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多長時間沒有看過這樣的孩子了,好像自從黃漠關的林氏工坊開起來之後,一文五斤的豆渣養活了太多災民,那些枯瘦如柴的孩子和大人身上總算長了些肉,加上救濟糧和火鍋工廠的建立,情況又更加好了不少。


    黃漠關的人即使很消瘦,卻也絕對沒有再像這孩子一樣,瘦的完全沒眼看。


    看這孩子哭的那樣傷心,林瑞走了不是留也不是。


    也不知道哪個缺德鬼要將骨架丟在這裏,正好擋了他唯一能找到的小路。


    不過能在這裏看到孩子,想來這裏也不是荒無人煙的地方了,他輕輕咳嗽了兩下。


    結果孩子驚恐大叫一聲,一把將骨架抱在懷裏:“娘,娘,有鬼啊!”


    這畫麵直接給林瑞整無語了,你連這副帶血的骷髏都不怕,還怕他這個活人?


    “小朋......小子,你怎麽在這裏!”林瑞將說話的聲音放緩,表情也變得和善。


    他一個活生生的正常人,怎麽還被認為成鬼了呢?


    瘦的隻剩一顆大頭的男孩小心的看著林瑞:“你,你真不是鬼?”


    “肯定啊,你看,我有溫度的。”說著林瑞將手向他伸了過去。


    小男孩看著林瑞舉在空中的手有些害怕,仍是將頭埋在骨架身上,後來見林瑞一直沒有動作,再次看向林瑞的時候,林瑞將手又向他提了提,示意他來觸摸一下。


    男孩這才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懷裏的骨架,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向著林瑞走去。


    接近林瑞的時候還戒備的碰了一下他的手就往後麵退,林瑞見此不由笑著說:“你這麽一碰能碰出來了?外麵那麽冷,我手現在還是涼的,你多捂一會才能感覺到啊。”


    孩子聽了將信將疑的小心走了過來,這次膽子大了些,抓住林瑞幹燥的手好一會這次臉色更驚恐的跑的更遠。


    剛剛還能看到他倒退的身影,現在好了,直接閃身不見人影,後退數步就鑽入林子裏不見蹤跡。


    怎麽迴事?他又不像是要吃人的?


    想完之後他就追隨著孩子逃跑的方向追去,此時橫亙在路邊這具看起來新鮮的骨架都沒那麽可怕了。


    “啊!”又是一聲慘叫,讓林瑞追擊的步伐都倏然停住。


    仔細辨別了聲音,確實很像剛剛那個孩子的,他加快了腳步,小心朝著聲源接近。


    在一片高高的灌木叢後麵看到剛剛那孩子被一個繩網吊了起來,此時他就像個虛弱的小貓一樣,不斷掙紮著想要從繩網裏逃出去,但越是掙紮繩網就將他束縛的越緊。


    林瑞不明白為什麽這個地方會有陷阱,可能是用來捕捉大型野獸的?


    想要上前去幫孩子解繩的時候,又有兩個男人從側邊走了過來,他們身形富態,肥碩的身材和瘦成骷髏的孩子形成了鮮明對比。


    隻是眼睛紅的就和兔子一樣,其中一個人手中還抓著肉幹在啃著。


    林瑞看著心都涼了,這樣有鮮明特點的人還有什麽可說,逃荒路上他見的多了,這是吃人肉留下的後遺症啊!


    所以這個小孩要是被他們抓住哪裏還有活路,多數就會成為那人手中的肉幹一樣,被放血宰殺然後和畜生一樣扒皮割肉,用以滿足一部分的口腹之欲。


    兩人走到被繩網捕獲的孩子下麵,不太滿意的打量著:“這麽瘦!”


    “現在這世道哪有胖人啊,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咱們接著就行,迴去給肉館的老板當個添頭也能順便賣個人情啊,話說老板這道風幹肉幹味道是真好,趕明兒再去跟他討要一些。”


    “解下來吧,運氣可真背啊,這一片樹林躲著的孩子都被我們抓完了,明天換個地兒吧。我看王屠夫他們經常將片完肉的骨架都丟進這裏,長久以往哪個人還敢躲在這裏啊。”


    “我看行。”


    兩人說著就將繩網放下來,那孩子掙紮不已,餓的沒有二兩肉的身體此時因為對生的本能格外強烈,踢踹的腳讓其中一人中招。


    “媽的!”那人掏出匕首就要去了結這孩子。


    同伴攔住了他:“幹什麽,不過被踢了一腳而已,哪來這麽大怨氣,我看你在肉館老板和肉市管事麵前打不還口罵不還手的。”


    “那怎麽能一樣,我給他們伏小做低,為的是能多吃一口肉填飽肚子,這混小子都成了我的貨物還敢這麽囂張,當我阿四好欺負不成。”


    “行了行了,動什麽手,拉到朱老板那去再說,活人比死人的行情好,價格還高,咱能多換一些東西都是好的,宜舒關最近凍死人了,怎樣我都得買些棉花。”


    “行吧行吧。”拿著匕首的同夥一把將匕首插進孩子耳邊的土裏,匕首幾乎是貼著他耳朵過的,冰涼的觸感讓孩子嚇得渾身一抖。


    林瑞看得心急,倒是想救孩子,他雖然也會一些拳腳功夫,可對方有兩個人,還是正值年輕力壯的男人,就憑拿匕首那人挽了個漂亮的刀花也能看出對方也是個練家子。


    這種情況下還是苟著吧,小心使得萬年船。


    那兩人將孩子綁好手腳後貨物一般扛在身上,輕巧的繼續遊蕩在樹林裏,托他們的福,林瑞看到了平山最不想看到的情況。


    兩人扛著男孩到了一處窪地,下方密密麻麻都堆滿了片去血肉的骨架,有些顏色已經破敗了, 像是死了很久,但被隨意丟棄在上麵一層的骨架卻是鮮紅的,剛剛被處理過的。


    這些分明是人的骨架,這裏就像是一個萬人坑,骨架堆疊,看不到一點肉,被專業的手法剃的幹幹淨淨。


    饒是林瑞再不想承認,也必須得直麵事實,他掉下來的這處地方的人們,是靠著吃同類的肉而活下來的。


    人類骨架不止窪地裏有,周圍的路邊上都拋灑的到處都是,很像那些處理骨架的人懶得進這麽深的密林,就隨意丟在了這裏。


    眼前場景如同地府的十八層地獄,枯骨堆積,陽光透過樹葉照到這些骨架上,一些骨架被風吹雨淋打磨的發亮,一些才被丟來的骨架,血液還順著骨頭的紋理往下滴落。


    說一聲人間地獄,也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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