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兩個屍煞都是幼童,可無論速度、力量、還是身體強度,都比門派師祖強的多。唯一的弱點,就是戰鬥經驗。畢竟是兩個孩子,生前估計連打架都不會,就算成了屍煞,也是仗著身體強度和本能戰鬥。


    而師祖就不一樣了,在獨自下山雲遊之前,便已經跟著師傅四處遊曆,對抗邪祟。不說身經百戰,最起碼也是經多見廣,別說區區兩個剛成氣候的小屍煞,就算是那些百年以上的利煞兇靈,真要是放手一搏的話,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師祖也知道,這種情況不是心軟的時候,所以出手便不再留情。一般來說,屍煞這種東西都是死後經由某些變故才形成的。所以通常來說,師門在對付屍煞時隻是打散他身上的煞氣,鎮殺其神魂,很少會毀了肉身。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屍煞也算是可憐人,至少不是主觀上形成的邪祟。所以留下肉身,使他能入土為安,對其親族也是一種安慰。


    眼下這種情況,顯然也就顧不得那麽許多了。屍煞的根本還是在其屍體,肉身不存煞氣自然也就散了。雖然兩個孩童的肉身比常人要強了數倍,但畢竟還隻是初成氣候的屍煞,其肉身還是皮肉筋骨。不像那些幾百上千年的老屍,肉身已經異化,刀槍不入水火不傷。


    師祖一動真格的,兩個孩童明顯扛不住了。尤其是女童,雖然已成屍煞,但肉身相對還是弱小,被師祖一劍斬斷一條手臂後,便基本沒了招架能力。男童為了保護妹妹,也被師祖砍得遍體鱗傷。


    “安心去吧,留你屍首與你父母安葬。”師叔舉劍就要最後結果兩個孩童。


    可就在此時,一股更加龐大的煞氣從天而降。


    師祖隻能收劍閃開。


    “娘親。”兩個孩童撲向從天而降的身影。一具麵貌猙獰的女屍,將兩個孩童摟在懷中。她的雙手齊腕而斷,但在她的背脊上卻又長出了幾十隻骷髏一樣的骨臂。


    “母子?”眼見著母子三具屍煞,師祖也震驚了。


    普通人死後埋葬,並不會隨隨便便變成屍煞。一般來說都是死者死的極慘,心中有莫大的怨恨和不甘,再加上埋葬地點特殊能夠聚陰納穢。在這種情況下,才有極小概率成為屍煞。


    而如眼前這般母子三人都成為屍煞,則說明母子三人幾乎是同時死亡,而且必定是橫死。雖說此地大旱經年,病餓而死的人不少,但母子三人同時橫死,顯然不是簡單的饑饉導致,想必背後定有莫大的冤屈。


    “雖然不知你母子三人的遭遇,但既為邪祟便不可留。放心吧,我會查實你們的冤屈,給你們一個交代。”


    雖說多了個女屍,但實際上她比兩個孩童強不了太多,也都隻是剛成氣候。對師祖來說,也隻不過是稍微麻煩了點。


    女士比兩個孩童更加暴躁,加上護子心切,揮舞著背上的骨臂就朝師祖一頓猛攻。可惜這骷髏骨臂不知為什麽,比她的肉身還要脆弱。劍光閃爍,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女屍背後的骨臂就全部被斬成了碎片。


    “滅!”師祖寶劍一揮,斬向女屍的脖頸。


    女屍張口直接咬在劍刃之上。


    兩個孩童見女屍危難,便怪叫著撲向師祖,企圖救下女屍。


    師祖的寶劍被女士咬住,無奈之下,師祖隻能掏出一張符篆。


    “九天玄雷……急急如律令!”師祖貫注修行之氣,念動真言咒語,眼看就要激發符篆。突然一股突如其來的巨力,直接打斷了術法,並將師祖打飛。


    “道士,你敢!”已成為惡靈的黑熊,殺意彌漫。


    術法被打斷造成的反噬使師祖重傷,哇哇的吐了好幾個大口血之後,才勉強壓住了傷勢:“黑熊將軍,你這是何意?”


    “這是我的妻子(古人說妻子,不單指老婆,而是妻和子),是我的血脈!你竟敢傷她們,你該死!”黑熊周身黑氣翻騰,顯然已經暴怒。


    “等等!將軍你說這三個屍煞是你的妻子?你看清楚了,他們已不是生人,而是屍煞,他們已經死了。”


    師祖說完,黑熊周身的黑氣猛地一滯。


    黑熊慢慢迴過頭,看著已經成為屍煞的芸娘母子三人,一臉的震驚。


    黑熊雖是惡靈,但恢複了靈智,所以還能認出芸娘母子三人。可相反,三個屍煞已經完全沒了靈智。所以不但認不出黑熊,反而因為他的氣勢更盛,所以將其視作比師祖更大的威脅。三個屍煞衝著黑熊,如野獸般嘶吼著。


    “怎麽會這樣?是誰殺了芸娘和我的孩子?”黑熊怒吼道。


    “將軍你也看到了,她們三個已經成了屍煞,連靈智都沒有了。留在世間,也隻能是不斷的殺人吃人,所以必須……”


    “你敢!”黑熊轉身怒視師祖,身上的黑氣翻湧,殺意彌漫。


    “這位將軍,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難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的妻子是被何人所害嗎?”劉家的前輩插言道。


    “不管是誰,都得死!”黑熊怒道。


    “就算是報仇,也得找到仇家吧?將軍,你現在這樣如何能找出真相,為妻子申冤報仇呢。”


    “左右不過一縣之地,我就把所有的人都殺光與我妻子陪葬。”


    “那你就永遠都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妻子是為何而死,又是什麽人殺害她們了!”師祖說道。


    “不如這樣,給我們幾天時間,我們幫你查出事事情的真相,讓你為妻子報仇雪恨如何?”劉家前輩說道。


    芸娘和兩隻小屍煞,見師祖和黑熊都沒有再動手,便趁機逃跑了。


    眼見著自己的妻子離開,黑熊也不再猶豫:“好,給你們三天時間。三日之後,若不能給我個交代,我就殺光這一縣所有的人。”


    說完,黑熊化為一片黑霧,直追芸娘三人而去。


    時間緊迫,師祖隻能和劉家前輩連夜趕路前往下山村。直到了地方才發現,此地已是十室九空,整個村子破敗不堪,破碎的骸骨隨處可見。好不容易在村中發現了一個已經瘋癲的女人,女人前言不搭後語,卻反複的重複,附近的一個礦洞有妖怪。


    兩人找到了礦洞,卻被黑熊擋在洞外。黑熊告訴兩人,此地便是妻子的埋骨之地。芸娘和兩個孩子都死得很慘,連棺槨都沒有被拋屍於此。黑熊提醒,兩人還有兩天時間,若不能查出真相,他定會自己為芸娘和兩個孩子報仇。


    兩人隻能返迴縣城,向官差詢問黑熊一家的事兒。開始官差支支吾吾不肯說,畢竟這事兒實在不光彩,而且要是傳出去,不光當事人得腦袋搬家,他們這些官差也吃不了好果子。


    後來兩人威脅說出黑熊已成惡靈,若不能查出妻子死亡的真相,便會殺掉全縣人,為妻子報仇。官差這才不得不講出了,整個事情的經過。


    得知的真相,門派師祖和劉家的前輩都怒不可遏。雖然芸娘和兩個孩子成為屍煞,殺人無數。但細想之下,其實她們才是最無辜的受害者,而被她們殺的這些人,又有幾個沒有沾上她們的因果呢?


    “賢侄,你打算怎麽辦?”劉家的前輩問道。


    “三個屍煞和黑熊斷不能留,雖然他們都是可憐人,但天道不容邪祟,留在人間隻會結下更多的業報。所以將他們鎮殺,也是一種解脫。”師祖無奈的說道。


    不是師祖狠心。邪祟殺人越多,業報越深,他們也就越痛苦。之所以邪祟,會瘋狂殺戮,一方麵是本能驅使,更多的是因為痛苦而陷入瘋狂絕望。而這一過程是不可逆的,隻有被徹底鎮殺,魂飛魄散,才是痛苦的真正終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鎮殺邪祟不光是對生靈的功德,也是對邪祟的功德。


    “惡靈邪祟為天道不容。有些人卻比惡靈邪祟,還要邪惡。天地不仁,惡貫滿盈災厄即至。我不想等那麽久!修行之人不擅殺,冤有頭,債有主。欠下的債總是要還的。”


    師祖和劉家前輩相視一笑,兩人心中都有了分曉。


    兩人再次趕到礦洞時,正好到了約定的時限,他們將事情的始末告訴了黑熊。


    “黑熊將軍,冤有頭,債有主。你的父母宗族,還有那個被收買的神婆,以及縣尊,其實已經被芸娘和兩個孩子殺的差不多了。剩下的百姓,雖然愚昧見死不救,但其罪不至死。所以懇請將軍網開一麵。”師祖懇求道。


    “網開一麵?他們當年是如何對待芸娘和我的孩子的?我的妻子都死了,他們憑什麽活著?”黑熊怒吼道。


    “可你殺了所有人,芸娘和三個孩子就能活過來嗎?你的父母親族、所有手上沾了芸娘和孩子們鮮血的兇手,你盡可以去報仇。但袖手旁觀隻是過,不是罪,他們會有他們的業報。不該是你的殺戮。”


    “我懶得聽你說教,我隻想給妻子報仇。”黑熊氣息暴漲。


    “將軍,如果我能換迴芸娘的靈智,可否懇請將軍網開一麵?”劉家前輩突然說道。


    黑熊愣住了。


    此時芸娘母子三人感到洞外的異常,於是爬了出來。


    這三天來,黑熊一直收斂氣息守在洞口。看著芸娘母子三人,因為沒了靈智,而像野獸一樣,每日出洞覓食,迴洞休憩,這讓黑熊心如刀絞。這一生最愛的三人,見麵而不識,更讓他痛徹心扉。


    “你保證。”黑熊的目光看向師祖。


    “我保證。”師祖毫不猶豫的答道。


    “幫我控製住芸娘。”劉家前輩邊說邊拿出了那串念珠。


    黑熊小心翼翼的將一身黑氣裹住芸娘。


    芸娘本能的拚命抵抗,兩個孩子也嘶吼著撲向母親,試圖幫母親擺脫黑氣的控製。


    師祖歎了口氣,將兩張符篆拍在兩個孩童身上,兩個孩童隨即僵直不動。


    “放心吧,隻是定魂符。”


    黑熊點了點頭,將黑氣緩緩收攏,緊緊的包裹住芸娘的身體。


    劉家前輩將念珠戴在芸娘脖頸上:“這是幾百年前一位修持地藏菩薩法相的高僧,一生所用的法器,可鎮服惡鬼使其聆聽佛法。既然能聆聽佛法,必然也就有了靈智。”


    劉家前輩一邊說,一邊麵對芸娘盤膝坐下,低聲念誦地藏菩薩本願經。


    隨著聲聲梵唄,念珠之上佛光暈染。


    芸娘原本猙獰的麵目,開始變得平和。一雙赤紅的雙眼,也漸漸變得清明。


    直到兩行血淚,從她眼角落下,劃過臉頰。


    “芸娘,我是黑熊,我是你的夫君。”黑熊不斷唿喚著芸娘。直到芸娘重重的點下了頭。


    芸娘雖然口不能言,又沒有雙手,但是她跟黑熊夫妻多年,兩人早就有了自己的溝通方式。


    “是的,我已經戰死了。但是現在我迴來了,我迴來了芸娘。”黑熊散去了包裹著芸娘的黑氣。


    芸娘伸著雙臂,滿臉焦急地比劃著。


    “對不起芸娘,我迴來晚了”黑熊痛苦的說道。


    “既然已非生靈,便用神念溝通吧。”師祖伸指點在芸娘眉心。


    “夫君!救孩子!他們要殺了大郎和妹妹!”芸娘的聲音在眾人心中響起。


    顯然,她的記憶還停留在河灘上,兩個孩子即將被獻祭的那一刻。


    “對不起,孩子已經……我迴來晚了。”黑熊高大的身軀跪倒在地。向著芸娘,也是向著兩個孩子。


    芸娘迴頭看到兩個已經成為屍煞的孩子,瞬間殺氣升騰,原本正常的麵容,再次變得猙獰。


    “芸娘,謹守心神,不然你會再次失去心智,認不出你的丈夫和孩子。”劉家前輩大吼一聲,然後大聲念誦經文。


    “芸娘!不要!我們在一起了,我們又在一起了。”黑熊抱住芸娘和兩個孩子喃喃自語道。


    在黑熊的懷抱中芸娘,漸漸恢複了平靜。


    “我也已經死了?”芸娘問道。


    “所以……我們一家四口……終於團圓了……?”芸娘抱著丈夫和孩子嚎啕大哭。


    一家四口竟然以這種方式最終團圓,不得不說這樣的結果讓人唏噓。


    最終,黑熊和芸娘答應門派師祖和劉家的前輩,複仇僅限於首惡,而放過其他人。


    黑熊家雖然守著幾十畝良田,可這兩年多的大旱,卻依然讓黑熊的爹,和弟弟妹妹,先後病餓而亡,現在隻剩下了一個老太太。


    整個宗族也好不到哪去,瓜分了黑熊的田產,但天公不作美,再多的田地也是顆粒無收。整個宗族死的死,逃的逃,留在村裏的都是老弱病殘等死而已。


    當黑熊和芸娘出現在村裏時,族老和黑熊的娘早就聽說了縣裏妖怪吃人的事兒。許是疑心生暗鬼,這些人一開始就猜到吃人的妖怪就是芸娘。如今芸娘和黑熊歸來,也正所謂是報應臨頭了。


    即便如此,這些人卻依然還想著活命。他們在地上拚命的磕頭,祈求芸娘和黑熊饒過他們性命。


    “娃,我是你娘,我是你親娘啊!你婆娘死可不關我的事兒,都是他們他們惦記上了你留下的地。我一個婦道人家哪兒能做主啊?”黑熊的娘撒潑一樣的哭喊道。


    “你個賤婦!是你花錢讓神婆說兩個娃子是河神要的,我們隻是要地,可沒讓你殺人。你這毒婦好狠的心腸!”族老跳著腳罵道。


    看著一夥人貪生怕死,互相指責叫罵的醜態。門派師祖和劉家前輩無不唏噓。這人性之惡,有時更勝邪祟。


    雖然恢複了靈智,但芸娘本質上還是屍煞,自然不存在什麽仁慈之心。黑熊更是戰死沙場,以殺入魔的惡靈。夫妻二人最終將這一村親族,盡數屠戮,算是報了血海深仇。


    “你們已經報了仇,算是了結了這番因果。雖然命運不公,你們一家四口也算是可憐之人,可如今你們以為邪祟,為天道不容。再造殺孽,反而會讓你們更加痛苦。所以恕貧道手下無情了……”


    師祖本欲了結這份因果,可沒想到黑熊居然帶著芸娘和兩個孩子,逃迴了那個礦洞。


    師祖和劉家的前輩追到礦洞,卻發現礦洞居然被封閉了。


    劉家前輩推算之後得知,由於此地是當朝皇帝賞賜給黑熊的,按照古時的規矩,黑熊便是此地的主人。他身在此地,其意誌便不可為。隻要皇朝存在,在這裏,黑熊便是絕對的存在。


    無奈之下,兩人隻能在礦洞附近設置的陣法結界,將黑熊一家四口困在封閉的礦洞之中,防止他們出來傷人。


    此後兩人約定,日後如有機會,改朝換代之時便迴來徹底了結此事。


    一晃就是400多年,隨著國戰,皇朝退位,新朝鼎立,當年的那片土地也不再屬於黑熊。可惜靈官派,也因為國戰而銷聲匿跡,直到我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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