟這沾邊的都被禁止了。


    胡年春說:“偷偷地請也不是沒有的,不給人知道了唄。”


    可是這種事能瞞得下嗎,尤其又是在農村,家裏要來個什麽外人,左鄰右舍全都知道了,什麽來曆都打聽個一清二楚,到時候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說是搞封建迷信,那就不得了了。


    “今天晚上你跟我一起去就好了,咱們天黑了再走。”胡年春說。


    如果是以前,趙明月肯定會覺得羅五嬸是在胡說八道,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鬼怪的存在呢,但是她自己的重生已經完全詮釋了怪力亂神之事的存在,所以她這種事誰也說不定,不如就去看看吧。


    天黑之後,胡年春果然帶著趙明月出了門,趙明朗跟在後頭給母親和妹妹做保鏢。母子三人提著馬燈,到附近的一個村子裏去找大仙。


    趙明月說:“媽,汪秋蘭的媽不就懂這個嗎?”


    “怎麽能找她呢?那能信得過嗎?萬一她去舉報我們,不就慘了。”胡年春考慮得很周到,必須要找個完全不相幹的沒有利害關係的人去問詢,否則會引火燒身。


    母子三人摸黑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路,胡年春終於找到一戶人家,敲開了對方的門,出來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大娘。說明來意,老大娘將他們讓了進去,還看了看門外,以防有人發現他們的蹤跡,然後才關上門。


    胡年春說:“張嬸,我們進村的時候滅了燈的,沒人發現。”


    被稱作張嬸的女人點點頭,點亮了屋裏的油燈:“來坐吧。”


    正說話間,趙明月的胸口就疼痛了起來,她痛苦地蹲了下去,張嬸睜大了渾濁的雙眼,死命地盯著她看:“姑娘你是不是覺得心痛?”剛才他們來的時候,並沒有說是趙明月心髒痛,隻說她身上有些不好,但是張嬸一眼就看出了病症,令趙明月不得不相信她是有些本事的。


    過了好一陣子,趙明月才緩過來,點點頭:“是的,好像有人在用針紮一樣。”


    張嬸伸出手來,趕緊拉著她到桌邊坐下:“你來。”她就著油燈仔細端詳了一下趙明月,又將油燈端起來,放到趙明朗臉邊照,“痛了三天了對不對?”


    她說得分毫不差,讓趙明月詫異萬分,胡年春連忙說:“對,對,就是三天,今天是第三天。”


    張嬸說:“有人在詛咒你呢。這個法事要是連續做上七七四十九天,你就會沒命了。”


    趙明朗鼓起了雙眼:“誰這麽惡毒,詛咒我妹妹啊。”


    胡年春也嚇了一大跳:“張嬸,你一定要救我女兒啊。”


    張嬸說:“你仔細想一想,最近有沒有去了不該去的地方,或者得罪了什麽人?”


    趙明月皺起眉頭,隻是,到底是什麽原因呢。她最近沒去哪裏啊,除了前陣子下河去洗過一次澡,就沒去過哪裏啊。趙明月突然想起了那個裝神弄鬼的唐九妹,前幾天她正好抓住了偷穀的汪家,會不會是他們在報複自己?


    趙明月想到這裏,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我最近好像是得罪過人,她好像也懂這些。”


    張嬸說:“你給我說清楚一些。”


    趙明月就將抓偷穀賊的事情說了,又將汪秋蘭的事也說了,包括自己被檢舉的事,張嬸說:“這就沒有錯了,你得罪了人,她要報複你,正好她又懂這個,所以給你施法呢。”


    趙明月說:“真的有這種事嗎?光靠詛咒就能殺死對方?”


    張嬸歎了口氣說:“也不一定會殺了你,但是卻會讓你難受很久。畢竟她要是用這種逆天的方法殺死一個無緣無故的人,她自己也要付出很大的代價。這個是歪門邪道,一般人都不會用的,雖然可能會報複別人,但是自己也需要冒很大的風險,極有可能被反噬。”


    “那我怎麽辦,就一直痛下去?”這太難受了,就算是沒心髒病,也要被折騰出心髒病來啊。


    張嬸說:“我幫你化解。”


    趙明月雙手合十:“那就太謝謝了。”


    張嬸拿出一張符來,不知道念了些什麽,然後將這張符貼在趙明月額頭上,又拿出一碗米來收驚,趙明月知道民間有收驚的辦法,而且不算是迷信,不過那都是給小孩子的,自己這麽大了,還要收驚嗎?


    張嬸給趙明月收了驚,然後將符紙燒了,紙灰放在酒裏,讓趙明月喝下去,趙明月雖然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但還是將符紙酒給喝了。


    張嬸又將那碗收驚的米用一個紅色的布袋子裝起來:“這個你拿迴去,放在你的枕頭裏,枕著它睡,就能平安無事了。”


    趙明月說:“那給我施法的人會怎麽樣?”


    張嬸說:“他們做這種背德昧良心的事,總會受到懲罰,姑娘你隻管向善,以後多做善事,不存歹念,這樣就能平安無事了。”


    “謝謝張嬸。”趙明月給張嬸鞠了一躬,她沒想到張嬸最後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胡年春塞了五塊錢給張嬸:“謝謝張嬸救我女兒。”


    張嬸拿出三塊錢來給胡年春:“我隻收兩塊就好,這也是我師父教我的。救人濟世,不能以此來謀取橫財。做任何事,都要憑良心來做。”


    趙明月點頭:“我明白了,謝謝張嬸。”


    趙明月和母親哥哥迴到家,今天晚上隻在張嬸家痛了一迴,就再也沒痛過了,沒準是真的好了,不由得鬆了口氣。希望這件事以後不會再困擾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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