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錐心的刺痛,猛的將我的意識喚醒。接著,強烈的窒息感,讓我不得不張開嘴,努力的試圖唿吸。


    睜開眼,眼前還是一片模糊。耳邊仿佛有人在唿喚我的名字,但是聲音時大時小,忽悠忽近,感覺聽起來很不真切。


    唿!


    終於,一股帶著濃烈鐵鏽味的空氣,重新充滿了我的肺泡。我大口喘息著,盡管每一次唿吸,都感覺胸前劇痛難忍。


    “清玄!你怎麽樣?清玄……”是阿憶的聲音。


    我的視覺和聽覺也漸漸恢複正常。


    我掙紮著想起身,但卻被桑格那雙有力的大手按住了。


    “緩緩,先別動。”桑格的手放在我額頭上,低聲的念誦經文,使我的情緒慢慢平緩。


    “你可嚇死我了,你剛才都心髒驟停了。要不是給你紮了針腎上腺素,你就差點迴不來了。”阿義的話語中雖然是責備,但是語氣中卻隻有擔心和後怕。


    其實從看到他倆的那一刻,我的心裏就已經踏實了。


    我並不是什麽聖人,也不會平白無故的就舍己為人。


    實在是我的前半生,都是在孤獨中度過的,尤其是在陳老道去世之後,我和整個世界都再沒有了一絲羈絆。直到加入異管局,認識了三科的同事們,這才讓我和這個世界重新有了連接。


    孤獨比死亡更可怕!


    “大家都沒事就好。”我很想笑,但我估計現在的笑容一定很扭曲。實在太特麽疼了,胸骨肋骨肯定有骨折,。一隻胳膊也有骨折,再加上兩次使用斷魂,身體和神魂都嚴重過載。全身上下,從裏到外沒有一個地兒不疼的。


    “什麽沒事兒啊?!嚴格來講,你剛才已經死過一次了!你知不知道?”阿憶咬牙切齒的埋怨。


    “我是冥童,沒那麽容易死。對了,附牢呢?”我突然想起,還有個大家夥沒解決呢。


    我掙紮著想起來。


    “你別動,你現在不光是身體有傷,神魂上也消耗太大了。附牢那邊兒,穎達在拖著呢。接下來的戰鬥有我。”桑格扶著我坐了起來,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


    此時我看到附牢居然像一隻炸了毛的貓一樣,在和麵前的一個人對峙。


    “你說那……那是穎達!?”


    我實在沒辦法將眼前這個人,和那個油膩的中老年胖子聯係在一起。


    雖說身高、體型、長相,都沒有明顯變化。但是此時的穎達,看上去完完全全就像是一具屍體。蒼白蠟黃的皮膚,沒有一點血色生氣。即便用神魂感知,也是死氣縈繞。雖然三魂七魄依舊安在,但靈魂中卻沒有一點生機流露。與其說是靈魂安好,倒更像是靈魂被某種力量強行的鎖在了這具已死的肉身之中。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兒。之前他不是被附牢撞飛了嗎?後來,咱們三個也被附牢撞倒之後,附牢朝咱們三個撲過來。結果他衝上來了,把附牢嚇跑了。他們倆就這麽一直對峙著。”阿憶簡單的告訴了我,在我失去意識後發生的事兒。


    “桑格,他現在……還能算是人嗎?”桑格畢竟是正兒八經,從小在金剛院接受了係統教育的。比起我這個,隻跟著陳老道學了幾年的野路子來說,見識要強的多。


    “肉身已死,但魂魄完好。我也不知道這種情況算什麽。”桑格皺著眉頭。對於固金剛護法來說,一切邪祟魔物的存在,都會讓他們感覺很不舒服,這有點像普通人的潔癖症。顯然穎達現在的狀況,已經屬於讓桑格不舒服的狀態了。


    穎達麵無表情,隻是雙手握著宰生刀置於胸前。就隻是這麽個動作,卻讓附牢隻能在原地示威,連一點兒攻擊的舉動都不敢有。


    “他們倆這樣已經快有十分鍾了。也不知道扶牢是怕那把宰牲刀,還是怕現在的穎達。”阿憶收到。


    我看了看表,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再這麽僵持下去,拿不到附牢的腦髓,猴子和小錢就危險了。


    我用心神感知了一下目前自己的狀況,簡直是慘不忍睹。骨折和肌肉撕裂暫且不說,內髒也有多處輕微損傷。最要命的是我的神魂現在無比虛弱,全身的修行之氣幾乎是一點都沒剩下。就這狀態別說跟附牢再幹上一場,就算現在拿到它的腦髓,我自己都夠嗆能走迴去。


    我現在的情況,用常規的方法是無法短時間恢複的。不是我自以為是,無論是眼下需要對付的附牢,還是趕迴祭壇路上一定會遭遇的怨靈,我的存在都是不可或缺的戰力。而我需要的不隻是正常發揮,甚至必須超常發揮。否則這次任務,就將是徹底的失敗。不光救不出陳錦他們,甚至我們所有人都會折在這兒。


    “果然是宿命啊……”


    從小我們接受的教育都是人定勝天,強調人的主觀能動性。認為隻要去努力,加倍努力,就可以改變命運,實現自己的理想。可事實上,命運就像一個近乎偏執的執拗老人。你的努力可能會造成一些改變,更大的可能,則是不管你怎麽努力、不管你對自己的未來做出了多大修正,但命運總會把你推向既定的軌跡之中。


    人生,就是在命運的軌跡中,上下起伏的一條曲線。


    一直以來,靈官派都有兩種修行方式。一種是我一直以來所使用的,也是門派中九成九的曆代門人,所用的靜靈歸元法。以天地之精氣,溫養神魂,然後由神魂反哺肉身。這也是絕大多數道門修行之法的理論基礎。講究的是中正平和、清靜自然。雖然修行速度不快,但根基紮實,而且還沒有任何風險和隱患。


    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在天地自然中,尋找到自己正確的位置,然後將自己置身於天地自然之中,隨道而行。真正的道家修行本就是,清虛無為、適可而止。吐納之法本身就是吐故納新,正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一吐一納之間,隻留下絲毫滋養身心,大多數則返還天地自然。待到修行者大限將至,無論羽化還是兵解,都是將一生積累盡數返還天地。幹幹淨淨的來,清清潔潔的去。


    而門派中的另一種修行方式,則被稱為奪天飼魂法。這種修行方式,正是上一位冥童所創。和靜靈歸元法不同,奪天飼魂法格外霸道。正常的修行方法是吐納,而奪天飼魂法則是采納,甚至就像它的名字一樣,掠奪天地、飼育神魂。


    無論生氣、死氣,陰氣、陽氣,甚至於邪祟兇煞之氣,來者不拒,通通吸納並強行煉化,充實神魂,甚至可以直接作用於肉身。而且隻進不出,天地萬物唯我無他。


    最初那位冥童師祖,創立此修行法門時,一度被認為是邪修。可偏偏那位冥童師祖其修行之炁坦坦蕩蕩,毫無陰邪之氣。所以,硬說這門法門是邪修的話,似乎也說不過去。


    但當同門前輩以此法修行時,卻發現此法修行雖然精進勇猛,卻後患無窮。輕者神魂受損,重者極有可能入魔,甚至神魂崩解。就算意誌堅強,能夠扛住,但這種爆發式的修行,卻無法避免的,在肉身和靈魂中留下種種暗傷。終有一日暗傷爆發,落個身死道消的下場。所以,後世門人,幾乎沒有人再用此法修行。


    當年陳老道也曾經告誡過我,此法修行看似強悍,但弊大於利。就算我是冥童命格體製與眾不同,但若修行此法,畢竟與道家親近自然的根本要義不同。戮奪天地萬物、必沾因果,即便修為再強也難證道。據他說門中那位冥童師祖,最終的結局似乎並不太好。門中道藏中雖然沒有記載,但這恰恰就說明了問題。如此強大的破命冥童,居然身後隻留下了短短的幾句話,其結局不言而喻。


    一直以來,我都是以靜靈歸元法修行。因為這種修行方式,更適合我這種,本就有些鹹魚的性格。說是清虛無為,對我來說其實更像是徹底躺平。後來加入異管局後,除了靜靈歸元法以外,我還輔修了子午泄陰功,以此加快自己的修行速度。但從沒想過修行奪天飼魂法,即便它是我所知道的修行法門中,修行速度最快的。究其根本原因,則是一直以來,我都在抵觸自己冥童的身份。所以這門由另外一個冥童,所創的修行法門,我在心中也是抵觸的。


    但以目前的情況,我唯一能想到的,有可能讓我恢複一定戰力的方法,偏偏就是這奪天飼魂法。我倒是還沒傻到去相信修行一次,就能戰力爆表,我圖的是它能夠直接作用於肉身。如果說,普通的修行法門是中藥的調理溫養的話,奪天飼魂法就像把各種激素直接往死裏打進身體。


    心神失守入魔,我並不擔心。至於陳老道所說的,什麽最終無法證道之類的,我又不是古代人一心想著羽化成仙、飛升仙界,所以自然更加無所謂。


    說白了,我隻是不想跨過心裏那道坎兒,不想讓自己的命運,和門中那位冥童師祖,產生任何的交集或重合。


    但現在看來,命運最終還是把我推到了應有的軌跡之上。


    諷刺的是,我目前的狀態,恰好是最適合修行奪天飼魂法的狀態。奪天飼魂法需要的是敢於吸納一切的勇氣,和將其煉化的意誌。說白了,這門法門玩的就是簡單粗暴。正常情況下,神魂本是嬌貴之物,陽氣靈氣都隻能小心溫養,不敢直接吸納,以免神魂受損。可奪天飼魂法卻是反其道而行之,類似於現在的挫折教育,什麽小心溫養、精心嗬護根本就不存在。不管有益的、有害的,一股腦的全塞進去,然後強行讓自己吸收。這樣做,無疑是會對神魂肉身造成損傷,可奪天飼魂法卻恰恰就是利用這種損傷,刺激神魂肌肉身的成長。


    骨折後愈合的骨頭會更結實;皮膚反複磨損長出了老繭更堅固;那些貧民窟裏,翻垃圾桶找食物吃的,流浪漢身體裏的抗體,比錦衣玉食的億萬富翁要豐富的多。所以這門修行法門的核心,在於刺激神魂與肉身,使其在崩潰和成長之間,找到一個不穩定的平衡。


    我算是明白了,這種看似胡來的行為,或許也隻有身為冥童才可以想得出來。畢竟破命冥童本就是極陰而陽,其神魂無論對陰氣還是陽氣都能承受。再加上破命之後,神魂穩固,輕易不會出現崩潰瓦解的情況。


    說白了,就是我們更耐操、更抗造。


    “我要用門中秘術恢複一下身體。可能看上去會有點驚悚,不過不會有什麽問題的。”我不知道修煉奪天飼魂法,會有什麽表現。不過想來,不會安寧祥和。所以事先和阿憶桑格打個招唿,免得他們認為我走火入魔,引發什麽誤會。


    “你神魂受損,現在最好不要使用術法。”桑格可以感知到我的情況,所以出言提醒。


    “放心吧,這是我門中的秘術,能夠最短時間、最大程度恢複我的身體和神魂的損傷。”我隻能裝作很自信的迴答。


    “好,我幫你加持。”桑格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幫我。


    我五心朝天坐好,凝神靜氣。


    雖說這個鬼地方,天地之氣晦暗滯澀。不過我本身也沒打算,像正常一樣吸納天地之氣。別忘了,我可是自帶點爺的。一直以來,點爺釋放的至純陰氣,我都是直接灌注於術法,從來沒有留存在自己身體和神魂之中,充其量不過是個過路財神而已。


    不過這次,過路財神要改成貔貅了。


    此時,我修行之氣枯竭、神魂不穩,點爺也不再傲嬌。我隻是心神稍微接觸,點爺就微微一顫,至純的陰氣噴薄而出。我按照法門,將自己的肉身和神魂完全封閉,任由這股陰氣,充滿我的全身。


    人的神魂果然嬌嫩。在神魂填滿陰氣之時,我感覺自己就像被扒掉全身的皮膚,然後被扔到暴風雪之中。陰氣與神魂的每一次接觸,都像再用一張冰渣製成的砂紙,在我裸露的鮮肉上用力的摩擦。疼痛、冰冷……我的理智在瘋狂的大喊:停下!停下!


    但我知道,這是修煉本身必須經曆的痛苦,一旦停止將前功盡棄。


    同時,我有意識的,將陰氣注滿身體的每一個細胞。無數病弱、變異的細胞,被瞬間滅殺摧毀。甚至很多,我認為是正常的組織和細胞,都被無情的滅殺。原本我以為這次修行,可以修複自己身體的損傷,沒想到此時卻是傷上加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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