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風要塞


    夏日過半,此時正值這一年中最熱的一段時日,黑色要塞旁的大道上平日裏那些零星的行商車隊都是來去匆匆,恨不得早一刻到下一站避一避這毒辣的陽光,而今天倒是出了奇,整條寬闊的大路上被堵的是水泄不通,入城必經的四風村此時守衛森嚴,對著過往的車輛行人那是一一排查,一絲不苟的程度堪比女王出行時身邊的護衛。


    又是半個月的行程,好在沒了去時的迫切,歸來路途上萊茵的心情顯得沒有這麽焦躁,一路的風吹日曬也不見得能夠讓他的膚色深了幾分,反倒是一旁的約克這十幾天下來快被曬的跟大陸東南部沙漠裏的那些沙民一樣了。


    “嗯?”


    萊茵輕輕地一拉韁繩,“白菜”也是非常順從地停下了馬蹄,絲毫沒有了當初的那副桀驁模樣,畢竟是阿斯特留出產的上等戰馬,對於它自己認可的主人極其服從。而隊伍也因為萊茵的駐足而停止了前進。


    “這不是快到了嗎?怎麽停了?”克裏斯問道。


    “前麵好像有內閣守衛封路檢查,我們等等吧。”


    “我去!大哥別搞我啊,這再曬兩下我可就真的要成人幹了!”約克的哀嚎盡管“聲嘶力竭”,可不但沒有引起他人的共鳴,反倒是引來了前方等待眾人的白眼。


    這話自然也是其他被堵在路上的行人的心理,但是士兵封道肯定有理由,他們也沒敢去質疑什麽,隻能默默地忍耐盡量不去在意這事兒,結果約克這麽一說反倒是讓眾人引起了心底燥動的火焰,一時間便在人群中爆發了開了。


    不過這次好在目標不是約克,而是那些封路的士兵。


    “他媽的!這還有完嗎?我這都等了快倆小時了!”


    “就是,就你們這麽查下去,我看這條路上的人都能把神佑城給繞上三圈!”


    “老子一天上下幾千個金幣,這損失到時候你們負責啊?”


    “………………”


    一時間,大排長龍的隊伍就像是炸了鍋,諸如問候別人父母的謾罵之詞層出不窮。而萊茵也隻能是給了約克一個眼神,然後默默地搖了搖頭,原本就停滯不前的長隊此時就更是亂作一片絲毫沒有前進的趨勢,在這麽下去要是想今晚入城恐怕是沒什麽希望了。


    “這不知道得等到什麽時候去了?萊茵,要不我去問問出什麽事了?”驅車的弗朗西斯見如此情形也不是個辦法,向萊茵問道。


    克裏斯也有些煩躁,都快到了卻偏偏趕上這一出,這一路為了能快點到家,可是路過了好幾個鎮子都沒停下歇息。探出腦袋,伸手將印有鳶尾花的紋章拋給萊茵,雙眼中的焦躁顯而易見。


    接過紋章的萊茵自然是明白克裏斯的意思,好歹也是貴族階級,總該有些特權不是。翻身下馬,擠開前麵擁堵的人潮,等到萊茵看到這隊士兵帶頭的人時,倒是讓他會心一笑。


    ……………


    “大家別急,我也知道大家的心情。不過請給我們一點時間好嗎?不會耽誤太久的!”


    埃裏克,選兵時除了伍茲第一個表示要和他返迴要塞救援薩羅將軍的那個看上去有些儒弱的少年。


    “嘿!”


    聽到人群中傳來熟悉的聲音,埃裏克望了望四周,一眼便看到了那火紅的發絲。


    “萊茵隊長?你不是……”


    話還沒問出口,埃裏克知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便拉著萊茵把他帶到了路障後麵。看著埃裏克那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萊茵問道:“怎麽?你不會也和斯昂一樣不知道我沒進軍隊吧?新兵的集訓已經結束了吧,你怎麽會帶著內閣守衛在這兒啊?”


    “額……”提到這個埃裏克的臉上滿是慚愧,“集訓的考核我沒通過……然後我就被分配到了內閣守衛了。不就是身體素質這一項沒過關嘛!別的項目我可都是前幾的,怎麽就能把我調離了呢!”


    “挺好,就你這身板要是上了前線,能不能活著迴來都是個問題。”


    “我可不怕這些!”


    “這又不是不怕死就行了,你一個人的實力不濟可是會拖累整個隊伍的。況且在內閣守衛裏做事不一樣是軍人,有什麽好抱怨的。”


    “不一樣!我……”


    “好了,我來可不是和你聊這些的,克裏斯伯爵在我的隊伍裏,她現在有些等不住了。”


    說著萊茵拿出了克裏斯給他的紋章,而埃裏克看著這象征貴族身份的紋章卻是微微一怔,隨即臉色一變,看向萊茵的眼神中透露出的敬意頓時蕩然無存。


    “既然是伯爵座駕,我們自然是不好攔著,但是命令就是命令,我們隻能優先安排檢查,直接放行是不可能的,希望伯爵大人能夠理解!”


    “行,我帶人過來。”


    對於埃裏克突然轉變的態度,萊茵有些摸不著頭腦,愣神想了想,估摸著可能是埃裏克對於貴族這樣的特權階級有些反感而已,像軍隊裏這樣的情況多了去了,對於他人的過往萊茵也沒想著去深究些什麽,現在他隻想趕緊進城。


    除了坐在車廂裏的克裏斯,隊伍裏的幾個人接受了守衛的檢查。但說是檢查,士兵們對於眾人的行李也沒有過多的注意,反倒是對著他們手裏的人像圖把每個人樣貌都一一對比了一番,看來這封路的目的是在尋人,但是能把負責王城治安的內閣守衛派出來尋查的人又會是什麽人?


    在瞥見守衛手中畫幅上那有些眼熟的人像時,這一疑問在克裏斯的腦海裏一閃而過,隨著隊伍的繼續前進,這疑慮便被她拋在了腦後,反正內閣要找的人估計和她也沒有半個金幣的關係。


    ……………………


    隊伍漸漸離開了守衛的時間之中,而萊茵則是稍稍一勒韁繩,胯下的黑馬便放緩了腳步與馬車並行,彎下身子,向著車裏的克裏斯問道:“在畫像上看到什麽了?”


    “裏奧。”


    “嗯?內閣守衛封路排查,要找的人是裏奧?感情那家夥來曆不小嘛。”


    這一消息不禁讓萊茵有些好奇。


    看到少年陷入沉思,克裏斯也明白萊茵在想些什麽,立刻說道:“別想太多,一會兒要到我的莊園去坐坐嗎?塞巴斯蒂安知道我迴來沒提前來迎接,估計是在親自準備晚餐,他的手藝可不是什麽人都能見識到的。”


    說起這個,萊茵的腦海裏浮現出了那平日裏不苟言笑的管家穿起圍裙,帶著廚師帽在廚房裏忙東忙西,臉上時不時露出笑容的畫麵,再想想這位管家曾經也是伴隨老伯爵征戰沙場的軍官,想到這兒萊茵嘴角一抽,這也太令人發寒。而且塞巴斯蒂安對自己的態度一向有些古怪,萊茵二話沒說便晃起了腦袋。


    “算了,我可沒這口福,還是讓約克他們去嚐嚐,正好你也給他們安排一下,老爹那小孤兒院可不是什麽收容所,塞不下這麽多人。”


    “嗯,那等你去傭兵工會那邊了結事情的時候記得和我說一聲。雖然我沒有和這種組織打過交道,但對於他們的行事作風還是有所了解的,別意氣用事,有些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你看你身邊的人,我們又何曾在意過?”


    克裏斯的勸解確實沒錯,盡管沒有擺脫過去,萊茵的身邊依舊是有著不少值得托付的朋友,但萊茵依舊是麵帶笑容的迴答道:“這事無關旁人,所做的無非就是為了我自己,別忘了我在泉冰川畔和你說過的,自私是每個人的天性,我也不例外。”


    麵對萊茵的堅持,克裏斯也沒有什麽好辦法,兩人就這麽沉默著一直到了岔路口。沒有多說什麽,隊伍便分成了兩邊,克裏斯帶著“客人們”駕著馬車向著自己的莊園駛去,而萊茵和凱莉則是一同騎著“白菜”向著薩爾區歸去。


    “凱莉姐,你說我的做法是不是有問題?”


    一路上萊茵想了許久,而後還是向凱莉問道。


    “你又何必問我,打從一開始你不就已經有答案了嗎?其實克裏斯剛剛說那些話的時候她自己也明白,隻不過她說出來了,而我隻是不想說罷了,”凱莉說道,“其實我是支持你的,畢竟那件事請的原委我也知道,錯不在你,但是既然你當初選擇擔下了錯誤,那現在迴去向那些曾經輕視你的人證明自己自然是應該的!”


    “是時候去拿迴屬於我的東西了。”


    萊茵自信的話語一如既往,而凱莉也是麵露微笑:“可別大意了,過兩天我要去看望一下莎娜修女,正好可以為你禱告。”


    “可別,每次你去修女那禱告我都沒碰上好事。”


    “那還不是你作的!每次做事也不過過腦子。”


    “嘿嘿……”


    .....................................................


    -薩爾區-


    牽著“白菜”走進街角那條熟悉的巷道之中,不遠處的鐵門敞開,像是歡迎萊茵的歸來。走進大門,平日裏頗顯熱鬧的院子裏此時卻顯得有些冷清,不見孩子們的蹤影,隻有科瑞躲在樹蔭下靠在搖椅上悠閑的閉目養神,而一旁卻多了位生麵孔在為科瑞輕搖手裏的扇子。


    “老頭,你這院長當得倒是夠清閑啊。還有我們院裏什麽時候又多了一位精靈姑娘?”


    拴好馬匹,萊茵也是隨意地坐在院子裏的樹蔭下,而半精靈少女見到生麵孔倒是下意識的向科瑞的身後。


    “希裏雅怕生,你小子別嚇著她,孩子們今天都跟著伍茲去參觀新兵集訓了,那小子自從參了軍待在軍營裏的時間比在床上還多。林克也是閑不住,我一不注意就開溜,也就希裏雅這妮子肯陪著我這老頭了,你可別給我嚇跑了!還有,臭小子,怎麽你姐沒和你一起迴來嗎?”


    “嗯,她還有任務,就不迴來了......”萊茵下意識地迴答,而又連忙問道,“你都知道了?伍茲他們呢,也知道了?”


    “軍部的消息可快著呐,這消息薩羅一早就已經和我說了,伍茲應該也已經知道,”想到這兒,科瑞又不禁感慨道,“唉,都長大了,看來我也是時候做好準備養老了,萊茵,你的戰紋掌握的怎麽樣了?”溝壑縱橫的臉頰上露出微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還行,勉強知道該怎麽使用了。迴來路上還練了練手,效果不錯。”萊茵如實答道。


    “現在能掌握的是哪種元素?”


    “土元素,我在岩城和半人馬聖者交手過後就能隱隱約約感受到它們的力量,不過現在我也隻能控製它們使用簡單的防禦魔法,並不能向克裏斯那樣隨心所欲的操控它們。好像那些元素一旦離我太遠就會失去聯係無法控製了。”


    “別想太多,雖然我對於戰紋不甚了解,但有一點我是知道的,這能力和魔法雖然相似卻是兩種不同的概念,而且你身上流的是阿特留斯的血,是沒有能力掌握魔法的。”


    “我的父親是阿特留斯人?”萊茵問道。


    科瑞沒有迴答,自從萊茵的母親過世後,他就很少再在自己麵前提及自己的雙親,尤其是他的父親。科瑞也明白,萊茵嘴上不說,心裏對於他父親一定是有所怨恨的。


    “是的,你的父親確實不是科瑞塔人,其實他也算不上是現在的阿特留斯人,他的血脈傳自舊阿特留斯一個早已落寞的家族,到你父親那一代就已經是一脈單傳了。不過好在沒了家族的牽掛,要不然這世上也沒你和莉萊了,你那我行我素的性子就是和你的父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但是我至少知道什麽是責任!他憑什麽把母親一個人丟在神佑城,他做到一個父親應盡的責任了嗎?“


    “可你要明白這不是他的錯,其實隻要他願意,他也能像薩羅一樣臨陣脫逃,以他的能力想要偏安一隅自然不是難事。但是他選擇了直麵他的命運,用另一種方式在守護著你和莉萊。”


    “............”


    萊茵沒有在多說些什麽,打從他有記憶起,每次提起父親,自己的母親就隻和他說,他的父親是一個英雄。但是萊茵就連他的名字叫什麽都不知道,所以萊茵打小就討厭所謂的“英雄”,連自己身邊的人都無法顧及,這樣的“英雄”又他不稀罕。


    而科瑞也明白萊茵對他父親的誤解,但是看著萊茵長大的他卻沒有任何念頭去解釋什麽,現在還不是時候,或者說他心中不希望有那個時候。而在視線瞥過門口那匹黑馬腰上掛著的那猙獰的獅鷲頭顱,這也讓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算了,過去的事不提也罷,這次迴來傭兵工會那邊的事情也該有個了結了吧,到時候要是真有人故意刁難就告訴我,我的麵子可比魯爾那小子管用的多!”


    “得了吧,您一孤兒院的大爺,還是好好待著養老吧,要真讓您出麵我的臉還要不要了?”萊茵說話可沒有分寸可言,對於熟悉他的人來說這反倒是正常的表現,“話說您這是哪來這麽大的麵子?”


    “哼,等你哪天進了傭兵工會那榮耀大廳的穹頂看到那裏的碑文就知道了!”


    這般的吹噓在萊茵聽來也隻是一笑而過,哈欠連連得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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