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原,你找到那舒娘子了嗎?這就是舒娘子嗎?旁邊那是她夫君?”年輕的小比丘尼餘光偷看著相攜而立的兩人。


    舒晚月今日穿了紅色勁裝,整個人好像舉劍行善的女俠,林錦言則是一身黑色勁裝,整個人修長幹練,兩人站在一起,如同一同並肩作戰。


    一個明豔動人,一個俊美非凡,看起來怎麽樣都相配,如同一對神仙眷侶。


    “那舒娘子如此年輕,真能治好師太嗎?吳郎中胡子那麽多,還不是說師太快要油盡燈枯了。”


    其中一個撇了撇嘴不滿道。


    慧原瞪了她一眼,轉身向舒晚月和林錦言垂了垂頭表示歉意:“兩位施主請隨我來。”


    舒晚月和林錦言都在想事情,也沒有責怪被人當麵指指點點的事情,一人抱了兩個孩子跟著慧原往西河庵裏邊去。


    西河庵前頭供奉佛像的大堂人聲嘈雜鼎沸的,不少穿著花衣的男人在跳大神,鑼鼓聲震天,讓寺廟少了幾分肅穆寧靜,多了幾分煙火味。


    看著這場景四個小崽子都怕了,一眨不眨的看著舒晚月,生怕她被勾了魂。


    隻是她麵色正常,還疑惑的看向他們,不理解為什麽要這樣看她。


    往裏走了幾百米便偏靜了不少,人人下意識屏息凝氣,不敢大聲講話。


    再走近一點,一棵巨大的銀杏樹聳立。


    慧原見了這樹便停下來虔誠的跪拜。


    片刻之後才起身,想起來什麽似的,看向林錦言和舒晚月兩人。


    慧原在笑,笑的平和,她本身也是這麽一個人:“在尼姑庵的千年銀杏樹前許下心願,據說很是靈驗,當然,這隻是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寄托,到底能不能實現還是需要靠自己的努力,儀式感還是要有的,畢竟這種千歲級別的老樹,也不是隨處可見的。”


    聽了她的話,林錦言先把抱著孩子放下,學著她的動作有模有樣的跪拜。


    四個孩子見了,也跟著跪。


    搞的舒晚月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最終還是隨了男人和孩子一起跪拜。


    一邊跪她還一直跟林錦言咬耳朵:“沒想到一向清高的林大人會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她一個現代人,自然是不會信這些牛馬蛇神的,隻是他愛信,她就寵著他,迴去之後就給這西河庵捐點香火錢來。


    林錦言跪拜完把她扶起來,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我許願生生世世能把你扣留在身邊,如若能夠還願,願用心血灌養此樹。”


    他的聲音明明很小,卻在她心裏振聾發聵。


    她一陣啞然,又是跪了下去。


    方才沒當真,自然也是沒有許願的。


    她也許個願吧。


    慧原又帶著他們一路走,直到一個熏著佛香的院前,她才攔了林錦言和四個孩子:“施主留步。”


    林錦言頷首,目光始終追隨舒晚月。


    直到她身影消失不見,他臉上的神色才冷了下來:“衛澤,去查一下舒家的舒招娣,嫁給莫家村那個。”


    慧原進去禪房,先是說了幾句話,再把舒晚月請了進去。


    禪房布置的很簡單,一方小桌,上麵還有經書,一個木衣櫃,一張床。


    床上躺了一個形色枯槁的光頭老婦,她頭上戴著帽子,時不時咳嗽兩聲。


    舒晚月到她身邊坐下,剛把手搭上她的脈,她就猛然睜眼,牽動著臉上灰褐的皮膚。


    “你、你是月兒?!”


    慧原凝視她,好像看見了另一人的身影,神情激動恍惚,如同迴光返照。


    “我名中確實有一個月。”


    舒晚月看了她的臉,腦子裏有一些細小的片段閃過,她想要抓住,卻稍縱即逝。


    “是了,你絕對是月兒沒錯。”


    慧原拉著她的手,眼神逐漸空洞,似乎陷入了迴憶。


    她在六歲時就進了尼姑庵。


    京城的尼姑庵,尼姑們被稱為“師姑”,她們在內部有明顯的等級劃分,比如最多的叫做“紮褲尼”,顧名思義,就是需要把褲腳給紮起來的一群尼姑。


    她們在庵堂裏處於最底層,所有最苦、最髒的活都是她們做,比如挑水、洗衣、掃地、種菜,甚至是端屎倒尿等等。


    “紮褲尼”幹完活之後還需要下山化緣,但大家以為得來的東西會是自己的嗎?當然不是,全部要服侍給“高級尼姑”。這些底層尼姑生活十分艱苦,平日裏吃的隻有稀粥和部分雜糧,每逢重大節日,才能難得的吃口米飯。


    另外一些是半路出家的尼姑,她們往往身上會有部分錢財,所以待遇比較高,但需要按時繳納費用,錢越多待遇自然越好,不用幹活,不用化緣也不用參與外出做法事。但問題是,如果身上的錢財被用光了,就隻能認命去做“紮褲尼”了。


    還有一種是從小就被送進尼姑庵的,她們往往有比較淒慘的身世,這些小女孩被養到七八歲就開始“工作”,待遇會根據其身份背景來定,有錢人家的生活舒適自由,窮苦人家的或者孤兒,也隻能成為“紮褲尼”。


    慧心原本就是個紮褲尼,在尼姑庵的底層苟活,隻是她是個有福氣的,無意中在山下救了昏迷的長公主,從此地位水漲船高,甚至有了自己的道觀。


    那時的長公主身邊還有個孩子,兩歲左右,她喚她月兒,言之真切,非親生女兒不可,絕不是舒明月。


    她總是帶著月兒來道觀,一呆就是一天,那時小小的女孩很是聰明伶俐,常常將一群小比丘尼逗的哈哈大笑,擾了尼姑庵的清靜。


    後來,月兒三歲,長公主還是帶著她來,一同來的還有一個白胡子老頭和一對抱著孩子的夫婦。


    他們待在一間禪房三天三夜,出來時隻有長公主一人,隨後就傳出立郡主的消息。


    自那之後,長公主來的就少了,一年一次,最長的時候三年才來一次,每一次都隻是在禪房靜坐,誰也不知她心裏在想什麽。


    後來的後來,她實在好奇,得了些旁門左道,去學了半吊子的窺天之術,這才窺見了一些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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