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於兒子做買賣賺了錢,沈二夫人肯定是質疑的,但她卻不會當著兒子麵對他抱有懷疑的態度。


    鎮國公府雖為勳貴,卻家教森嚴,沈祁品性純良,自己養得兒子自己清楚。京中勳貴豪門紈絝子弟不少,但沈二夫人深信她這小兒子絕不會是其中之一。


    當初兒子要做買賣,沈二夫人也就吩咐下去幫著找了些人手,其他卻是沒再管。之後事情太多,也沒顧上問。既然兒子說是買賣賺了銀子,叫來管事問清楚再說其他。


    沈二夫人吩咐下去,找來當日負責此事的管事。


    誰知那管事也是個不明就裏的,說祁少爺那買賣是一個叫劉二的小管事負責,然後劉二便被叫了來。


    劉二來的時候,是滿頭大汗的,他正忙著被人拽了過來,連身整潔衣裳都沒來得及換。


    他有些心不在焉,心裏還在想今日有哪些事情沒有辦完,渾然忘了他要見的是以往可望不可及當家主母沈二夫人。


    見夫人問及少爺買賣的情況,劉二還有些疑惑,難不成‘少爺’沒告訴夫人?


    思及少爺的年紀,劉二又釋然。也許這是少爺第一次自己做事,就算出了成績肯定是不好意思當著家長自吹自擂的。


    劉二也沒有多想,便用十分興奮的口氣描述了他們‘好再來秘製烤肉串’如今的生意狀況。


    沈二夫人聽完後,表情不顯,便讓劉二退下了。


    等劉二退下後,才不由自主喃喃:“難不成就真的這麽賺?”


    沈二夫人心中有些莫名的激動,也有些按捺不住,吩咐了人套了車準備出去看看,想看看這生意到底真有如此火爆?


    整整一個下午,沈二夫人便是坐了馬車在整個京城裏四處去看。


    看到了那個小小的攤子,也看到排在攤子前的長龍,連著去了幾處,幾處生意都不差,甚至忍不住讓下人下去買了幾串上來嚐嚐。


    誰知那小販也是個眼尖的,一見下人那身衣裳,再看不遠處那車,連錢都沒敢收。


    沈二夫人嚐了一口,口味怪異,但確實好吃。


    ……


    差不多去看了十來家,沈二夫人便命車夫迴府了。


    迴府後,還是照常的處理府中一些事物,隻是閑暇之餘偶現怔忪之色。用晚膳的時候,沈二夫人總用奇異的眼神去看沈祁,說是看沈祁又不像,似乎在透過他想著什麽問題。


    沈小二這熊孩子心裏有點羞得慌,難不成他拿銀子孝敬娘,娘高興得厲害?


    要不然怎麽用這種怪怪的眼神看他!


    沈鼎則想的沒有那麽多,但也看出來了妻子的異樣之處。


    晚上,上了榻。


    沈鼎忍不住開口問了,“你今兒怎麽了?”


    沈二夫人是剛沐了浴的,裏頭穿著大紅色繡牡丹花開的肚兜,外麵隨便罩了一身鴨蛋青色的薄衫,更顯得肌膚勝雪,嬌豔如花。雖是三十多歲了,但沈二夫人善於保養,看外表也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


    看著看著,沈鼎的眼神就火熱起來。


    “沒什麽,就是在想咱們兒子現在也懂得孝敬長輩了。”


    說著,沈二夫人便將白日裏兒子拿了銀子迴來,很是豪氣的說‘給爹娘買一個,祖父祖母都買,銀子從這裏出’的情形講了出來。


    沈鼎這會兒哪有功夫去聽這個,拽著媳婦就覆了上去,還能空出一隻手把帳子放下。


    “哎呀,你幹什麽,我跟你說事兒呢!”


    “唔,明日再說……”


    “……你胡子紮著我了……”


    一切盡在不言中。


    ***


    沈二夫人出身山東大族史家,雖不是什麽簪纓大族,但也是底蘊深厚傳承悠久。史家讀四書五經習孔孟之道立家,但並不排斥生意場上的事情。要知道除了那些迂腐之人會覺銅臭與墨香不能並存,稍微聰明些的人便不會存此想法。


    墨香是由什麽而來?難不成墨錠不需要花銀子去買?


    沈二夫人作為史家嫡出的姑娘,從小是以宗婦為標準教養的。一個合格的宗婦可不光是隻相夫教子,主持內宅及家中各項庶務、生意也是必須要學習的。


    要知道史家的男人大多以讀書為主,科舉考中以後,便各地為官。男人在外頭公務繁忙,家中的生意便隻能是由內宅婦人打理。所以史家的女人大多比一般內宅婦人要多一個強項,那就是做生意的能力和眼光都不錯。


    沈二夫人從十一歲開始幫著自己親娘管家,十三歲拿著自己的私房銀子開了一個小小的賣脂粉的鋪子。這要感謝她娘親的教導,沈二夫人永遠記得她娘對她說的一句話,銀子放在那裏並不能生銀子,但是拿出去做買賣就有可能雞生蛋蛋生雞。


    嫁入沈家以後,兄嫂常年在邊關,鎮國公裏的中饋便交予沈二夫人之手。同時交予她的還有鎮國公府明麵上的各種生意,及至嫁入的年代久了,鎮國公府暗裏的一些灰色收入,沈二夫人也知道個七七/八八。


    這是一種經驗的增長,也是一種眼光的開拓。


    所以當沈二夫人了解到兒子折騰的這個小買賣具體情況後,很快便發現了裏頭的商機。


    如今‘好再來秘製烤肉串’生意進入了平穩期,雖沒有剛開始那段火爆,但總體也算非常不錯的。按如今這情形來計算,一個月賺個萬兒八千兩是妥妥的。


    讓沈二夫人驚訝的不是能賺多少,而是這斂錢的速度與其中的暴利。要知道做什麽生意都是要有投入的,你所投入的銀子和你所賺的銀錢成正比,並且剛開始還有一段漫長的等待期與迴本期。


    可這生意,據劉二所說的,前期投入也不過兩百兩不到,也就是些人手的事兒,幾乎沒投入什麽。兩百兩一個月淨賺了一萬多兩,這該是多少倍的增長啊!並且這一萬多兩並不是短期收益,而是持續型可增長性的。


    要知道以鎮國公府如今這麽大的攤子,除了明麵上的生意,也都是有些灰色收入撐著,闔府上下才能不為銀錢所困。


    可那些生意都是一賺賺個盆滿缽滿,然後不可再複製。這些生意都是需要看機遇的,賺得不少,與其他相比差就差在這個穩定性與可持續性。


    要知道一個大點的莊子,一年出息也不過就是兩三千兩。可為什麽富貴人家名下都有不少莊子呢?


    因為它足夠穩定,是可持續性的進項。


    什麽生意經得起日積月累?


    一年幾千兩,十年呢?還能傳給後輩子嗣,福澤後裔!


    自古以來都有一句話,生意做千遍不如做吃。


    因為衣裳可以省著穿,金銀首飾可以不帶,茶可以不喝……但人不能不吃東西,這是人最基本的需求。


    鎮國公名下也有酒樓,一個大酒樓每月看似賺了不少,刨除雇工、食材成本等等,一個月能賺幾千兩的就算是生意紅火了。


    可是誰能想到,就僅是一個賣吃食的小攤子,少少的投入,不驚人不紮眼的,一個月下來卻能頂幾個這樣的大酒樓。


    這才是沈二夫人的激動所在,因為她看到了其中的商機。


    ***


    沈二夫人做事從來是謀而後動,她將劉二又招來府中一次。


    整整花了一個多時辰了解其中的具體,才讓下人將一頭霧水的劉二送走了。


    她並沒有再耽誤,問了下人以後,知曉公爹在府中,便求見了鎮國公。


    她先是用失笑的口氣將沈祁那熊孩子一係列的行為說了一下,將鎮國公逗得險而失笑,又將她叫來管事問話之後的事大概的說了一下。


    她的語氣隨著敘述隱隱有些激動,因著她才從劉二口中得知了整個‘好再來秘製烤肉串’的運營情況。


    其中的‘提成製度’再度讓她歎為觀止,一個精明的人從來不缺少從極小處去發掘根本所在,這烤肉串的生意如此火爆,‘提成製度’也是功不可沒。


    不但調動了下麵人的積極性,也成功的將所有參與進來的人捆綁成一個利益的主體。


    下麵人為了銀子自然使勁賣命,同時作為最大利益受益者,可想而知。


    鎮國公很快便明白兒媳婦的意思了。


    老二的兒媳婦是個精明人,家裏幾個男人都是忙,大媳婦在邊關,老婆子年紀大了,他不願她辛苦,所以家裏從中饋到各處產業都是二兒媳婦在管著。


    而作為一個當家人,負責統領整個鎮國公府的大方向,鎮國公的眼光也是極其敏銳的。


    什麽簪纓大族也好,勳貴名門也罷,哪怕是當今的九五之尊,都是缺不了銀子的。沒有銀子,處處受縛。鎮國公府是不缺銀子,可不代表以後也會不缺銀子,尤其銀子這東西,誰也不會紮手。


    “這買賣你應該知道其實並不是祁兒做的,而是那邊——”


    沈二夫人當然知曉,當初小兒子與她說要弄點小買賣需要人手,她便知道了。


    隻是那會兒隻當兩個小孩湊在一起玩,沈二夫人教育孩子一向開明,沈祁現在這個年紀正是對很多事情好奇並能產生自己想法的時候,她從來不會去阻撓孩子幹什麽,而是讓他自己去做去試,大人在一旁起個督導作用。


    結果好了,樂見其成,結果不好,她便會告訴錯的地方在哪兒。


    可誰能想到兩個小孩兒鬧著玩兒的行為,居然能做到如斯境地,連她這個大人也不免動心了。


    沈二夫人如今已經不敢瞧不起‘小孩兒’了,哪個小孩兒能僅憑二百兩銀子便做到如斯。


    “兒媳並不是眼紅孩子們賺的這些錢,而是覺得這買賣很具可行性,如果發展好了,必然所獲不少。您也知道,‘那邊’因為某些原因一直藏頭藏尾,祁兒還是個孩子,可以想見這生意如果這樣下去,必然隻會是小打小鬧。可換一個思路,咱們祁兒已經被拉進去了,別人免不了會以為咱們在其中插手,既然如此,何不讓它成為事實。要知道,大熙可不光隻有一個京城。”


    鎮國公虎軀一震,他沉吟道:“吃食這東西經不起琢磨,你做得,他人也做得。”


    沈二夫人似乎對說服公爹很有信心,莞爾一笑,“我問過那管事了,這吃食之所以會稀罕,還是因為那個‘秘方’。應該是那邊自己琢磨出來的,還記得前些日子祁兒他們可沒少湊在一起弄什麽烤肉吃。”


    “你也知道是那邊琢磨出來的,也許那邊並沒有這個意思。”


    鎮國公話一出口,便意識到不對。


    據他的對那人的看法,那是一個非常謹慎甚至謀略心思都不差的人,當日能想出那種主意,又藏了這麽多年,能是如此不注意自己行跡的?就這麽不遮不掩在鎮國公府大行其道,包括這處生意,從管事到下麵人都是用的鎮國公府的人。


    他就對鎮國公府如此放心不會露了他的行跡?


    是太蠢,還是謀略過人?


    可以想見不會是前者,那麽他的意思便是不言而喻了,拉上了沈祁,也就是在對鎮國公府示好,當然分上一杯盅說不定也是那人樂見其成的。


    可是,那人才十二啊!


    鎮國公心神震蕩,轉念又是一想,皇家的孩子曆來早熟,蠢的笨的也該活不到這麽久了。


    “那邊身份畢竟特殊,容我再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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