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色狠狠震撼了林瑞一行人,一具具消瘦不似人形的屍體躺在地上悄無聲息的腐爛,死的時候骨架上隻覆蓋著薄薄一層皮肉。


    以前皮包骨在林瑞看來是現代的一種形容詞,可在這裏卻是真實出現在人身上的事。


    每一具屍體上都有一團團黑色影子在飛舞,大家知道這都是靠進食腐肉為生的綠頭蒼蠅,翅膀扇起的“嗡嗡”聲好像盤旋在自己耳邊。


    禿鷲和烏鴉這樣的食腐動物也來分一杯羹,它們對曬的幹癟的皮膚沒有興趣,尖尖的嘴喙啄透屍體的胸腹將他們開膛剖肚,掏出腐爛的腸子和器官分食。


    發爛發臭的腐肉對這些食腐動物來說無疑是一道精美的菜肴,這裏的烏鴉禿鷲和綠頭蒼蠅靠著這些屍體吃的毛發光亮,體型肥碩。


    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山腰和山腳處,太過密集的屍體讓林瑞他們費盡心思爬過的山那麵仿佛成了一個萬人坑,亂葬崗,一切都荒蕪的不像話,如果不是依舊豔陽高照,他們恐怕真進入了地獄裏的黃泉。


    林長均摸了摸身上大熱天起的雞皮疙瘩,說話的聲音都在抖:“這是啥?真是死人?”


    林長泰的聲音也比他好不到哪裏去:“怎麽死了這麽多人,靠著山咋能死這麽多人!”


    這話實在沒什麽說服力,連山山脈靠南麵大雨如注,山上大小型動物頻繁出沒,他們在山南吃的野豬,蟒蛇肉和野雞野兔都不在少數,可到了山北後豔陽高照,熱似熔爐,劇烈的陽光每分每秒都在烘烤人身上的水分。


    這天氣別說動物了,連山野間的蟲子都看不見一隻,整座山仿佛真的成了荒山死山。


    那連山以北的災民如何能在荒山上尋得食物,連他們林氏一族都靠著從林家村帶出來的糧食飽一餐餓幾頓的吃著。


    林瑞看到眼前的慘景不知道怎麽就想起了被曬幹的池塘裏那些擱淺的魚,一條條都翻著肚子被曬的發幹發硬發臭,天災之下,人與動物又有何區別。


    亂世天災加人禍,簡直將一個朝代的buff都給疊滿了。


    林子明和林子仁兩兄弟跑了過來:“族長族長,你快來看!”


    林瑞迴神,和三兩被林子明林子仁帶著走到一處峭壁上,與峭壁平行的是另一座山的峭壁,峭壁之間分隔出了一條小路,他們站在上麵可以清楚的看到下麵如同潮湧的流民從這經過。


    人多則生變,下麵的災民林瑞也看不到他們此時的狀態,距離太遠了,從上往下看,隻能看到人頭攢動。


    也能看到趕著驢車,馬車和牛車的,這些人也都和林瑞一樣,幾十人成群,成一個大的隊伍,車上放著行李糧食之類,一群人將車護得緊緊的。


    山腳下走動的這些災民有走著倒下再爬起來的,也有走著倒下再也沒爬起來的,逃荒路上這樣場景的發生已經讓周圍的人麻木了,他們就像行屍走肉,腿腳機械的走著,他們不知道哪裏是生路,也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麽時候,或許死亡才是最終的結果。


    “主人你看他們,他們......!”三兩指著那些看到有人倒下後從災民群裏刻意落後將屍體拖走的災民。


    在這裏將屍體拖走,總不可能去為他們醫治,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用來......吃!


    “這......”林子明深唿吸一口,臉皮仍是抽搐著,不太能接受這種事實。


    林子仁反應更大一點:“他們是要吃人嗎?”


    說完自己就先受不了的轉過身蹲在地上幹嘔:“嘔......嘔......”


    林瑞拍拍他肩膀:“試著習慣吧,之後我們就要避免不了的與他們同行。你該慶幸他們現在是吃死人,而不是捕食活人,這樣我們麵對的危險除了天災和饑餓還有人禍。”


    感覺到山的這一麵如此危險,林長喜又帶著大家退迴了上坡路段的緩坡上紮營,看到林瑞三兩和林子明幾人迴來,林長泰林長發等人立刻站起來詢問:“族長,子明,怎麽樣了?”


    林瑞搖頭,大家看著他這樣心裏都一個咯噔。


    “情況比大家想的還要差,逃荒隊伍看不到頭,這還是他們一路逃一路死的情況下。”林瑞剛說完,林子明就心有餘悸的接話:“倒下的人或許還沒死就被其他人拖走分屍,用火燒熟著吃了。”


    “什麽!”


    “吃人?!”


    “天呐,這太可怕了!”


    馮珍娘張大翠和林素素等人臉色都嚇得發白,似乎沒想到外麵情況已經嚴峻到這種地步了。


    林子成也被這消息嚇得一身冷汗,先前他還抱怨老娘煮飯的時候飯做的太稀,讓他餓的雙腿發軟走不動道,結果外麵災民的情況已經無米可吃,竟然到人吃人這般駭然的程度。


    林素素抱著妞妞心裏也怕的不行,剛剛看到的那些屍體裏有不少都是死孩子的,他們年紀和妞妞也相差無幾,卻被活活餓死,還有些死娃娃的肚子撐的高高大大的,她聽人說過逃荒時沒得吃就靠吃樹皮,地軟和觀音土。


    其中觀音土就脹肚子,吃進去拉不出來,最後人被活活憋死。


    林平茂拄著拐杖老淚縱橫:“咱太爺爺就是逃荒來的,沒想到沒安生幾年,咱們這些子孫輩也步入了他們後塵,祖宗在天有靈的話,一定要保佑我們啊!”


    林早早抱著懷裏的女兒心裏的忐忑不安倒沒有姐姐那麽多,有瑞哥兒在,她總有主心骨,是爹和娘都給不了的,原來娘在弟弟還小的時候經常在姐妹兩麵前嘮的那句話都是真的,男娃長大後可以立門戶,給她們姐妹兩撐腰,隻要兄弟在,她們就永遠有娘家!


    林子成和林子明等年輕一輩慌亂一瞬後,很快收拾好恐懼的神情,看向站在那沉默的林瑞:“族長,你說咱接下來該怎麽辦啊?”


    能怎麽辦?這些災民逃荒的路線和他們一致,都是往黃漠關的方向,天下永遠不缺聰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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