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一邊往前走,留心注意附近有沒有要找的人,一著自個兒的事。


    在巽親王府上,一晃做了一月有餘,前幾天領了月例錢。姐姐那份兒也拿了給她,紫蔻打算抽個空去瞧瞧母親,把錢給母親送去,順便買些瓜果菜肉,好生給母親做頓飯。


    每到吃飯時,她常惦記著母親那邊,一輩子隻會苦著自個兒的母親,向來舍不得在吃食上花錢,總是能省一點兒是一點兒。記得母親領著姐倆兒過日子,最困難那會兒,母親每天到山上挖野菜,迴來加了水熬一鍋,灑上一點米粒,把稠的菜粥給姐妹倆吃,自個兒吃那剩下的一點稀湯寡水,明明人都瘦脫了形,還總是笑著說自個兒不餓,已經吃過了,吃飽了……


    因為自己,害母親吃了很多苦,還有姐姐——


    紫蔻不自覺的摸摸自己的左胳膊,要不是那會兒自己貪嘴,爬到樹上摘野果吃,不小心失足跌落,也不會因為付不出醫藥費,害得姐姐賣身為奴替自個兒醫病。


    窮人家的女兒,漂亮不是幸運,更像是一種罪過,姐姐年紀越長,出落的越是漂亮,不但引來府裏丫頭們暗暗嫉妒,也引來主人家的窺伺。


    往常裏,每次迴家,姐姐總著稱,自己過的好,吃的好喝的好一切都非常好,這些日子,耳聞目睹,紫蔻才知道姐姐過的有多麽“好”。


    明明是身由己被主人害了清白,還要承受身邊人的冷嘲熱諷,不過是一個主人偶爾起了逗弄之心的丫頭,不順心時肆意斥喝的遷怒對象。前些天,她偶爾撞見常阿不知為什麽生氣,規規矩矩送茶的姐姐,被他兜頭連杯帶茶摔到身上,那是滾燙的茶水,夏天的衣掌那麽薄,她身上該多難受?可是還要立即跪下來請罪……


    一想起這些,紫蔻胸口就憋悶的厲,喘不上氣來的難受。她扶住旁邊一棵樹,接連做了幾個深唿吸,平複心頭翻卷著地無奈、無力、憤恨,定了定神,才接著往前走。


    光雖然熾熱,被頭頂上重重樹葉過濾後,樹下隻餘蔭涼。


    伯奇福晉不耐酷熱。府在郊外有個占地頗廣。專門用以避暑地莊子。今年偏偏趕上皇太後和皇帝置氣。硬是滯留皇宮。害得一些王府地老福晉也不好獨個兒出城避暑。就都留在城裏。以便隨時進宮陪她說話。


    “真是能折騰。冬天裏裝病。不辛苦搬到南苑去養病。這會兒反倒留在宮裏‘生病’……哼。人在做。天在看。老話說地一點都沒錯。任你手段再多。也別想一輩子事事順心。生個兒子。既是你地倚仗。也是你地克星!”


    伯奇福晉折下一條嫩枝。有一下沒一下用手指撚著玩。想到宮裏邊那尊大佛。嘴角撇了撇。露出一絲譏諷意味。


    一旁侍候地大丫頭牡丹突然“咦”了一聲。隨後腳步聲傳來。另一個大丫頭海棠快步過來。低聲稟道:“巽親王府上地福晉在附近散步。使人來問。您這會兒得不得便?想尋您一塊兒說說話。”


    “巽親王福晉在這兒?”伯奇福晉稍一沉吟。她如今身份是肅親王豪格地遺孀。府上是兒子顯懿親王富綬當家。眼下富綬年紀小。雖有王銜。與年富力強。身領重要差使。在議政王大臣會議上有重大影響力地常阿能比。兩家明麵上常有往來。巽親王福晉鈕祜祿氏平素對她禮節也頗周到。就點頭道:“也好。有日子沒見她了。難得在這裏碰見。就一塊兒坐坐罷。”


    紫蔻得了迴信兒。迴去稟過鈕祜祿氏。不多一會兒。頭前領路。兩下裏便見了麵。


    說不得幾句話,伯奇福晉望望左右,她到底常來常往,鄰近地地形比較熟,就指著前邊道:“我記得再往前走一會兒,那塊兒有個亭子,亭子裏有石桌石凳,咱們到那邊歇會兒,坐下來說話。”


    鈕祜祿氏自是沒有不答。


    行到能看到亭子地方,就發現亭子裏邊已經有人在了。坐著的一大一小兩位女眷,旁邊侍立著一老一少兩個男子。


    伯奇福晉笑:“不知是哪戶人家的女眷,過去瞧瞧。”


    沒等得走近,金真兒和陳旭等人已經察覺了們的到。


    瞧見來人身著旗裝,身後侍立著幾個丫頭,袁珍珠知道必是滿人的女眷,不好大馬金刀坐著裝做不知,提前和金真兒站起來迎接。


    秋香上前一步走,挺起胸脯報上自己這邊的身份,袁珍珠稍稍遲疑了下,分別矮了矮身子,行了萬福禮。


    鈕祿氏坐下來,先開口笑著道:“我才剛隱隱約約


    琴聲響,心裏正想著,前邊莫不是有哪家地夫人小且讓我猜上一猜,這位小姐,想必就是金大人府上的二小姐吧?”


    金真兒盈盈下拜:“是,真兒見過兩位福晉,給福晉請安。”


    另一邊,伯奇福晉的視線,卻被袁珍>吸引了。


    紫禁城,慈寧宮。


    吳克善找孝莊,轉彎抹角扯了半天閑話。


    孝莊放下茶碗,了揮手,身邊侍候的人躬身退出門外,蘇苿爾走在最後,伸手關上門。


    “妹妹是看出來了,哥哥今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現在,哥哥有什麽話,可以說了。”


    “我、我哪有麽背人的話。”吳克善有些不自在的動動身子。


    “好了,哥哥,你我雖然聚少離開,幾十下來,麵也沒見過幾次,咱們總歸是親兄妹,都是自家人,在我跟前,哥哥有話,還用得著藏著掖著弄這麽生分?”孝莊搖頭,道:“有什麽為難的,妹妹不敢說大包大攬,有能盡上力的地方,哥哥但說無妨。”


    克善嘴張了又張——


    不行,他還是說不出口。


    跟前這個笑眯眯的女,是自個兒親妹子不假,可她也是大清國地太後,手腕,心計,無一不是拔尖的,十三歲就嫁給皇太極,兄妹倆的情份是有,常年不見麵,也說不上就多麽深厚,這個妹妹遇事素來以大局為重,不循私情。哎,倘使宸妃還在,那個妹妹倒是個心軟的……


    孝莊向後靠了靠,冷眼打量吳克善的表情,心下暗暗納罕。


    這般吞吞吐吐一臉為難,倒是件稀罕事。不由在心裏把這些日子的各種大小事逐一思量過,卻是找不出原因來。


    吳克善轉了兩圈,突然右手緊握成拳,啪的一聲狠狠擊在張開地左手手掌上,跺腳道:“罷罷罷,今兒我便豁上我這張老臉,跟妹妹求個情。”


    孝莊做個手勢,“哥哥請講。”


    “都說人生七十古來稀,我今年六十六啦,一生經曆陣仗無數,還能平平安安活到我這把年紀,老天爺待我總算不薄。”吳克善坐到她下首的椅子上,“我這一輩子,遇事多矣,不能說事事順心,也真碰到哪個過不去的坎兒。這老都老了,卻是添了一樁要命的心事,憋在心裏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實在是不吐不快。”


    孝莊眉頭微微皺起,很快便舒展開,也不出聲,聽他繼續往下說。


    “哥哥我這輩子,經過的女人不算少,統共就留下三個根苗,都說人越老,越護犢子,我私下裏琢磨,還真是這麽迴事。


    娜仁托婭是我唯一地閨女,我四十多快五十歲上才有的她,說出來不怕妹妹笑話,打小呀,我真是把當成掌上明珠,打心眼裏就盼著她好。你說在家吧,她是我閨女,沒人敢不順她地意,出嫁了,可就成了別人家的媳婦,不能跟在父母跟前似地嬌貴。多爾袞作主,把她嫁給妹妹做媳婦,那會兒我真是高興,心想啊,我的好閨女,嫁到姑姑家,自個兒地親姑姑,總不會讓她受委屈……”


    “她倆個哥哥加一塊,我也沒費比她還多的心思,按理說,出門子的姑娘,打那以後就是婆家的人,該由婆家的人去操心了。可我、可我真是放不下,打她一出生,我手心捧大的姑娘,不怕妹妹笑話,我真是放不下。這幾年呀,我總擔心她會會不快樂呀,會不會一個人偷偷的躲起來哭呢,她哭的時候有沒有人安慰她……人上了年紀覺少,夜裏睡不著,我一個人淨這麽瞎尋思了。”


    孝莊伸手端過微冷的茶水,小啜一口,壓下湧上心頭的共鳴。是呀,這就是做父母~,養兒養女,簡直就是生下來還債的。哥哥有樁心事,嚐不是攤上個不讓人省心~


    孝莊伸手端過微冷的茶水,小啜一口,壓下湧上心頭的共鳴。是呀,這就是做父母的,養兒養女,簡直就是生下來還債的。哥哥有樁心事,她何嚐不是攤上個不讓人省心


    “自個兒的閨女,我自個兒知道,娜仁托婭,她呀,生來就是不服軟的性子,受不得委屈,凡事要是憋在心裏,時間久了,早晚得殤在這上頭。”吳克善一咬牙,直接道:“所以,我厚顏求妹妹,讓她跟我迴去吧,迴草原去,趁著我還活著,也還能疼惜她幾年,護著她,讓她過幾年舒心日子……”


    孝莊手一抖,茶水大半撥出,暈濕了身上的衣裳,“什麽,迴去?迴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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