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洛星河離開之後,彥卿就沒見過他。


    倒是吃飯的時候,師祖鏡流會準備好一桌子飯菜,詢問他一些雲騎軍和仙舟這些年的事情,卻從來不問他的劍術。


    又想起洛星河說起他的劍術太慢,他尚且覺得慢,眼前的師祖自不必多言。


    彥卿想到這裏,沒了食欲,放下碗筷道:“我吃飽了,先去練劍了。”


    鏡流起身收拾碗筷,洛星河從屏風後走出來,接過她手裏的活,柔聲道:“我來吧,你去歇著。”


    鏡流笑問道:“他要是知道這一桌子菜都是你做的,會不會對你的印象有所改觀?”


    洛星河嘴角微微上揚:“我可不指望他感謝我。”


    青年看著庭院裏用力揮劍,試圖找尋【快】之真諦的少年,輕聲感慨道:


    “少年已識愁滋味啊。”


    鏡流紅唇微撇,想起了少年時候的洛星河。


    ……


    彥卿按照洛星河的要求,每天勤奮揮劍,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揮劍百萬的目標。


    他剛剛開始學劍的時候,每天跟隨景元練劍,目標也是每日揮劍萬次。那時候他每天需要十個係統時,才能完成這項艱難的任務。


    如今劍術提升,揮劍的速度越來越快。


    按照他的體力,每天揮劍十萬次,就會達到極限。


    剛開始的時候,少年一心想要追尋揮劍的速度,一再提升每日固定時間內的揮劍次數。


    可當他發現距離揮劍百萬次的目標越來越近的時候,卻不得不考慮之後的問題。


    他的劍速,夠快了麽?


    答案是不夠,這種程度的訓練,對他劍術的提升微乎其微。


    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彥卿很是發愁,食欲一再下降,顏色憔悴,形容枯槁。


    每天練劍的時候,心態也更加的急躁。


    忽然有一天,他察覺到自己隻剩下一萬次揮劍,就能達到目標了。


    彥卿焦慮之中心生一計,故意降低了揮劍的速度。


    第一天,他揮了一千次劍。


    後來每一天,他揮劍次數越來越少,揮劍速度越來越慢。


    而他也因此有很多的時間去思考,何為快。


    眨眼而至,轉瞬而至,一閃而逝,都不叫快。


    當他真正理解快的含義,是在他一整天隻打算慢吞吞揮出一劍的時候。


    從拔劍出鞘,到揮出這一劍,用去了一整天的時間。


    洞天中的太陽東升西落,夕陽沉入地平線的一瞬間。


    彥卿忽然有所明悟一般,收劍歸鞘,閉目迴想這慢吞吞的一劍,期間光陰流逝,晝夜交替,唯有揮出這一劍的心始終堅定不動搖。


    他運轉全身氣力,再次以同樣的姿勢出劍。


    寒光一閃,這一劍快到他自己都沒有看清。


    仿佛斬去了時間一般。


    心未動,劍已至。


    少年終於找到了自己的道路,開心得想要大笑,卻又忍不住落下眼淚。


    遠處樓閣上的鏡流和洛星河欣慰地點頭,有此悟性,少年彥卿在劍道一途才算得上登堂入室。


    第二天,鏡流出現。


    彥卿興奮道:“師祖,今天是你要教我練劍麽?”


    鏡流點點頭,麵無表情道:“聽說你喜歡收藏名劍?”


    彥卿說起這個可就不困了,各種工造司打造的劍刃,他都能如數家珍一般娓娓道來。


    鏡流擺擺手道:“我不是來聽你推銷工造司的產品的,你的名劍,對你的劍術,有多少的提升?”


    彥卿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在雲騎軍中,他的劍術已然是除將軍以外的第一人。


    名劍更多襯托他的身份,而非用來提升殺力高低。


    鏡流冷笑道:“身為劍士,心中之劍竟是可供把玩的藏品,而非對敵之時決定勝局乃至生死的關鍵,真是可笑至極。”


    彥卿忽然被教訓,有些小委屈。


    鏡流差點就心軟了,還好洛星河在遠處劍氣傳音道:“我的鏡兒喲,這可不是你該心軟的時候,日後他若與人對敵,輸在了兵刃上,就是我們的責任。”


    鏡流冷哼一聲,繼續批評道:“你之劍術既非臻至化境,無法做到【無劍勝有劍】,又不能通過名劍疊加殺力,有劍無劍,又有何區別?任你家中珍藏名劍萬千,依我看來,不過是孩童的玩具罷了。”


    彥卿撫摸著這次帶來的最趁手的六把名劍,忽然覺得有些對不起這些劍刃。


    “劍是兇器,劍術,是殺戮之術,劍士,也是手中流著鮮血的人。”鏡流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周圍溫度驟降,“我輩雲騎劍士,仗劍生,仗劍死。”


    冰冷的殺意鎖定了彥卿,明明她手中無劍,卻讓彥卿覺得劍無處不在。


    殺意消退,彥卿手中的名劍仿佛可笑的玩具一般,嘲弄著他的弱小和可憐。


    鏡流已經離開,留下少年一個人在原地沉思。


    ……


    閣樓上洛星河看著如釋重負一般教劍歸來的鏡流。


    他捏了捏鏡流繃著的小臉,笑道:“可以了可以了,在夫君麵前不用那麽冷冰冰,順便提一嘴,剛剛演的不錯。”


    鏡流幽怨地白了他一眼,任由他輕輕揉捏自己緊繃的臉。


    什麽演的不錯,這就是原本的她好麽?


    隻不過自從喜歡上洛星河之後,在他的潛移默化影響下,才變得不那麽冷冰冰。


    是他日複一日的陪伴,和那些生死別離堆積的思念,一點一點融化了她冰封的心。


    “那我要加片酬。”鏡流抱住他的腰,揚起嬌俏的麵容,眼神直勾勾地看著他。


    “好啊鏡兒,坐地起價是吧?”洛星河溫柔地替她整理耳邊的碎發,“本來說好隻要一個親親的,現在想要加什麽?”


    鏡流思考了片刻,在他耳邊吐氣如蘭。


    聽了她的要求,洛星河有些臉紅道:“這……不好吧?”


    洞天庭院外圍,園林湖景。


    水上一輪明月緩緩升起,一葉扁舟漂浮在湖中央。


    白發女子枕著黑發青年的手臂,一臉心滿意足。


    湖水如鏡,時光如流,星河倒映,月光朦朧。


    “怎麽忽然想起來要來這裏?”洛星河不明所以。


    鏡流主動貼上他的嘴唇,比以往更加強勢地索取。


    這一次反倒是洛星河有些招架不住,率先敗下陣來。


    鏡流趴在他的懷裏,香汗淋漓,小手伸進了他的衣服,眼神迷離道:“在這裏,你隻屬於我一個人。”


    這一夜,小舟劇烈搖晃,湖麵上傳來青年的求饒和哀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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