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福晉和巽親王福晉鈕祜祿氏在亭子裏落座,俟袁|兒與對方見過禮,陳旭日隨後也上前行禮。


    這下子,伯奇福晉和鈕祜祿氏兩眼睛,幾乎釘在了他身上。


    伯奇福晉從頭到腳的仔細打量他,進一步確認道:“陳旭日?你便是外麵盛傳的那位‘十日東來,輔佐帝星’的陳旭日?”


    陳旭日連連擺手道:“不知是哪位好事者編出的幌子,傳言多半以訛傳訛,過於誇大了,旭日慚愧,不過一凡夫俗子爾,不敢當這種謬讚。”


    一邊迴話,一邊在心裏不著痕跡的皺眉。


    這兩位即便在裏的貴婦人***裏,也是有名有號,這時自恃身份大刺刺坐下來,自己母親就隻能站在一邊。雖有金真兒相陪,那種尊卑有別的味道,多少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


    至於落到自己身上的探眼神,陳旭日見得多了,早已經練就一副視而不見、置若罔聞的功夫,隨便她們如何打量了。


    伯奇福晉笑道:“陳太醫我倒見過兩迴,醫術頗高,行事嚴謹,不想他的夫人這般美貌,真是福氣啊。陳夫人好人才,怪道膝下的公子如此出色,得天神青眼有加,真真是慕煞天下做母親的。”


    鈕祜祿氏讚的點頭:“就是這個理兒,單以年紀論,我與陳夫人般大般,膝下也有一個般大般的兒子,照比令公子,可是遜色多了。


    今兒在這裏撞上,也緣份,倒要好好問陳夫人取取經。”


    袁珍珠淡淡一笑。“民婦隻是普通道人家。在福晉跟前。不敢自矜……”


    陳旭日在旁邊冷眼觀察。發現母親應這等場麵甚是從容不迫。自始至終。口氣不卑不亢。就連臉上地微笑都完美地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單以氣度論。絲毫不嚴於那兩位多年居上位養尊處優地女人。


    氣勢這東西。最是微妙。身居高處。時日久了。不必刻意撐持。自然而然就會生出一種居高臨下地氣勢。那是一種不須肆意就能張揚地存在感。而下位者。在這一點最是不能與之抗衡。


    但是——陳旭日微微眯起眼睛。他頭一次發現。袁珍珠直起腰板來。竟也能散發出與其相匹配地氣場。毫不遜色。


    “嗯。這倒是件值得推敲地事。”陳旭日有些奇怪地自忖道。


    鈕祜祿氏伸手摸摸金真兒擺在石桌上地琴。手指指腹在繃緊地琴弦上滑過。輕抹慢撚。撥出三兩聲高低成調音。“久聞真兒小姐琴棋書畫皆通。尤其擅琴。今兒可是親眼見識到了。出門時也不忘隨身帶著琴。顯見不但精於此道。也是真心喜歡這個。”


    她側頭對伯奇福晉笑道:“咱們滿人姑娘就疏於這個,一個個打小就學規,學一些持家之道,哎,還是漢人姑娘好啊,整日裏看看書,彈彈琴,日子過的舒服自在,還能博得一個才女之名。”


    金真兒低頭做整理袖口狀:“傳言不可盡信,真兒不敢妄稱有才。隻些許認得幾個字,喜歡彈琴罷了。這琴是亡母遺物,真兒習慣隨身攜帶。”


    又抬頭淺淺一笑,指著侍立在一旁幾個丫頭道:“福晉們手裏調教出來的姑娘,真兒自是不能比的,不說別的,單單這幾個姐姐,個個都是頂尖的好姑娘。這個妹妹看著比真兒還小得多,倘使換了一樣地打扮問別人,怕是十個裏麵要有九個,誇的都是這個妹妹。”後麵這句指的是現下年紀最小的紫蔻。


    還真別說,兩位小姑娘站一塊兒,真是春蘭秋菊,各有勝處。


    伯奇福晉這時才留意到紫蔻,“這——”


    鈕祜祿氏與有榮焉,“她是我身邊侍候的,名喚紫蔻。”


    伯奇福晉打量了紫蔻一眼,忍不住又多瞅了幾眼,心裏暗暗點頭。


    金真兒是有名地才女,一代博學大家金之俊親自調教出來的,出色自是應當,這紫蔻卻是一個侍候人的丫頭,即便是除這層|的身份,她也不過是一個蓬門小戶出來的貧女。


    心裏不由犯合計:今日卻倒怪了,一連見了三個出色的少年男女,偏偏都是漢人。


    金真兒一句話,使得陳旭日也留心到紫蔻。不消片刻,便即認出,眼前這做了丫環打扮的,正是南苑種痘時見過麵的那位讓人印象深刻的小姑娘。


    南苑一別,就是個多月,她臉上稍顯豐潤了些,身量似乎也略略見長,比之那時候,更見精神。


    紫蔻未進亭子前,已經認出陳旭日。這迴見麵,雖在意料之外,心裏卻也湧動著一~淡


    。


    陳旭日之其人其事教給了她堅強和從容,麵對生活,不管前麵等著地將是什麽,都要笑著麵對,縱是現實世界裏的矮子,也要爭取做精神世界裏的巨人。


    大約是這個意思,總之,那種心態不能具體用語言加以分說,但對她來說,非常重要。


    兩人目光相撞,彼此雖未交談,已經在微微一笑裏,不露痕跡的用眼睛打了招唿。


    接下來又說了會兒話,大多是伯奇福晉和鈕祜祿氏問,陳旭日等作答,因為要考慮措辭,留意迴答的語氣,這種談話方式,並不是那麽令人覺得愉快。


    窺了個空,金真禮貌的提出告辭,袁珍珠偕子與她一同搭伴離寺迴京。


    伯奇福晉目送幾個人身漸行漸遠,很快拐過一個彎,被樹木遮掩,再也望也不見了。


    她收迴目光,佛自言自語道:“這位陳夫人,什麽來曆?”


    鈕祜祿氏不:“怎麽了?”


    “嗯……”伯奇福晉迴憶適情景,微攏了眉頭。時人紛紛傳言,那個少年如何如何神奇,照她來看,他的母親,似乎也是個有故事的模樣。迴頭倒要找人仔細問問。


    鈕祜祿氏則在尋思另一件事,“照看,那金真兒也沒什麽了不得的,不過是長的好點。整天裏喜歡彈琴自娛,心思旁分,持家理事上,也未必就會是個能管事地。在咱們旗人家裏,十二三歲正是談婚論嫁的年紀,打小跟著母親學習操持家事,有專門的嬤嬤負責教導,這樣的姑娘將來才做得一家主母,持家有道,讓男人專心外麵的事,不用操心後宅。這位金家二小姐,打小失了母親教導,這方麵必是不合格地。話說迴來,就算她母親在世,不過一個妾室而已,也教不了她正經東西。”語氣中不無挑剔之意。


    伯奇福晉笑笑道:“這女人看女人,和男看女人,角度不一樣,結果也就不同。男人更喜歡她那種,長的養眼,能寫會畫,還會撫琴弄箏,皇貴妃不就是這種類型地?你看把咱們那位萬歲爺迷的……金真兒不愧是皇貴妃地表妹,兩個人倒是有不少相似之處。”


    “誰說不是呢,”鈕祜祿氏撇嘴道:“京裏,多少八旗子弟都對金家這位才女動了心思。”


    貴妃人的***就那麽大,有什麽小道消息流傳地比什麽都快,伯奇福晉自是曉得這個,“聽說,你娘家侄子……”


    “您不是外人,侄兒媳婦也不瞞您。都快把我嫂子愁死了,您說我那侄子,一門心思就想娶她為妻,為了這事,正同我嫂子鬧性子呢。”


    現今,朝廷不禁滿漢通婚,皇帝帶頭娶了漢妃做表率,冊封戶部侍郎石申的女兒為恪妃。石氏進宮,皇帝恩賜她居住在永壽宮,為一宮主位之正妃,允她所著冠服均為漢裝。還賞石氏之母趙淑人乘肩輿進西華門,至右門下輿,入行家人禮,賜重宴等。


    所以,金真兒雖是正經的漢家姑娘,身份上倒不是大問題,至多成婚的手續繁瑣些。她既有才名,也被人傳容貌絕美,一點不比迷的皇帝失了心的表姐董鄂妃稍差,使得京中多少世家子弟,皆動了求偶之心。


    鈕祜祿氏娘家是大族,偏生她這位看中金真兒的侄子,不但是長子,也是嫡子。在他們這樣的滿洲大家來說,將來的一家主母是漢女,總歸是件沒麵


    子的事。至少婚後的交際應酬上,很多地方不比自己人來的方便。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您也知道,宮裏邊,皇太後對那位是個什麽態度。這金真兒不單是漢女,還是那位的表妹,您說,我侄子若是了她進門,往後升遷進退,不是生生添了許多波折?”


    皇太後?伯奇福晉垂下眼眸,摩挲著自個兒小拇指上長長的指甲尖兒,“這事要看從哪個角度考慮,現在情況有所不同,四阿哥做了太子爺,母以子貴,那位將來如何不用多說。且不論她素來看重這位表妹,單就金家來說,金之俊是個相當通達的人,而且是個會做官的人……”


    多爾袞執政時,金之俊深得多爾袞信任,順治親政後,大肆打擊多爾]一係人脈,但凡與多爾袞走的近的、被多爾袞重用的臣子,無分滿漢,都在貶抑之列。但是金之俊不靠貶斥多爾袞獻媚於朝,卻仍然能深得皇帝的信任。


    “他調教出的孫女,應該可以信。再說了,吏部掌握用人大權,關係最重,皇上命金之俊以大學士兼吏部尚書,稱得上位高權重,


    ,單純以事論事,也不是可以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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