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裏就是傳聞中的忘川。”


    沒羽忘川,一個神秘存在。


    “和我想象的很有出入。”


    腳下是開花的火焰,頂上是跳舞的細雪。


    火舌向上席卷,雪花飄遊不下,冰與火,皆有形卻無影。彼此似乎在互相試探,僵持著在空中凝聚成了點點濕露。


    薄煙彌漫,依稀可辨蒼綠色岩石,朱砂色光輝。


    雨中草色綠堪染,水上桃花紅欲燃。


    別樣的色彩,藏在這片靄靄複蒙蒙的慘白色中,雖荒誕,也有種令人驚豔的詭譎之美。


    濕露重重,一唿一吸間,但覺沉悶難受。幽岩铓穎峭厲,陰森壓抑非常,深淵重涯網羅般,無盡嵯峨,越瞧越是心懸,她不由撫膺坐歎。


    “太璞子守約,老朽不勝歡喜。”


    滄桑的聲音裏潛藏無奈,獨孤凡低聲歎息,“來了便難出去咯。”


    “難出去,便是可以出去,隻是不容易了點。對吧?”


    太璞微笑走去,見對方不接話,心中有點納悶,“知道若非萬不得已,艄公絕不會讓我這個外人進來,而這裏氣味灼濁寒渾,我可不願久留。如果可以,還是早點送我上去吧。”


    獨孤凡笑顫了胡須,罵道:“嬌氣又嘴貧,要不老朽先磕個頭道歉。”


    “要折壽的,阿斫可不敢。”


    太璞咧嘴,忙說道:“哪有長輩向晚輩行禮的。”說著已乖覺地恭敬拱手施禮,正兒八經地向獨孤凡問好。


    藏嵐山與湫言宗素來交好,當年蚩血盟攻打藏嵐山,太璞率眾協助,本以為添些功德,整點恩義戰績。


    未了,反倒受了獨孤凡的恩惠。


    她想著要扯平,趕緊還人情,可惜絞盡腦汁,發現無計可施。獨孤凡實力、地位、身份等等擺在那裏,她那時還不夠強大,實在找不到什麽辦法來迴報。


    何況,自己無意知道了某個秘密。而自己的秘密,又被對方察覺到一二。


    在獨孤凡麵前,她總覺得心虛。


    為了彼此的秘密,都不會輕易忘記對方。可遺忘了才好啊。為了不鬧心,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太璞故意不去迴想某些事情。


    唉~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那時,她為表感謝,曾把一串新得的蒼筤念珠贈予獨孤凡。約定以此為信物,凡事可盡綿薄之力相助,她絕不推辭。獨孤凡也有言在先:事態緊急,置於紅匣;勢態稍緩,置於綠匣。


    秘密不足為外人道哉。


    她一見珠串、錦匣,便明白要悄悄趕來,絕不能引起任何懷疑。


    荼錦也好,薑算長老也罷,不管是誰的主意,既然蒼筤念珠又落迴她手裏,她就不能不置之不理。


    她確實很小心,沒泄露給任何人,連著星陳都留在碧虛城。僅僅告訴知寒,自己要下山參閱世態,或許會提前去藏嵐山一趟,去討些香料,坐等吃席。既將玄采峰一家子大小托付照顧,又是怕他擔憂自己。


    其實她更怕真遇到事時沒人來搭救,總得交待幾句了才安心。


    自她成為宗門長老,多少隻眼睛盯著。


    直接以長老身份造訪藏嵐山,則會不得不享受加倍服務待遇。她嫌麻煩,索性擺下迷陣,拐個彎先去碧虛城,留下另一個“太璞子”吃喝玩樂。


    而本尊,巴巴趕來討苦吃。


    秘密之所以守得住,乃因為知情者少。


    連藏嵐山掌門都不知的秘密,她卻無意涉事其中,還頗有牽扯。


    或許這是一個不祥預兆,預示著秘密無法保守下去,終有一日會舉世嘩然。


    以目前來看,岌岌可危啊。


    危險的秘密,唯有大長老獨自守護。


    很荒謬。


    很辛苦吧。


    藏嵐山仍設“大長老”一職。


    大多數仙宗玄門,其掌教漸漸集權,乃至完全廢黜了一切“威脅”。一人之下的幾位長老可參議事務,卻無權決策;可執行決策,卻不能否決政令。在威嚴下,選擇妥協,長老,長老,老者為長,徒有身份罷了。


    至於是否保留罷免掌教權力。


    難說,基本不行。


    一則人人有異,心思不一不好辦事;二則一派掌門明麵上由推舉上位,自然講究一個選賢舉能原則。謹慎商討後才下決定,倒也少有過分不像話之主。


    局麵保持穩定,過得去就行。一般情況下,權力雖有,也不見怎麽使用;倘若真要動用,順遂與否也未可知。


    藏嵐山作風樸素且端正。


    山主貴為一派之長,亦須認真聽取諸位長老意見,凡遇大事要務,須三分之二席位通過才能實行。


    藏嵐山長老始終保持十位之數。從數目上看,也算是多的,不像有些門派才三四個。而大長老一職,並不在十位之列,地位超然,能與山主平起平坐,可一票否決大小事。


    很長一段時間,藏嵐山的大長老之位都由讓賢退下的山主繼承,凡間有雲“太上皇”。但不論是太上皇還是另選賢者,他們都同地養老一樣歸隱在隱岑峰,安靜無聞不折騰。


    曆代山主很是敬重。


    按理說隱岑峰有事,大長老首要找山主商量,秘密再怎麽嚴格保守,掌教知情也不算外泄,同門同盟,同心同德,自己人總歸好說話。哪怕不講清楚,稍微提點一下,事情鬧騰起來不會不好收拾,山主那邊有準備,省得茫茫不知所措。


    情理如此,實際難如意。


    “記得你有幾個徒弟,他們在哪呢?”太璞笑問道。


    獨孤凡語氣淡淡,“一個幫不上忙,一個沒了消息,還有一個昏迷中,剩下一個強撐門楣。”


    強撐門楣的是湛非默,先前引路,現在守在石殿外麵。要有人來,能打發則打發,打發不了則裝作不知道。


    太璞皺眉,又道:“幾乎全軍覆沒啊,看來有點棘手。除了我,還有其他幫手不?”


    “莫慌。”


    獨孤凡背靠岩壁,閉目養神,“再等等吧。”他咳嗽幾聲,“老朽有備無患,怎會讓你扛下所有。”


    “艄公?”


    太璞蹲近些,才發現獨孤凡的發須衣服上全染了血色,舊的暗淡,新的鮮紅,舊傷新傷不知有多少,也許是傷口已經愈合,亦或許是此間氣味太過沉悶,她初時竟沒聞出不對勁。


    “艄公,誰傷你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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