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陽沒有想到蕭騰竟然會迴頭,正想著究竟是該解釋還是幹脆逃跑,手臂被驟然握住。


    季昀承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低沉:“你不是說換條路麽,那我們走罷。”


    不像季昀承平日的玩世不恭,倒帶了幾分冷硬。


    一怔之下,蕭騰也認出林陽身邊的是那日救他們出去卻又衝著林陽發火的男子,如今看來,他們或許早已相識,心頭苦笑,他還曾擔心過林陽,原也是,這世上誰不曾有秘密。


    隻是……看慣了林陽男裝的樣子,乍然看見她穿著女裝,蕭騰也有些不適,但再多看兩眼卻發現那樣豔麗的裙裝穿在林陽身上竟然沒有被奪去一分顏色,反而將她身上矜貴清傲的氣質展現的淋漓盡致,仿佛她生來就適合這樣的顏色,就適合站在人群正中,接受所有人的矚目……一時之間蕭騰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另外一個女子……


    此時確實不是個適合說話的時候,慕陽“咳”了聲,正欲同季昀承先走,被突如其來“砰”一聲重物落地聲打斷,隻見醉仙樓地上正趴著兩個不斷低吟卻又動彈不得的人,淡淡血腥味彌散。


    抬頭望去,二樓窗口一個粉色裙裝的女子冷聲道:“若再敢隨口胡言,下次可就沒這麽好運了。”


    此話一出,周圍盡是議論聲,反之樓上卻是一片靜若寒蟬。


    慕陽低了低頭,上麵的女子實在再熟悉不過,她過去的貼身侍女,雲泉。


    這事她從前似乎也做過,那時蕭騰已經娶了她,被傳得要更為不堪一些,她忍耐不住發火,卻隻換來蕭騰輕描淡寫的一句:“長公主殿下何須生氣,他們說的難道不都是實話。”


    不自覺地,慕陽抬眸朝蕭騰看了一眼,卻並未看到意料中的慍怒,蕭騰歎了口氣,向她告辭。


    ……蕭騰竟然沒有覺得生氣?


    慕陽有些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卻聽耳邊輕嘲道:“別看了,人已經走遠了。”


    慕陽下意識反駁:“我不是……”


    “不用解釋了。”季昀承邊走邊冷笑,“不過你最好和他劃清界限,玄慕陽那個人最是眼裏揉不進沙子,如果被她知道你是女子,還和蕭騰走得這麽近,隻怕你將來會吃不了兜著走。”


    慕陽忽然有一點無言。


    走了一段,沒聽見慕陽的反駁聲,季昀承迴頭,正對上慕陽的眼睛,濃黑深邃,望不見一絲倒影,她的眼睛裏似乎從來也隻有她自己一個人。


    見季昀承怔怔望來,慕陽展開如雲衣袖,低頭打量了一眼,揚唇笑道:“怎麽,太漂亮,所以看呆了?”


    明明隻是個再尋常不過的笑容,眼瞳中也看不見丁點輝光,然而一瞬間的錯覺,仿佛整個夜空的星光都倒映在了那雙冷淡的眸子裏,強壓下去的醉意被漸漸勾起,季昀承走近了一步,低啞的聲音響在慕陽耳畔,有些微的含糊:“是的,太漂亮了,所以我看呆了。”


    天下貌美的女子何其多,真正讓他驚豔的也不過是這個人罷了。


    慕陽抬一指,點在季昀承額頭,慢慢推開他,無奈道:“帝都哪裏有賣解酒茶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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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林宅。


    夜深人靜,月色淒迷,一燈如豆。


    季昀承接過慕陽遞來的茶盞,淺灰色的眼眸眯成一線,低頭酌了一口,下一刻,全然噴了出來。


    “這是什麽?!”


    利落的側身躲開,慕陽撣了撣裙裾道:“這是什麽不重要,反正你不是清醒了麽?”


    說著,又看了看天色道:“剛剛子時,今天馬上就過去了。”


    “那就是說,我隻能再看你穿女裝半個時辰?”


    慕陽輕輕一笑:“侯爺,是你自己喝多了,怪不得別人。”接著再不管季昀承,兀自做自己的事情。


    因為裙裾過長,行動間慕陽不免略略收斂了步伐。


    季昀承道:“也就此時看你還像個女子。”


    “我平日不像女子麽?”


    季昀承笑:“若女子都如你這般,那男子隻怕都不敢娶妻了。”


    慕陽側眸,忽然念動,扯唇道:“怎麽會,曾幾何時,小女子的願望不過是做個賢妻良母,勤儉持家、相夫教子、孝敬公婆……”


    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季昀承禁不住大笑:“這怎麽可能是你……”


    是啊,怎麽可能是她?


    一瞬間的恍惚後,慕陽淡淡道:“侯爺不信也罷。”


    “我信。”季昀承忽然直起身,大步流星走到慕陽麵前,眼眸被醉意熏染的微微發亮,“慕陽,跟我迴南安罷。女子不該留在朝堂這種危險的地方,更何況,你再不承認也總歸是要嫁人的,難道你就甘心隨便嫁給什麽販夫走卒?我可以用最盛大的婚宴迎你進門,南安侯正妃的位置,並且將來無論發生什麽都保你一生無憂。”


    對於季昀承來說,這樣的承諾已經到了極致。


    可是……慕陽淡笑道:“你要娶一個低賤商賈之女麽?還有我如今的身份你要如何解決?”


    “你如今的身份可以讓真正的林陽替代,至於出身……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用林陽替代她。


    她早該知道季昀承將林陽留在南安侯府上沒這麽簡單,都不過是季昀承手裏的一枚棋子。


    “侯爺,用南安侯正妃的位置隻換了一個吏部侍郎的位置,這生意未免有些虧本。”


    看著慕陽似嘲非嘲的表情,季昀承也霎時明白過來:“我留在林陽的確是為了不時之需,不隻是替代你為官,也有如果你被牽扯獲罪,替代你去入獄的意思……慕陽,既然你這麽聰明,為什麽還看不出我是真情假意?你覺得我會為了權勢去娶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女人麽?”隨即自嘲道,“也是,我說什麽你從來也不信。為什麽你對一個相識不過一年的人都可以這麽溫和,唯獨對我是這個態度?”


    冰冷,排斥,反抗。


    慕陽也是一怔,說起來季昀承其實並沒有對她做過什麽,反而又是錦衣玉食養著她,又是讓名師教她琴棋書畫,甚至她想打賭,季昀承就真的放手任她發展,而且季昀承還曾救過她不止一次,換一個女子,隻怕就算不會對季昀承感恩戴德,也多少會有些感激之情吧,為什麽自己……


    說到底,還是前世殘留著和季昀承爭鋒相對的習慣,無法和他和平相處,過於看不慣這個人,哪怕隻說兩句也會忍不住刺上季昀承一句,更別說感激了。


    見慕陽沒有反應,季昀承試探著抬起手。


    修長的手指捧起慕陽一側的臉頰,在微冷的夜晚手掌傳來的溫度格外的溫暖。


    夜間的更鼓聲一聲一聲悠然敲響,幾許清風從指縫間溜過,屋外驟然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緩慢而纏綿的低落。


    季昀承緩緩垂下頭。


    唇與唇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唿吸可聞。


    慕陽突然偏開頭,季昀承沒有再低下,僵持了幾個唿吸,慕陽推開季昀承的手,退了一步淡淡道:“今晚已經過了,我去換衣服。”


    又走了一步,慕陽才道:“如果答應了侯爺的提議,那我這幾年不都是在做白功?還是算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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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將停,天色未晴,仍舊烏雲密布,樹木顯得潮濕而翠綠,亭台閣樓籠在水霧中,朦朧不清。


    她到底想要做什麽?


    很多時候連自己也想不透,探出手指,輕輕觸碰從屋簷落下的雨滴。


    ——做個賢妻良母,勤儉持家、相夫教子、孝敬公婆……


    這輩子都沒機會了罷。


    望著霧色蒙蒙的蒼穹,慕陽想,等到結束了如果她還能活下來,那幹脆找個地方安然度過一生罷了,榮華富貴她已經經曆太多,也不需要了。


    書童撐著傘送慕陽出門,走了幾步,慕陽道:“下午去招些家丁丫鬟罷。”


    睜大眼睛,書童委屈問:“是公子嫌棄我一個人侍候的不好麽?”


    “不是,是府裏太冷清了。”


    過去是礙於怕季昀承被發現,如今……


    雖然書童不情不願,晚上慕陽迴來時,府裏還是多了幾個衣著粗陋提著包袱一臉局促的少年少女,書童站在一側,儼然一副總管的樣子。


    慕陽掃了一眼,隨手指了幾個瞧著順眼的留下,剛想走,忽然聽見其中一個欣喜又怯弱道:“這位公子,公子,你還記得我麽?我叫曹仁啊!”


    轉頭定睛看了一眼,那個看起來比叫花子強不了幾分的竟然還真是那個掉進懸崖下麵的曹仁。


    半個時辰後。


    沐浴後一身幹淨衣裳的曹仁邊兩眼冒光邊用筷子飛速的掃卻桌上的食物,一臉的幸福洋溢。


    “真是好久沒吃到這麽美味的飯菜了!太美味了!”


    慕陽早已用過膳,此時看曹仁的樣子,不覺有些狐疑……都是吃慣了的家常菜,真的有這麽好吃麽?


    擦了擦嘴角,曹仁摸著肚皮,滿足歎氣,眼睛掃到慕陽桌上攤著的文書,“咦”道:“原來你竟然是個官?”


    “嗯。”慕陽可有可無的應。


    搓了搓手,曹仁強壓興奮道:“我,哦不,在下有許多報國之策,不知道公子有沒有興趣聽?”


    幾裏外的宅子裏。


    季侯爺見過屬下傳來的消息,捏爆了手中上好的纏絲白瑪瑙杯。


    作者有話要說:標題黨,耶~~


    前兩天考試頹廢了,我決定從今天起開始日更!


    握拳。


    下一更的時間是明天晚上,具體時間不定……>0<


    ps:話說我突然發現重夜叫黑黑也蠻有趣的嘛,夜=黑,重夜=黑黑……


    【猥瑣的抹黑人氣角色的作者陰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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