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裏。”


    江離抬起手,寬大的衣袍滑下,露出他枯瘦的手腕,蒼白的皮膚下幾乎能看到奔湧的血脈。


    巫啟迎著獵獵的陣風,用力睜開豆大的黑眼。


    一望無際雪原上空,破開了一個極大的洞,仿佛被人從外邊用巨錘砸開了一般。而漫天隕石就是從那裏衝破而來。它們帶著兇悍的力量,拖著長長的赤紅焰尾掠過漆黑的夜空,往雪原上沉沉的砸了下來。


    冰與火撞擊在一起,如煙花一般盛開。美到了極致,又毀滅到了極致。


    連綿不斷的轟鳴聲將這裏的一切幾乎毀滅。


    “天破了……”


    巫啟駭然的轉頭,看著神情不喜不悲的江離。江離並未垂頭看他, 隻緩緩點了點頭。


    “巫啟,走吧。”


    江離垂下雙睫,眼中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壓。


    一道勁風襲來,巫啟被吹了個趔趄,他爪子急忙緊緊抱住江離的手腕,可現在的他太小了,在極致的威壓之下,巫啟龍身再也抵抗不住,從他的腕上滑落到手心,到最後,隻能勉強勾住他的手指。


    “江離,不要,讓我留下陪你……”


    巫啟搖著頭,拚命拽住最後一點希望,可風更大了,巫啟的爪子一根根的撒開。他雙眸由黑轉金,他尖尖的牙齒狠狠咬住江離,幾乎將他的手指咬斷。


    赤金的血珠滾入巫啟口中,帶著他再熟悉不過的氣息。


    江離眉心一跳,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唉,真是個白眼龍,孵他出來,最後還被他咬了一口,罷了,這一身血他若要就給他吧。


    悲憤的巫啟抬眸看著幾乎白得透明的江離,這才迴過神,他體內妖丹飛速的吸著這些力量,這是他不熟悉但極具威壓的力量,炙熱的妖丹很快興奮了起來,巫啟的修為節節攀升,甚至超過了他在仙界的能量。


    “這是神力?!”


    巫啟震驚的看向江離。


    “神龍天賦已開,看來是喝飽了。”


    江離寵溺的笑了笑,並不迴答巫啟的問題。他手指輕點,在巫啟鼻尖點了一點。


    巫啟鼻尖一熱,龍身緩緩褪去,幻化成他原本的模樣。那原本一顆小黑痣的地方,此時不過一點紅印。


    “原來化形之後是這個模樣啊……”


    江離仿佛心願已了,抬手間將巫啟困在一道金色球體中,指尖輕點,這道金球飄向了下界。


    巫啟拍打著金球,在裏邊嘶聲呐喊,可江離再未看他一眼。


    江離如飛身的仙人一般,一步步踏著隕石向那破開的大洞飛去。在他身影幾乎與夜空融合之際,一道炫麗的金光帶著逼人威壓轟然炸開,如星光一般充滿了整個夜空。那破開的洞被整個星光淹沒,很快所有的星交織成網,金光散去,那破掉的天恢複了原樣。


    “江離!江離!不要啊!”


    巫啟猩紅的眸中印出一道虛影的神像,他迴眸微笑的看了一眼巫啟,接著便消散不見。


    “啊!啊!……”


    巫啟崩潰跪地嚎啕大哭,涕淚橫流,再無一點形象可言。


    這世界最後一個神也隕落了。


    “巫啟,巫啟,醒醒……”


    哭得不能自已的巫啟打著哭嗝緩緩睜開眼睛,迷朦的眼中印出江離熟悉的臉。


    “江離,江離……”


    巫啟一把抱住江離,摟住他的腰,痛聲哭了起來。


    江離看著一身血跡的巫啟,手指一僵,可不過幾息,他的手輕輕放了下來,安撫的拍了拍巫啟的後背。巫啟與他是入了同一場夢吧。


    “江離,我做了個夢。”


    許久之後,巫啟才慢慢止住了哭聲,嘶啞的聲音卻還帶著一絲哽咽。


    “恩,我也做了個夢。”


    江離輕聲應了,看著巫啟紅彤彤的鼻頭,那上邊一點黑痣,與他夢裏所見的位置一模一樣。


    在夢裏,他隻以為巫啟是他孵養的小黑蛇,點他化形,不過是想在離別之前,看一眼他長大後的模樣。那一點,帶著神力,竟然在他龍魂中留下了印記。


    那真的是夢嗎?!


    江離如羽般的長睫垂下遮住他眸中翻騰的思緒。


    若,不是夢,那這一段,又是何意?難道傳說的神域,不過是存在於仙界之上的虛空之境,所謂的神,不過是這個世界的守衛者。一代一代的神,困在虛空之境,隻為了將所有覬覦此界的外界宵小阻擋在外。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他們以為的仙界,與那無數下界又有何區別。甚至說這一處世界,也不過是滄海一粟。


    他們在仙界中鬥得你死我活,是不是在其他世界人眼中,也如鍋中螞蟻一般可笑可憐!


    江離被這駭然的發現驚懼的識海翻騰。


    “江離,你受傷了?”


    巫啟探手急忙扶住站立不穩的江離,看他臉上蒼白唇上一點血色也無,急得以龍息探入江離體內,龍息順著他的筋脈一點點查看江離的身體。


    “竟然受了這麽重的傷。你別動,我為你療傷。”


    巫啟凝神引著那一道龍息,在江離體內橫衝直撞,將那淤積的內傷以最霸道的方式破開。


    龍息極其霸道,雖然巫啟已經盡量避免傷到江離,可是江離仍然覺得體內龍氣與仙氣相互排斥又較量著。江離身體上的痛衝淡了一些他識海中的胡思亂想。他眉頭微微擰起,放下仙力抵抗,讓巫啟的龍息更順暢的在他體內流轉起來。


    巫啟看著江離鬢角已經濕透,手下動作更快了幾分。


    “恩……”


    江離悶哼了一聲,體內最後一處淤積也疏通了。


    巫啟收手,急忙接住再也撐不住暈過去的江離。


    巫啟攬住江離,讓他靠在自己懷裏,抬手一道龍息卷走了江離一身的汙濁。


    靠!疼死老子了!


    做完這些的巫啟,呲著牙咧著嘴,輕輕揉了揉自己的腰。


    這該死的天後,差點把他從中間掐成兩段,他的腰幾乎被她的爪子捅了個對穿!他龍鱗被剝,雖然龍身足夠堅硬,可也在肌膚上留下一道道的紅痕,而且每道紅痕都如烈火焚身,疼得他一身冷汗。


    巫啟抱著江離,直接入定,開始為自己療傷。


    如此運行了幾個大周後,巫啟才壓下了渾身的傷痛。


    巫啟垂下眸靜靜看著懷裏的江離,手指輕撫他的鬢角。


    江離,那夢裏,是真的吧。


    真好,你還在。


    巫啟輕輕在江離額上印上一吻,摟著他的手指更緊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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