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院的謝大夫有七十多歲了,名氣很大,看過的病人不計其數。這年頭舉凡是知識分子,都要被改造,但是謝大夫卻逃過了這一劫,主要原因是他非科班出身,家庭成分是中農,沒有受到批判,謝大夫醫術精湛,名氣也夠大,是本縣城碩果僅存的老大夫,其餘的,你就得去各個牛棚裏找了。


    老大夫替趙明月把了一下脈,又換另一隻手來把了一下,然後說:“沒什麽問題,看脈象,身體很健康,心髒也挺好。”


    趙明月說:“那為什麽會心痛呢?”


    老大夫仔細看了看趙明月的臉色,說:“姑娘可能是精神過於緊張,身體太過勞頓,好好休息一下就是了。”


    趙明月聽說自己沒病,放下心來:“那大夫你給我開藥嗎?”


    老大夫說:“沒病吃什麽藥,是藥三分毒,迴去好好休息吧。”


    趙明月出來,趙明朗問她:“怎麽樣?抓藥了嗎?”


    趙明月搖搖頭:“沒有,大夫說我沒病,不給開藥。”


    趙明朗說:“他是不是看錯了啊,沒病怎麽會心痛呢?”


    “說是太勞累了,精神過於緊張了。”趙明月也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知道自己沒病,心情頓時也放鬆了,“哥,都來縣城了,我們去逛逛吧。”


    趙明朗點頭:“好。去百貨商店看看?”


    趙明月想起趙明秀的生日很快就到了,她還記得當初答應要送她一塊手絹的, 便說:“好啊,我去買點東西。”


    兄妹倆驅車趕往人民路的百貨大樓,這年頭物資稀缺,百貨商店那就是最高大上的所在了,能上百貨商店買一件東西,那是非常有臉麵的事了。這年頭大家都窮,但是貧富差距也不明顯,百貨商店裏人頭攢頭,都是來自社會各個階層的人。人們圍在櫃台前挑選商品,然後讓售貨員幫忙拿商品來看。


    百貨商店的售貨員態度那是相當的拽,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一邊看指甲一邊說:“看好了再拿,免得看來看去的弄壞了東西。”


    人們對這種態度已經見怪不怪,盡管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但也架不住鄉下人嗓門大,人一多,環境也就變得嘈雜起來。買東西的人多,看了東西也未必都買,售貨員拿了這個收那個,也確實挺累,難怪臉色那麽難看。


    趙明朗看了一圈,問妹妹:“要買什麽?”


    趙明月說:“秀兒快過生日了,我想給她買塊手絹。”


    趙明朗個子高,指著那頭說:“賣布的在那邊,手絹應該也在那邊。”


    兄妹倆越過人群,往布匹專櫃擠去。擠到櫃台外圍,趙明月踮起腳尖看了一下,沒看到手絹,便問售貨員:“同誌你好,打擾一下,請問手絹在哪裏?”


    那個售貨員看她說話挺有禮貌的,便揮了一下手:“那邊。”


    趙明月看著自己要去的那個角落,頂多隻有兩三米遠,但是賣布的櫃台前有一大堆人擠在這兒,要過去還不太容易,天氣又熱,大家都熱得汗津津的,實在是太痛苦了。“哥,我去好了,你在這裏等我。”


    明明都是農忙時節,怎麽還那麽多人呢。趙明月抹了一下下巴上的汗,猶豫著要不要迴去,上鎮裏的百貨商店去買算了。


    就在這時,她聽見頭頂上有人說:“是你啊,趙明月?”


    趙明月抬頭,看見了沈旭躍:“沈書記,你怎麽也在這裏?”


    沈旭躍說:“上縣裏開會,開完了,順便買點東西迴去。你要買東西嗎?”


    趙明月點頭:“對,我想買塊手絹。”


    “在哪兒?”沈旭躍問。


    趙明月說:“在那邊的角落裏。”


    沈旭躍說:“你跟我來。”他說著帶頭擠進人群,“同誌,麻煩讓讓,讓我們過去。”憑借他強大的聲勢和不懈的努力,終於為趙明月殺出一條血路來。


    趙明月感激不盡,連忙點頭道謝:“太感謝你了,沈書記。”


    “不客氣,你買東西吧。”沈旭躍說。


    趙明月趕緊買了一塊手絹,當然一塊塊精挑細選是不可能的,她大致選了一下顏色,選中了一塊白底藍花滾湖藍色邊的手絹,付了錢,迴頭看見沈旭躍還在,便點頭說:“好了。”


    沈旭躍說:“那我們走吧。”說著又領著趙明月從原路殺了迴去。


    趙明朗看見妹妹和沈旭躍,吃驚地說:“沈書記,你怎麽也在?”


    沈旭躍說:“是啊,剛好也在買點東西。”


    趙明月說:“我東西買好了,迴去吧。沈書記你也迴去嗎?”


    沈旭躍抬手看了一下手上的手表:“現在都快十二點了,吃了飯再走吧。”


    趙明朗有些猶豫,他們在外頭辦事,不管多晚,都是迴家去吃飯的,畢竟在外頭吃飯實在是太貴了。沈旭躍笑著說:“難得這麽巧,我請你們吃飯吧。”


    趙明朗看著妹妹,趙明月笑了一下:“那就謝謝沈書記了。”


    沈旭躍也是騎自行車來的:“你們也是騎車來的吧,我領你們去一個地方,又實惠又好吃。”說著戴上草帽,跨上了自行車。


    趙明朗騎上車,趙明月跳上車後座,跟上沈旭躍的車子。正午的太陽曬得人眼前發黑,但是趙明月卻絲毫沒有察覺到熱意,隻覺得風吹得很舒服,前麵沈旭躍的白色短袖襯衫被風吹得鼓起來,像一張張滿風的帆。


    沈旭躍迴頭來問:“你們兩個來縣裏做什麽?”


    趙明朗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怎麽說。趙明月說:“感覺身體有點不舒服,過來看看大夫。”


    沈旭躍猛地迴頭:“有什麽事情嗎?”


    趙明月笑著搖搖頭:“沒有,大夫說什麽毛病都沒有,就是太累了,讓好好休息一下。”


    “那就好。”沈旭躍鬆了一口氣。車子到前頭路口,他拐了個彎,然後進了氮肥廠,“我們村裏經常來這裏買肥料,這食堂的夥食很不錯,價錢也很實惠。”


    正是吃飯的點,但是食堂的人卻不多,應該說是點炒菜的人不多,工人們吃飯都是拿著飯盒去打大鍋飯,極少來點菜。


    沈旭躍去點菜,時令蔬菜五分錢一份,帶肉的菜一毛錢一份,燒魚三毛錢一份,沈旭躍點了一肉一魚兩個蔬菜。


    趙明月說:“沈書記,少點一些,夠吃就行了。”


    沈旭躍點好菜,迴來坐下:“我知道,肯定不浪費。”


    趙明月和趙明朗挨著坐,對麵就是沈旭躍,三個人坐著等菜上來。趙明月想了想,問:“沈書記你買什麽呢?”


    沈旭躍說:“幫朋友帶點毛線。”說著揚了一下手裏的一個紙包。


    趙明月哦了一聲,既然是毛線,那必定就是女性朋友了,會是誰呢,吳婕嗎?


    沈旭躍對趙明朗說:“前幾天你們生產隊裏那個偷穀賊,是明朗發現的?”


    趙明朗笑起來:“不是,主意是我妹妹出的,我們一起去找到的。”


    沈旭躍抬眼看了一下趙明月,眼睛裏都是讚許的神色:“對於那些投機倒把、偷雞摸狗的人,就該這樣懲罰,幹得漂亮。”


    趙明月想起這件事,好像後續處理還沒出來呢,便問:“這事後來怎麽處理呢?”


    沈旭躍說:“結果還沒出來,趙金雲還在想辦法為他們開脫,他們家有點親戚關係,唐九妹是趙金雲老婆的遠房表妹。”


    趙明月歎了口氣,小聲地說:“我們國家就是這樣,裙帶關係太嚴重了。當然,連坐也很恐怖。”


    沈旭躍看了一下四周,對趙明月說:“噓,這種事不能在公開場合說。”


    趙明月吐了一下舌頭,羞澀地笑了一下。


    沈旭躍說:“不過你說的是對的,就是這個現狀。”說完輕輕歎了口氣。


    菜很快端上來了,沈旭躍起身去打飯,趙明月過去幫忙端飯。沈旭躍一邊盛飯,一邊迴頭來衝她笑了一下。


    趙明月端著兩碗飯迴來,一碗給她哥,一碗給自己。沈旭躍端著飯碗過來了,他笑著說:“在外麵辦事的時候,我就喜歡在外頭吃了再迴去,起碼能填飽肚子。”


    趙明月知道,知青在食堂吃飯,每個人的米飯都是限量的,女知青三兩米飯,男知青四兩,沈旭躍這樣的大個子,四兩沒什麽油水的飯,還真是塞不飽肚子。所以常聽說知青們自己燒火烤紅薯和芋頭吃。


    食堂裏的炒菜油水比自己家裏的要足,所以味道非常好,大家都吃得很快,風卷殘雲一般扒完了一大碗米飯,其實也沒來得及吃出什麽味兒。吃完第一碗,都去盛第二碗,這時候才停下來慢慢品嚐菜的味道。


    趙明月注意到,沈旭躍不吃薑,他把魚裏的薑夾出來,放在桌子上。趙明月心裏有些奇怪,這年頭還有人挑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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