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日下了朝來,鎮國公並未離去,而是求見了當今聖上。


    禦書房內,熙帝一身繡五爪金龍的紫色常服,盤踞於龍案之後。


    “茂山叔,可是有什麽事情?”


    鎮國公也沒多做鋪墊,直接將手上一隻長扁匣子奉了上去。太監總管鄭海全將匣子接了過來,放在龍案之上,得到熙帝的允許後便打了開。


    看到匣子裏的東西,不光鄭海全有些疑惑,連熙帝也是。


    隻見那匣子裏鋪著一層大紅猩猩色的絨布,絨布上——


    放了一串肉?


    應該是肉吧,隻是一般肉食是放碟子中的,而這肉卻是用了木簽子串了,一共三塊兒,熙帝看得很清楚。


    鎮國公從來不是一個無的放矢之人,所以必定是有深意的。


    熙帝也沒開口疑問,而是待鎮國公自己道來。


    “陛下應該記得四皇子殿下前些日子在臣府上住了一些日子,臣家中有一幼孫,今年剛十歲,正是頑皮跳脫的年紀。四皇子在臣府上一向很少出門,不曾想就和老臣孫兒成了玩伴。臣心想,四皇子在府中住得也略顯孤單,有個玩伴也是好的,便任由兩人在一起玩耍……”


    這些話鎮國公是用閑聊的口氣說出來的,甚至偶爾還有失笑的口氣,一副長輩看小輩的慈愛模樣。包括四皇子到了鎮國公府,慢慢開朗起來,拉著沈祁一起登高爬低,也講訴了出來。


    其實這事兒並不是什麽秘密,熙帝早就知曉。


    “誰曾想兩個倒也投緣,四皇子遷了府,我那孫兒也去了四皇子府玩耍了兩次。兩個孩子興趣相仿,也不知怎麽,我那孫兒前些時候迴家說想自己折騰做點小買賣玩。我那兒媳婦寵孩子,也沒細問,就給孩子找了幾個下人幫襯著……本以為他就是鬧著玩的,都沒放在心上,誰知前日居然拿了些銀子迴來說要孝敬爹娘……”


    鎮國公話說得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可熙帝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這就是他折騰出來的?”熙帝拿起匣中那串東西問道。


    這個‘他’,並沒有直說是誰,但彼此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是,就是做吃食的小攤子,據說生意還不錯,能賺些銀子。”鎮國公說得很含蓄。


    熙帝沉吟半刻,點點頭,笑道:“茂山叔的孫兒也是早慧,小小年紀就能自己賺銀子了,不錯不錯。”


    鎮國公拱拱手,“陛下過獎了。”


    “嗯,你退下吧。”


    鎮國公正要往外走,上頭話音不顯傳來一句輕語。


    “那孩子也不容易,朕明白。”


    鎮國公並未停頓,便走了出去。


    看似是鎮國公與熙帝打了一場啞謎,實則彼此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鎮國公是借事說事,不光在熙帝麵前給沈祁備了但書,例如兩個小孩子曾經玩在一起,以後真出了什麽事情,也是在陛下那裏備過案的。這是一個忠君之臣必須要做,那就是知無不言。


    又點出了孫子和四皇子在一起做了買賣的事實,沈祁是個皮猴性子,怎麽可能想到要去做什麽買賣。


    不必說,定然是其中有人主導。


    也隱晦的告知了熙帝,這件事是四皇子想做的,老臣早就知曉,但全家礙著四皇子的麵子(也可以說是熙帝),就聽之任之了。


    而熙帝,最後那句看似在誇讚沈祁,其實卻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也是隱晦的告知了鎮國公,此事朕已知曉,並無大礙。


    而最後那句,似是無意說出來,卻又進了鎮國公耳裏的話,則是再一次表明了熙帝的態度。


    熙帝知道四皇子不容易,所以在可以允許的範圍之內,是允許他暗裏有些其他行為的。包括鎮國公一定程度的給予庇護。


    ……


    自古以來,君和臣之間打交道都是有許多學問的。


    有的人一輩子都學不會,隻能混跡在下層,有的人學會了一些,也能揣摩出一些上意了,卻每每故作聰明,惹來厭惡。而鎮國公能身居高位,手握重權,安然跨過兩朝,至今仍能得到熙帝的寵信,不是沒有原因的。


    至少在與熙帝打交道方麵,他很有經驗。


    鎮國公當然不是為了駱懷遠才來熙帝麵前走一遭的。


    其一是為了做一個忠君之臣的‘本分’,二來沈二夫人在裏頭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其實從一開始,四皇子住進鎮國公的那一刻,便不免和四皇子牽連上了,既然如此,何必隻掛個名頭。


    那生意確實參與得,但前提必須是能過了熙帝那一關。


    如今既然沒有顧慮,鎮國公迴府後便招來沈二夫人,告知她可以進行了。


    沈二夫人得了準許,便難掩喜悅之色退下了。


    書房裏的鎮國公,卻是神情有些怔忪。


    事情辦得比他想象之中更為順利,可此時他心中卻又起了一絲疑慮。


    既然那四皇子能算到自己拉著沈祁做生意,鎮國公府一定不會阻止……


    而這兩日,鎮國公也了解到這‘好再來秘製烤肉串’之所以會生意如此火爆,府裏出的那些人手是其次,關鍵是四皇子在裏頭起的作用……


    那他是不是早預料到了生意一定會好?知曉所有內情的鎮國公府一定會忍不住插上一腳?


    畢竟這兩個都是小孩,沈祁自己都還是懵懵懂懂,四皇子倒是個人精,卻情勢所限,隻能限製發展。


    而鎮國公府想插上一腳,必然要通過陛下……


    不知怎麽,鎮國公竟然忍不住的想到了這些。


    這些念頭很荒誕,他卻忍不住這麽想著。


    也許是那次四皇子通過嚴嫣所給他的印象,也許是這一係列的事情,鎮國公總覺得那個四皇子多智近妖,甚至隱隱有種將他妖魔化的感覺。


    哪個十多歲的孩子,能借著開頭不經意的一步,便想到了後麵的十步、百步,甚至通過鎮國公府去窺探上意?


    想了一會兒,鎮國公果斷覺得自己真是想多了。


    想知道這些到底是不是真,看他接下來的反應就能得知。


    ***


    如果駱懷遠知曉此時鎮國公的想法,他定然會說一句,您老人家真是想多了。


    然後再加上一句,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不否認他有很多想法,可人的行為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外在因素的影響,產生各種不可預料的變化。


    計謀再好,天意弄人,又能如何?


    所以,駱懷遠對結果從來不強求,他隻需要知道自己做了便好,至於之後的發展,那要看天意。


    有時候是無神論者,有時候又是唯我論者的駱懷遠,此時並沒有在想其他。在他的想法中,他如今也是個有錢人了,賺了錢,自然要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而他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將喜悅分享給他的小王妃,同時,他要滿足自己的願望,買一隻‘愛的傳遞小天使’信鴿。


    其實還是為了小王妃。


    錢是有了,信鴿從哪處買卻是有點頭疼。


    這玩意兒不同其他,幾乎沒有門路買,有點類似於自供自用的那種類型。


    門路駱懷遠倒是有,普天之下誰的門路有皇族廣,可他敢用嗎?


    駱懷遠有點焦躁。


    看來光有錢還不夠,還得有門路!


    門路啊門路,你怎麽還不上門啊……


    ……


    臨湖水榭之上,駱懷遠斜靠在一張黑漆嵌螺鈿花鳥羅漢床上,望著水麵發呆。


    小安子端了一盤子新鮮瓜果過來,“殿下,用些罷。”


    駱懷遠哀怨的瞄他一眼,“不吃。”


    小安子不解搔搔腦袋,不是挺開心的嘛,昨兒前日都挺高興的,怎麽今日就茶飯不思了。


    這時,遠遠跑來一名小太監。


    小安子放下手中盤子,便步出水榭之外。


    兩人似乎說了什麽,小安子進來稟報:“殿下,祁少爺來了。”


    駱懷遠一個骨碌從羅漢床上爬了起來,“就他一個?”


    小安子猶豫道:“似乎還跟了一個。”


    駱懷遠略一沉思,道:“你去安排一下,把他們都領進來。小心遮掩,別讓不該看見的人看見了。”


    小安子領命而去,很快便引來了大小兩個‘太監’。


    那個小太監一看就是沈小二那熊孩子,個頭高點的那個年紀在四十多歲左右,黑臉短須。


    駱懷遠暗啐一口,尼瑪有見過太監長胡子的嗎?也太不會遮掩了!


    “駱小胖,這是周管事,我娘讓我帶來的。”


    駱懷遠看了那周管事一眼,突然說了一句,“你這胡子要弄弄,太監哪有長胡子的。”


    周管事有些微窘,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四皇子殿下,小的下次會注意的。”他望了眼前這個胖墩墩實在貌不驚人的四皇子一眼,拱手作揖,“小的這次來……”


    “我知道你來是幹什麽的。”駱懷遠揚手打斷,從一旁拿了個扁匣子遞了過去,“我的要求都在這裏頭寫著,如果沒有異議的話,那麽就這麽著吧。另外,我還要一對信鴿,這個需要貴府幫忙。”


    周管事沒防備四皇子說話做事如此迅捷,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可看那胖胖的臉上毫不在意的從容,又多了幾分深意。


    他接過那匣子,“小的會如實傳達。”


    “駱小胖,你要信鴿幹什麽?那東西可不好弄,養起來費事,訓練也很麻煩。”沈祁在一旁插嘴道,他身為鎮國公府的少爺,自然知道信鴿是什麽東西,鎮國公當然有這種東西,不過據說一對能用信鴿,訓練出來要花費極大的功夫。


    駱懷遠眼睛一眯,笑得燦爛:“當然是給你和阿嫣妹妹寫信了,你看我出去也不是太方便,想跟你們說說話也為難。有送信的鴿子就不一樣了,多方便啊!”


    “嘿,你說得倒挺有道理的。”


    一旁低著頭的周管事滿臉怪異之色,信鴿那麽珍貴的東西,就是為了說話方便?


    好吧,這身份高貴之人的想法,果斷是平常人無法理解的。


    作者有話要說:


    ps:雖然知道大家都明白,還是想解釋一下,o(n_n)o哈哈~麵麵又要開始絮叨了。


    從駱小胖住進鎮國公府的那一刻,沈家就不可避免和他牽扯上了。先不提外人怎麽看(例如皇後貴妃等),就算其實沒什麽,也不免會讓他們想著有什麽。


    另外鎮國公其實挺為難,按他的想法並不想讓駱小胖去鎮國公住。就好比沈祁和駱小胖一起玩耍這種意外,鎮國公知道後能阻止嗎?不阻止牽扯自己家,阻止了皇帝怎麽想?哪怕這個兒子再怎麽不得眼,畢竟是皇帝,看到這家人不讓孩子跟自己兒子玩,人家便會想,好哇,鎮國公你膽子非常大,居然敢藐視皇子,(其實他會聯想到藐視自己)。


    可是玩了以後呢?平民老百姓小孩這一起玩,是沒有那麽多隱晦的意思的。在鎮國公心裏,也就兩個小孩在一起玩,小孩兒嘛,能有什麽,以後就算掰扯什麽也有個說頭。自己幫忙遮掩下,也就過去了。


    在這個時期,其實外人的想法在他心目中並不太重要,例如皇後貴妃等,現在還沒到站隊的時候。按如今這個局勢,與他的身份地位,鎮國公隻需要做到他自己心裏明白,皇帝心裏滿意,心照不宣就可以了。當然避諱也是必須有的,這就是為什麽鎮國公家裏大人不見駱小胖,將他安排到靜園的意思。怕皇帝猜忌。


    ——


    昨天見有親說作者智商捉急,居然給男主安排了這樣的第一桶金。


    駱小胖如今的情勢先不提,他也就一個沈祁可以借力用。兩個都才十來歲,駱小胖做什麽還要顧及許多,其實麵麵也想給他安排一個高大上的事情來開始第一步,但形勢不由人。沈祁也是個小屁孩,他也需要家裏的幫助才能做事。


    請設想下,駱小胖對沈小二說,嘿,我知道哪處有金礦,咱們去挖個山開金礦吧,到時候肯定發財。先不提沈小二智商有米有那麽低會相信他,鎮國公府的大人還以為這倆孩子腦殘了呢,定然開展不了。


    還例如,駱小胖對沈小二說,哥哥知道玻璃怎麽做,比明瓦用起來牛逼多了,咱們去造玻璃吧,咳咳,先不說別人知不知道玻璃是什麽,誰會理他?!你有讓人相信的資本嗎?又或者是資格?


    所以開端,隻可能是這種類似於小孩子弄著玩的小生意,兩個本來就喜歡湊在一起烤肉吃,知道的大人便不會想那麽多,頂多認為他們是自己吃了好吃,想拿出賣了換零花。而駱小胖也就是借著這個看似鬧著玩的小買賣,讓鎮國公和沈二夫人大吃了一驚。


    沈二夫人想的其實很簡單,這生意做到如此火爆,必然會落了人眼。在有心人眼裏,會是兩個小孩子弄出來的嗎?裏頭有沈祁參與,好吧,肯定少不了鎮國公府幫忙。但實質上,情況不是如此。既然我們家落了牽扯上四皇子的名,還不如落點實惠。


    鎮國公的想法就更複雜了,四皇子是熙帝安排來鎮國公府的,才會有之後一係列事情。他肯定要事前備案,免得熙帝從別人口裏得知,對他有想法。熙帝的默許是在他意料之內,一個當爹的,因為各種情況必須對兒子置之不理,兒子自己想辦法賺點零花,不覺得有點理解還有點憐憫?


    至於這個零花,賺到什麽程度,那就不是熙帝能控製的了。當然,他也不清楚到底賺了多少,畢竟在人眼裏,那就是一個小攤子,拿出去說一些人隻會以為是小兒玩鬧,誰會想到他能賺很多錢呢?


    至於駱懷遠,這第一桶金是給自己積累啟動資金,也是給自己拉幫手,更可以把它當做證明自己的一種顯示,要不然沈二夫人不會心動,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試探熙帝的態度。


    從被安排在鎮國公府開始,他可能就會懷疑了。就如同鎮國公所想,鎮國公想插一腳,必然要通過熙帝,如果鎮國公府來找他合作往其他城市拓展,那麽就代表熙帝默許了。


    熙帝默許,可是代表很多很多深意噠,他就不會那麽束手束腳了。當然,低調還是必須保持,最起碼在允許的範圍內,他沒那麽多忌諱。


    ⊙﹏⊙汗,說了這麽大一通,也不造大家有沒有被麵麵說暈,反正俺是暈了。把駱小胖的先期困難解決了,以後就不會這麽過多著墨小胖生意之事,頂多就是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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