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聽到我問“天道都對你做了什麽?”,暮長歌笑了下。


    他全身血流不止。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衝著我咧嘴笑。似乎是希望我別過於憂慮。


    可我心裏著急。隻覺得:


    “他又在瞞我。又在瞞我。……什麽事都瞞著我。……”


    為什麽要這樣防著我?


    2.


    我一邊心疼暮長歌,一邊心裏一陣又一陣、無名火起。


    我剛想好好問他:“快——說。在我昏睡過去的時候,天道究竟都對你做了些什麽?”……然而,我的話還沒有出口,


    我隻聽到一陣蒼茫悠遠的聲音,倏地幽幽遙遙地傳了過來:


    “吾之魔種!汝實愚昧,不可救藥。”


    “區區蕭寒心,亦值汝如此?”


    3.


    這陣奇詭的聲音,十分的空靈飄渺。


    它像是——隔了萬億年的遠古時光,自光年之外,浩蕩壯闊地傳來。


    猶如滔滔江水、恰似滾滾浪濤。


    那麽的震耳發聵——可是,很奇異的是,


    它又仿佛隻是掠過樹梢的鴻鳥、是擦過草隙的清風——所發出的一聲細微啼鳴。空穀足音。


    ……


    我聽著這道聲音,兀自恍了下神。


    幸好,暮長歌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溫熱滾燙的鮮血,從他的掌心裏,慢慢地蔓延過來,點點染紅了我的道袍——那麽灼熱。


    我太討厭他的血了。


    它們灼燒著我的心髒、刺痛著我、硬生生地燙得我清醒了些。使我這次居然不再被天道的奇詭聲音所影響了。


    4.


    隻聽天道繼續說著:


    “蕭——寒——心。”


    “汝可知罪?”


    我深吸一口氣,反聲詰問道:“哦?我何罪之有?”


    天道似乎不鹹不淡地“嗬”了一聲。顯然對我的態度感到很不滿。它認為,我見到它,應該五體投地、畢恭畢敬的才對。


    畢竟——天底下求神拜佛的人那麽多,哪一個不是對神仙老爺們跪拜磕頭、誠惶誠恐、恭恭敬敬的呢?


    天道悠遠又飄幽地說道:


    “蕭——寒——心。汝可知,天生魔種,乃是下一任的天道繼承人?”


    “……”我擰著眉頭,看了暮長歌一眼。


    他正悄悄往在我的手心裏頭寫字。而天道似乎並沒有察覺。


    它繼續幽幽遙遙地說道:“天生魔種,生來便是天選之子。其自當——身肩天道重任。”


    “天道之人,自當曆經磨礪、千錘萬鑿、百煉成鋼。方可修得無情無欲。斷情絕愛。大道無情。”


    “汝蕭寒心,不過一介肉骨凡胎爾。卻三番兩次忤逆天意、擅救魔種——實是離經叛道的荒謬行徑。”


    “汝該當何罪?!”


    ……


    我心道:“罪你爺爺。煞筆。”


    5.


    瑪德智障。擱這兒pua誰呢?


    你不該在這當天道,


    你該去靦甸當傳銷。


    6.


    我很想罵人,卻終究沒有貿貿然的罵出口。——因為,我清晰地察覺到,暮長歌在我掌心裏頭,悄悄地寫了句話:


    【師尊別理它。當它是鬼扯。】


    7.


    暮長歌的腦袋正靠在我的肩頭處。


    他看起來,似乎一副很是疲倦、需要好好休息模樣。——可事實上,他正在用他染血的手指,在我的手心裏寫字。


    他不快不慢地寫道:


    【師尊,您是否已經感受得到,您體內的那條劍骨了?】


    【師尊暫且同它周旋。勿要激怒它。】


    【你我將一同前往【天陷】。】


    他一字一句寫到:


    【惟有在【天陷】,方可殺天道。】


    8.


    我於是暫時沒有罵人。無視了天道。


    然後,我動用自身靈氣,小心翼翼地開始為暮長歌進行簡單的療傷。


    我摸摸他的大腦袋,很心疼地親了親他的唇瓣。然後,我柔聲細語地:


    “長歌。”???你又受傷了……


    暮長歌輕哼了一下。他還在笑。十分享受我的心疼和溫柔。


    我輕歎了口氣。


    我精準地控製著靈氣、將我的靈氣操控到最柔和的程度、接著慢慢的輸送給暮長歌。以此加快他傷勢的恢複。


    可是,天道很不滿意我的無視。


    它幽幽遙遙地繼續說道:


    “蕭……寒……心。”


    “汝可知,他堂堂的天生魔種——何以如今,卻重傷至此?”


    聞言,我不動聲色地扯了扯嘴角。


    我心裏嗬嗬笑:


    【他喵的,你還敢問?】


    9.


    居然還問我?不就是你幹的破事嗎?


    好家夥,不但敢跟老子搶男人——還特麽打我老婆?欺負我老婆二十幾年?


    是可忍,孰不可忍!


    ……


    我心道:


    【不殺你我不叫蕭寒心。】


    10.


    我用我體內新生的充盈靈氣,柔和又迅速,為暮長歌進行了簡單的治療。


    暮長歌的傷勢太重。不好治。


    我於是用他貔貅戒指裏的藥粉藥散,更進一步為他進行治療——終於,他的情況勉強好了點。


    然後,我小心翼翼的轉過身,把他整個人都背到了我的背上:


    就像我最開始遇見他時的那樣。


    11.


    世界劇烈地顫抖著——【天陷】依舊持續著!


    而天道還在繼續說話。


    顯然,天道已經討厭我很久很久了。它這廂好不容易,才終於找到了發泄口:


    “其乃天生魔種!而之所以會重傷至此——盡皆是因汝之過。”


    “十八歲那年,魔種曾經魔氣複發。而汝,也是於那時,自覺將劍骨剜給他。”


    天道冷笑:


    “彼時多聽話。何今複猖獗?”


    那時候,你蕭寒心多麽聽話啊。


    怎麽現在又開始猖狂放肆起來了?


    12.


    我緊蹙著眉頭。


    從天道的話語裏,我推斷出了一些令人震驚的真相:


    【記得在暮長歌十八歲那年……他莫名其妙地,突然魔氣爆發。整個人都開始發狂、見人就殺。連我都想殺。】


    【當時,如果繼續放任暮長歌下去,不但他會魔氣爆體而亡,而且,在場的無數無辜之人,也全都會死在他手裏!——於是,我便將劍骨剜給他。助他壓製魔氣。】


    【可是,……】


    我十分震驚地意識到:


    “原來,這一切,”


    “全都是天道策劃好的?!”


    13.


    天道幽幽遙遙地說道:“蕭寒心。汝終究不過一介螻蟻。命比紙薄。凡胎肉骨,又安能坐擁天道之位?”


    天道:“吾操控魔種,令其魔氣複發,以此令汝自剜劍骨,將劍骨自覺給他——”


    隻要沒了劍骨,我就不可能當天道了。


    天道故意讓暮長歌魔氣複發,逼我自剜劍骨。而暮長歌,則借此可以同時擁有魔種和劍骨。


    這樣一來,暮長歌就是天道的唯一人選了!沒我蕭寒心什麽事了。


    【暮長歌任職天道,】


    【蕭寒心淪為凡人。】


    【而這,就是天道想看到的!】


    14.


    知道真相以後,我極度震驚。


    我真是……心裏一言難盡。簡直不知道該咋樣罵人了。


    而天道還在繼續說著:


    “惜哉,惜哉。奈何吾竟看走了眼。”


    “吾之魔種,竟為汝之美色所誘惑!聽信了汝之讒言!!”


    “這些年,魔種幾乎不肯為吾所用。”天道怒聲道,“難得願意聽吾幾句好言,竟還是因為——他吃味了!!!”


    ……


    我聽得眼皮一跳。天道的意思是:


    【暮長歌被我的美色誘惑了。所以他不肯聽它的話。即便願意聽,那竟然也是因為,暮長歌正在吃醋。】


    【比如,暮長歌之前殺墨笑,就是因為他在吃醋。所以他才難得願意聽話。痛下殺手。】


    “……”我心道,“真無語。”


    15.


    我突然有點理解天道,


    知道它為啥那麽討厭我了:


    【它辛辛苦苦培養的天生魔種、堂堂的天道接班人——他本該成為屠殺世界的殺人機器,並且從此以後、都為它所用的。】


    【結果,】


    【卻被我橫插一腳、橫刀奪愛、當麵拐走戴綠帽,——於是乎,】


    我無語地心道:


    “於是,殺人機器沒養出來,”


    “反而養出了一隻戀愛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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