拴好之後,望著前麵的路,柳筱苒發愁一瞬,堆起一張笑臉又給自己打氣:“不管了!就當是茶餘飯後消消食了。”


    說完,馬兒看見一道身影飛馳而去……


    ……


    清塘鎮外。


    城郊竹林。


    正是炎夏酷暑之際。


    一行人上山,還用板車押送著許多東西,坐在車上跟著車車搖搖晃晃的幾個粗大漢應該就是這行人的頭目了。


    其中一個馬大哈模樣的看見那


    身著幹爽利落黑色衣裳的少女卻還守在山匪的必經之路上。


    少女右手緊握著邊上近在咫尺的竹子,透過一張醜麵具眼神犀利地掃視著一切。


    信誓旦旦誓要幹掉作惡多端、惡貫滿盈、十惡不赦的壞人。


    “今天我一定要拿下這幫山匪!”


    嘴裏的話在心裏一出,腰間的瀾以鞭隨左手一緊,不過兩秒,少女的視線中便陸陸續續進入了些“不速之客”。


    那些人大搖大擺地在路上走著,手裏還揮舞著大刀,後麵的推拉板車一輛接一輛的托運著他們搜刮來的“戰利品”,嘴裏還在交談著,神情更是可以說得上“喜笑顏開、喜上眉梢、眉飛色舞”……


    “這下我們要發了!”


    “可不是,沒想到這批東西這麽好!”


    “五哥,我們迴去告訴大哥,大哥會不會給我們擺席慶祝一下啊?”


    “那還用說……”


    “那今晚我們可要不醉不歸啊!”


    “老六,你酒量最差,可不要怕喝醉就逃啊!”


    七嘴八舌討論的聲音一下接著一下,正說著……


    暗處的少女已經蓄勢待發,隻見少女輕功一使,便步子輕盈的落到了那群人的麵前。


    剛好準備開口的人看到少女,想說的話便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嚨裏。


    其實竹林裏不隻有山匪、少女,還有離少女剛剛守著的地方的不遠一處,亦有一群戴著麵罩的黑衣人埋伏把守著。


    其中一個看到少女出現的身影,立馬跟旁邊的男人稟報:“穀主,有人搶先一步!”


    男人就在旁邊看著山匪那處的動靜,怎麽可能沒有注意到?


    準備下令的手一收,淡淡道:“不急,先靜觀其變。”


    橫在山間小路的隊伍見少女出現,立刻都戒備了起來,“你是誰?為何要攔我們的去路?”


    少女還在撫摸著自己剛剛從腰間抽出來的鞭子,壓根沒看那些人一眼,也知道他們手裏的大刀隨時準備著。


    至於剛剛腰間的鞭子一緊……


    隻不過是她的習慣……在做什麽事之前要先緊張一下……


    作者:呃……,你怕啥?


    “為何?”少女繼續把玩鞭子,“你們搶了別人的東西,我來做好事,幫你們還迴去。”


    “哼,好大的口氣!”山匪的領頭人見少女隻身一人,對少女的能力表示懷疑,連隨時準備著的大刀都放下了,無情嘲笑道。


    “就憑你一人,就想把東西搶迴去?難道你還覺得你一個人能打得過我們這麽多人?”


    搶迴去?


    作者無語,誰搶誰的呢!


    那領頭人還不忘用得瑟的眼神暗示一下少女,“我們人多著呢,你就一個人”。


    少女也不慌,抬眸睨向領頭人,“你就是他們的頭目?”


    看見那人很是自豪的揚起下巴,少女隻一句“那就先揍你!”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腰間的瀾以鞭開揍。


    那人還沒反應過來,少女的鞭子就快抽在他身上了。


    就這樣一抽一擋的,倒是也過了幾招。


    按照少女的意思是“擒賊先擒王”,抓住頭目其他的人就好辦了,誰料那幫人竟然不講武德,見領頭人被揍,立馬拔刀來助。


    “你個渣渣,竟然不講武德,還玩多打一?”


    少女見領頭人手底下的人也來幫忙,忍不住爆了粗口。


    作者:咱能不能不爆粗口?


    雙方打鬥之間,電光火石,那頭目一人倒也還好,還能應付得過來,但是這一群……


    少女覺著……有點懸。


    但好在人家頭目也是要麵子的,手底下的人這一出搞得人家頭目自己不好意思,吆喝一聲:“你們都給我後退,我跟這娘們打!”


    就這一會說話的功夫,少女就是一鞭抽在了領頭人身上,還波及到了他的臉。


    粗糙的臉皮也沒能經受得住,鮮血瞬間順著臉頰流下來。


    雖然那人長得不怎麽樣,但是人家畢竟秉承著“打什麽不能打臉”的原則。


    這娘們……在玩火!


    那人感受到臉上火辣辣的疼,再抬手摸自己臉上的血,徹底怒了!


    “臭娘們,你找死!”


    “誰找死還不一定呢!”


    柳筱苒不以為意地嗤笑一聲,誰也不甘示弱,於是這兩人又廝打了起來,這次……比剛剛又激烈了不少。


    大抵是因為人在怒火下爆發出來的力量比平時更甚,少女竟漸漸不敵領頭人。


    力量懸殊之下,少女被逼的節節敗退,雖頑強抵抗拒不認輸,但還是被步步緊逼,最後狼狽地和鞭子一起摔倒在地。


    少女一扭頭,就看見頭目的刀正抵在就在自己下顎,大概是過於憤怒,又加上少女臉上的醜麵具,頭目並不打算憐香惜玉,手底下的人也並未上前勸阻。


    刀準備砍下來的那一刻,少女的目光因看見落下的刀,出於本能,閉上眼睛把頭偏向另一邊去。


    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反倒是刀劍的打鬥聲傳入了少女耳中,再扭頭睜眼,那頭目的身子已經倒了下去。


    頭目不服氣還想爬起來,隻是這次……輪到男人的劍抵在他的下顎了。


    主子都上了,剛剛暗處守著的一群人也跟隨其後,伴隨著一陣風從竹林出來。


    也許是男人的下屬們都很是厲害,又也許是山匪中最厲害的已經被擒了,剩下的人都失了主心骨,也沒能反抗幾下……


    男人的下屬就在山匪驚訝和驚恐的目光注視下,把他們盡數俘虜。


    順著少女的目光從下往上,男人修長挺拔的身影入了少女的眸。


    男人收劍,兩個手下人立馬上前擒住了頭目,押著離開。


    手下人中的頭頭又向所有手下人的頭頭——也就是那個同樣身著幹爽利落黑色幹架服、同樣臉上帶著麵具的男人匯報。


    要不是你倆一個衣裳加麵具是男款的,一個衣裳加麵具是女款的……


    知道的可能覺得你倆喜好相同,不知道的以為你倆穿情侶裝呢!


    柳筱苒:哪裏?明明我的麵具更好看!


    作者:……


    下屬上前一步請示:“穀主,這些人怎麽處理?”


    男人沒什麽表情,當然,有麵具也不怎麽看得到表情,隻是嗓音淡淡地迴了一句:“帶迴去。”


    “是!”下屬頷首領命,又將目光投向少女,“那……那這位姑娘……”


    男人看了下屬一眼,頓了頓,“你先將人都帶迴去。”


    下屬雖有心想扶姑娘起身,但主子已經發了話,扶姑娘起身這件事……愛莫能助……也就作罷了。


    直到手下人都陸續押著山匪離開了,男人才轉身。


    一轉身就看見少女還是剛剛那個姿勢坐在地上,愣了不過一秒,淡淡的嗓音響起:“你打算在這坐多久?”


    上官冷陌後來找藍哲羽去調查慕容之珩住處茶葉的事情,得到了藍哲羽的匯報,就是令狐建柏那個小人做的,令狐建柏那個小人以次充好,上官冷陌以為那些勉強還算過得去的茶葉是被令狐建柏私吞了。


    提及這個,藍哲羽有些許猶豫,說出來的話也有幾分模棱兩可的意味,“是,也不是。”


    不知為何,上官冷陌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覺得這句話十分耳熟?


    接下來的不自覺就冒了出來的想法,很快就印證了男人的猜想。


    太過相似甚至是一模一樣的話語,讓上官冷陌莫名就想到了前不久慕容之珩問及他黑衣人之事的時候。


    好像,他當時也是迴了慕容之珩這麽一句。


    隻不過他那個時候就是知道慕容之珩心裏著急,所以玩性大發地想要讓逗弄一下慕容之珩,讓慕容之珩再急上一急。


    是以,迴想了一下之後便反應過來的上官冷陌,毫不猶豫、毫不留情地就給了藍哲羽一個不太好的眼神。


    即將進入芒種時節的夏侯國,掀起了一陣堪比初冬時節的冷冽寒風。


    而且最為重要的是,忽然掀起的這陣冷冽寒風,範圍明顯是不算太大,就隻單單籠罩在藍哲羽身軀的四周。


    確保傷不了別人,也確保能讓藍哲羽落得一身傷而已。


    明明是實話實說,卻當真不知道自己哪裏惹到了自家主人的藍哲羽:“……”


    他委屈,但是他不說。


    其實說起來,藍哲羽實在是摸不透自家主人最近到底是個什麽脾氣。


    一會兒又默許甚至是同意了他之前私底下幫助過望月酒樓掌櫃的的事情,一會兒卻又那麽小心眼兒。


    他隻是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措辭,就那麽一下子的工夫沒說清而已,誰知。他家主人立馬就瞪了他一眼。


    藍哲羽抿了抿唇之後也沒敢再打馬虎眼兒,如實道:“令狐建柏並未留下那些茶葉供自己享用,而是轉手賣給了了別人。”


    本就因藍哲羽“盜用”自己“名句”的上官冷陌,一聽這話就更生氣了。


    真真是好他個令狐建柏啊!


    夏侯國國尊夏侯塵淵放了權,讓他這麽個小人專權管轄夏侯宮行宮,他就是這麽管轄的是吧?


    慕容之珩如今就算是他們夏侯國的質子,但再怎麽著,高低也是個有身份有後台的質子吧?


    無論怎麽樣,不管怎麽著,再怎麽卑微再怎麽不受待見,也不應該是階下囚的待遇吧?


    忽然又在不經意間想起,之前去到行宮偏殿跟慕容之珩商討那些事情之時,因一時口渴而喝的第二杯茶,


    天知道,他當時是以何種毅力,是如何強忍著一股勁兒,才將那一小口的茶水給咽下了肚的。


    若是早知道的話,他寧願喝清水,也絕對不會去喝流楚暮泡的那壺茶。


    僅僅隻是泡了一壺茶卻好似犯下了什麽滔天大罪而躺槍的流楚暮:……


    這難道也賴我?


    我分明也是無辜的呀!


    唉,終究是他一個人,默默扛下了所有……


    上官冷陌壓根兒沒想過,與當下的自己根本就不在同一處的流楚暮,會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連打了三個噴嚏。


    嗯?


    清水?


    不知為何,許是順嘴許是話趕話,腦海之中就冒出了這兩個字的上官冷陌,忽然就想起來了一個人。


    那人眉眼之間分明盡是風情與嫵媚,但說出的話語氣卻很是堅定,“但我不愛喝茶。”


    僅是這一句話,就讓當時的他偷偷多看了幾眼。


    如今想來的話,那人的先見之明還真是讓人感慨萬千。


    茶道玄妙,且茶有太多的好壞之分,但清水與之相較的話,則是完全不一樣。


    隻要不是被人下了什麽奇奇怪怪的藥,在嗅覺和味覺上給人以強烈衝擊感,大抵是不至於讓人無法入口的。


    站在一旁的藍哲羽微微側眸,一臉好奇地看著自家主人不發一言的樣子,但他不敢主動問及自家主人在想什麽。


    他沒那個膽子。


    而且看他家主人的臉色,好像也沒那麽差了。


    但他不想閑著,至少,他暫時不想在他家主人麵前閑著。


    於是就問,藍哲羽自認自己想出了個極好的問題來打破這一僵局,“那,主人您看,這件事情該如何解決是好?”


    因為想起某人而不自覺微微揚起唇角的上官冷陌一聽藍哲羽這話,臉色又冷了下來,還有點黑黑的。


    麵對自家主人這堪稱陰晴不定的脾性,藍哲羽實在是不知道自己是哪裏說錯了做錯了還是怎麽的。


    保險起見,他決定先不作聲不說話。


    以不變應萬變。


    上官冷陌主導著自己的頭腦與想法,自然是不清楚藍哲羽此刻的心緒是多麽的百轉千迴。


    他甚至隻是單純地在想,自己是不是該好好想個法子,替暫時分不出身的慕容之珩好好整治一下令狐建柏這個小人了?


    男人抿唇良久,直到藍哲羽都快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哪兒做錯了,才輕啟薄唇:“既然是小人作怪……”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但在本就提心吊膽的藍哲羽聽來自家主人就是刻意的,隻希望這股刻意不是針對他。


    正如藍哲羽所想,男人刻意地頓了頓,才輕笑著說出了下半句,“那自然是要給小人一點顏色看看了。”


    聞言,藍哲羽很是自覺地就鬆了一口氣。


    這下他確定了,那個小人就是真真切切地在說令狐建柏,那刻意的停頓,就是他家主人報複小人的預兆。


    也許是想到了日後看戲的大場麵,藍哲羽沒那麽怵了,甚至隱隱有些興奮,“那主人,這‘顏色’,您想怎麽做?”


    顏色顏色,不就是厲害厲害麽?


    不管怎麽樣,跟著他家主人看戲的場麵是肯定不會少的。


    想想就很讓人激動,這勉強也算是跟在他家主人身邊唯一的好處了。


    也不知是想出了什麽樣的法子整頓人,男人眼角眉梢都帶上了不同於以往的笑意。


    “不急。”


    男人輕笑了聲,那一雙自帶柔情的桃花眸眼尾處藏匿不住的笑意尤為明顯,看不上也尤為勾人。


    “這件事,我自有安排。”


    沒聽到什麽令人興奮讓人激動的計劃,卻聽到了勾人心癢引人遐想的答案,藍哲羽被笑意所感染:“……”


    他家主人這話一出,他莫名就很期待啊!


    不行不行。


    他是低調的人,幹低調的事兒,高低得低調一點兒。


    【上官冷陌說的自有安排就是轉頭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承桑夕顏,她一向大大咧咧又使勁兒撮合慕容之珩與公孫依依,很快就把這件事情以添油加醋的方式告訴了公孫依依,公孫依依起初還裝作不甚在意的模樣,但心底又忍不住隱隱起了猜測,那位月影郡主不是喜歡慕容之珩的麽?怎麽那令狐建柏如此苛待慕容之珩她卻無動於衷呢?最終,沒能過得了自己心裏那關的公孫依依最終還是插手了,但她告訴自己也告訴承桑夕顏,她是為了慕容國的顏麵著想,也是不想讓令狐建柏如此無視慕容國,更是為了不辜負當年她十哥哥慷慨赴死也要救下她與慕容之珩的心意,可承桑夕顏卻不管公孫依依那麽多,她隻當公孫依依是嘴硬,還故故作配合地附和公孫依依,對對對,你是為了你幹爹幹娘為了我們慕容國的顏麵,也是為了好好教訓一下那個自以為在夏侯國就能一手遮天、為所欲為的令狐建柏,更是為了你的十哥哥。


    (之前公孫依依也告訴了承桑夕顏她迷迷糊糊夢到過她十哥哥的事情,那是這十年來她十哥哥除了十年前的那一幕,第一次主動入她的夢,而且她十哥哥還跟她說話了,公孫依依很開心忍不住就想跟承桑夕顏分享,承桑夕顏看著公孫依依重新展露笑顏的模樣也是發自內心、真心實意地替公孫依依感到高興,但高興之餘,她那雙微微布滿一層氤氳水光的狐狸眸,眸底正有一抹希冀在慢慢浮現,就悄悄地問了公孫依依一句,阿昭哥哥有沒有提起過自己,公孫依依不善說謊,這一問很明顯就是觸及到了她的盲區,因而她並未做答,隻是緊緊抿起了唇瓣。可承桑夕顏一看她這模樣,一看她並未立即出聲,就明白了。她的阿昭哥哥,並未提及過她。或許,也根本就沒想起過她。公孫依依知道自家小師叔心裏是不好受的,抬了抬眸,打算說些什麽寬慰寬慰她。卻剛好錯過了承桑夕顏從眸底生出的那一抹希冀慢慢清晰浮現在俏臉上,且讓人難以忽視的一幕。公孫依依一直就不喜生人觸碰,也很少與人握手,哪怕是熟人。可這一次,她望著承桑夕顏俏臉上取而代之的那一抹落寞之色伸出了手,主動握住了承桑夕顏,一字一句極為堅定地道:“小師叔,十哥哥沒有忘記你。”在看清承桑夕顏狐狸眸眸底閃過的一絲動容與錯愕時,公孫依依再次堅定地道:“小師叔,十哥哥既然不曾忘記我,那就肯定也不會忘記你的。”這略有些小孩子氣的話語安撫人心的同時,也讓緊握對方雙手的兩位少女眸底泛起一陣陣氤氳。到最後,兩位少女隻差執手相看淚眼了。)


    (盡管承桑夕顏有了公孫依依的寬慰之後,心情沒有之前的那麽差了。盡管承桑夕顏心底十分清楚自己不比公孫依依,與公孫景昭而言的意義不同。盡管承桑夕顏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不要與小依依相比,但心裏的落差卻總歸不會那麽輕易地消去,總歸還是存在的。所以,心情不算很差但確實很鬱結的承桑夕顏,又跑出去喝酒了。公孫依依聽景婉瓷說了這件事,也隻是微微歎息,並未如景婉瓷所說的那樣去勸說承桑夕顏。她知道,勸是勸不了的。尤其是她家小師叔,看似大大咧咧其實也是個風風火火的性情中人,她告訴景婉瓷,讓她家小師叔去吧,她家小師叔能發泄出來的,她家小師叔會沒事的。景婉瓷雖然知道自家大小姐是個不靠譜的,但是卻相信公孫依依是個靠譜的。因此,她也沒有再多問了。景婉瓷離開之後,公孫依依也隻是望著她們共同離開的方向,再次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倘若,當真能隻用一場大醉,或者是宿醉,就能換來日後的雲淡風輕、雁過不留痕,那定然是再好不過的了。但她也很清楚,世間令人煩憂之事何其多,又豈是一場大醉或是宿醉就能消弭的呢?她隻希望,她家小師叔是真的能在一場大醉走出來,而非,強鑽牛角尖。公孫依依仰頭望了望逐漸黯淡漆黑下來的天,又看了看慢慢閃亮起來的星辰。其實有時候,她真的挺羨慕她家小師叔的。她家小師叔性情如此,也就不會將什麽事情都壓在心底、藏在心底。緩緩低下頭來,公孫依依目視前方卻沒有焦點。而像她這樣的性情,也就注定了,她在親近之人麵前無法徹底敞開心門、吐露心扉。待眸光漸漸清晰下來,公孫依依目光灼灼地正視著前方。小師叔,你就好好地醉一迴吧。等你醒了,一切就都已經好起來了。須臾片刻後,公孫依依堅定地向右轉身,就仿佛在一瞬間變了個人似的。而變了之後的那個人,正是江湖風雲榜上前五的人物,暮雪顏。她今夜,還有事要辦。)


    (正是因為上次兩人之間說開了,不僅關係比之前更為緊密了,好似執著於心底多年的那一個結,也開始慢慢打開了。但是令人歎息的是,這個結的開啟隻是默契地在這兩人之間而已。而對於旁人來說的話,那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日才會打開的了。)


    這會兒,兩人提及塵封已久卻始終不曾忘記更永遠不會消失的那個名字那個人,已然沒那麽難過了。


    甚至看著公孫依依嘴硬的樣子,承桑夕顏還能調侃她,“你根本就不是因為放不下慕容之珩,也不是因為你還拿慕容之珩當未婚夫,更不是因為你之前說的他是你的軟肋、你的罩門,行了吧?”


    聽到這些,一張小臉蛋兒慢慢皺起,臉色難看到不行的公孫依依:“……”


    如果她家小師叔不說後麵那幾句的話,她會覺得,十分滿意行得不能再行了。


    但是現在說了之後嘛,她卻覺得,高低得打一架才行的了。


    (正好,公孫依依也想要去會一會這個傳聞中的“惡魔都尉”是何種狗模樣了。)


    (一時氣極的公孫依依就聽從了承桑夕顏的“讒言”,直接闖人家私牢,再後來,就有了公孫依依帶著承桑夕顏迷暈令狐建柏私牢外邊守著的人,打算直接闖進去就給夏侯國來個清理門戶。可讓兩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們會在清理門戶之前,他鄉遇故知。)


    (接到樓中人密報的上官冷陌對暮雪顏和承桑夕顏的大膽大吃一驚,召集人馬準備隨時救援,同時也通知了慕容之珩)


    (雖然確實有幾分艱難,但早就做過準備也勘查了數次地形的暮雪顏再搭配上江湖風雲榜前十的承桑夕顏也算是沒白來一趟。兩人齊心協力將令狐建柏這個胖墩墩的矮冬瓜給捆了起來,又扛起瘦成了皮包骨的左丘宜年準備離開這是非之地,走到門口,公孫依依正打算點燃信煙就碰上了魁梧黑衣人帶來的一群黑壓壓的人,公孫依依當機立斷示意承桑夕顏將左丘宜年放在洞口處,承桑夕顏照做,魁梧黑衣人人高馬大的不說,青天白日地就黑壓壓的一片,還極具威懾力,承桑夕顏莫名就有點發怵了。但是,她的經驗、她的驕傲、她的素養都不允許也不會讓她表現出來。是以,承桑夕顏狠狠地閉了閉眼,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相比之下,暗夜之人都遭遇過黑衣人襲擊的公孫依依就更加不會慌了。她趁著放下左丘宜年的間隙快速燃放了信煙,魁梧黑衣人身邊的人意識到公孫依依做了什麽,開始跟魁梧黑衣人大喊大叫……雙方對峙。


    公孫依依讓承桑夕顏保護好自己,也保護好左丘宜年。


    而她自己,則是主動擋在了他們倆身前。


    見狀,承桑夕顏唿吸一室、瞳孔一震,那雙一下子撐大的狐狸眸眸底快速地掠過了一抹不可置信之色後。


    隨之而來的,是怒意是悲憤,是傷心是難過,是不忍……


    還有,最沉重最濃重的夜色也無法與之相較一二的不舍,濃濃不舍……


    除了那聲會徹底暴露她身份的“公孫依依”沒喊之外,承桑夕顏每一種稱唿都喊了。


    小依依!


    暮依依!


    暮雪顏!


    喊了不止一個,喊了不止一遍。


    但任憑承桑夕顏怎麽唿喚她,公孫依依都仿佛置若罔聞,好似全然聽不見一般。


    隻要有一個人敢闖進她畫的圈子裏,她就會以這麽多年來日日習武練劍的那樣,快速地揮起手中的劍。


    少女迎風而立,也不曾迴過頭。


    手起劍落之間,是刀刀致命失血過多便再也救不迴來的硬傷,是一條條鮮活生命悄無聲息地隕落與流逝。


    但公孫依依壓根兒就顧不得這麽多。


    她隻知道,她不揮劍,就無法保全身後之人。


    她隻知道,她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了她身後之人。


    她隻知道,她隻有破釜沉舟,才會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可能。


    隻讓手下人一個接著一個地上,但自己卻不曾出過手的魁梧黑衣人見手下人死傷慘重又落於下風,便帶著人走了。待上官冷陌與曉清寒同時趕到的時候,原本一襲青衣風姿綽約的公孫依依身上紅痕遍布、血染衣襟,好似下一刻就會再也支撐不住地倒下去。承桑夕顏瞧見了這一幕,欲快步疾走卻無能為力。眼看著她家小依依就要倒下去了,承桑夕顏嘴裏不自覺輕輕呢喃著她家小依依的姓名。


    但好在,很快就有隻大手扶住了公孫依依下墜的身軀,那隻大手緊接著就攬過了公孫依依的纖腰,將人緊緊地擁在懷裏。


    公孫依依杏眸時而無力地掀了掀,時而微微地闔上些許。


    再加上,來人二話不說就緊緊地將她摟在了懷裏。


    因而,她並未瞧見來人是何模樣。


    可是聞著來人身上很淡很淡,就算是靠在來人懷裏但不仔細聞也根本聞不到的那令人心安的檀木香……


    不用去看,暮雪顏也能確定,很確定,這個人是誰。


    直到將人摟進了自己的懷裏,緊緊地摟進了懷裏,再也不鬆開,心慌到仿佛身體都在流失的曉清寒,好似才能確定一點。


    這個人,還在。


    這個人,還是鮮活的。


    這個人,還是有溫度的。


    天知道,他遠遠地瞧見她不要命就死守著那一個圈、那一條線的模樣,內心有多麽的害怕。


    即便是此刻將人擁入了懷中,他內心的那股害怕也並未徹底消散,而是轉化為了後怕。


    那種後怕,同之前的害怕一樣。


    很磨人。


    而懷中的人兒隻是牽強地扯了扯嘴角,但到底是沒能扯出一抹好看點的笑容來。


    隻能作罷,但或許是不甘心吧,公孫依依唇瓣堅持地嚅囁了兩下。很快,曉清寒就聽見了懷中人兒的很輕很輕,輕到像羽毛輕輕拂過的聲音。“你,你來了啊?”


    那邊的承桑夕顏在唿喚完暮雪顏那一聲之後,自己也支撐不住地要倒了,一如暮雪顏被英雄救了一樣,她也是有人救的。


    隻不過,被人緊緊擁在了身前的承桑夕顏,經曆的卻是另外一種相去甚遠的待遇。


    上官冷陌在確認了承桑夕顏隻是一時的頭暈目眩所以才站不住之後,才開口,“承桑夕顏,你們不要命了嗎?你們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你們是吃了多少的熊心豹子膽,就敢這麽單槍匹馬隻靠一腔孤勇作戰地跑來???”


    好嘛!


    上官冷陌這奪命連環三問一出,直接就把承桑夕顏對上官冷陌的輕柔唿喚堵在了嘴裏再也說不出來不說,還差點讓承桑夕顏跳腳。


    不止如此,那邊的曉清寒還發現自己懷中的人兒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垂下頭,就見小丫頭已經冒了個頭出來。


    明明蒼白的小臉蛋兒上還是一副神情懨懨的模樣,但一雙圓溜溜的杏眸卻忍不住要往那邊看過去。還等著小丫頭第一個注意到的人會是自己,第一個看的人會是自己的曉清寒:“……”她難道就不能,先仰起頭看看他麽?


    再之後,公孫依依發射的信煙終於有了迴響。


    原本公孫景曄在隔得大老遠的時候,就忍不住了,打算唿喚一下自家依魅的,才張了張嘴,


    但哪知,眼尾的那一抹餘光就好巧不巧地瞥到了承桑夕顏的身上去。


    這一瞥,就好了,哦不,就完了。


    下一刻,夾雜著十足的怒意幾乎是能響徹整座小山頭的聲音就毫無征兆地響起了。


    一字一頓,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感,“承、桑、夕、顏!!!”


    這中氣十足的聲音,儼然是長期訓練、待在軍營之中的將軍兵士們最常見的。


    而與此同時,站在公孫景曄身旁右側經受了他振聾發聵嗓音的老六公孫景昫;“……”


    眉眼之間沾染上了幾分顯而易見的不約之色,公孫景昫擰眉瞥了公孫景曄一眼。


    他倒也沒說話,就隻是直接了當地拉開了兩人之間本就不算窄的距離而已。


    同樣是此時此刻,同樣的站在公孫景曄身旁左邊經受了他振聾發聵嗓音的老八公孫景曜:“……”


    帶著他微微張開但還沒來得及唿喚他家依魅的嘴,都還沒等合上,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扭過了頭。


    麵無表情地、一動不動地,看向了視線直勾勾落在承桑夕顏身上的公孫景曄。


    被左右兩邊同時注視,同時以要下一刻就要殺人的冷冽陰沉眼神注視的公孫景曄:“……”


    他現在收迴那句話,現在想辦法讓時光倒流,還來得及嗎?


    再過去一些的承桑夕顏都還沒反應過來,反倒是離得稍微近一點的暮雪顏順勢扭過了頭。


    曉清寒就看著懷裏的小丫頭把小腦袋一歪,緊接著就將好奇的目光投到了別人身上:“……”


    她怎麽就不能,讓他如願以償一下呢?


    (公孫依依的哥哥們依次閃亮登場。公孫景曄走近了才發現,剛剛他的那些“來得及”,還是太早了些。


    公孫景曄用自認為極為惡狠狠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緊緊抱著他家依魅的人。


    “啊——”


    先是一聲開嗓似的大喊大叫,而後再一次,那中氣十足,哦不,那中氣恨不得能十二分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你、給、我、放、開、她!!!”


    這一次,所有人都覺得,若是蒼穹天際真的有盡頭的話,這聲音估計得把天都給掀翻了。


    幾乎是在場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抬手死命地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就連一向還比較自冷靜的公孫景昫都不例外。


    一時之間,眾人麵上神情各異。


    然而,在看到了與在場之人與眾不同的那一個人之後,他們才知道,剛剛的都不算什麽。


    頂多,算是狂風暴雨降臨前的毛毛細雨,再文雅一點,也就隻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而已。


    古人雲,“山雨欲來風滿樓”,此刻以最直觀的方式印證了不說,還不得不讓人感慨一句:古人誠不欺我。


    接下來的,才是真正洗禮人心的狂風暴雨、疾風驟雨。


    “啊——”


    這一次不同於剛剛的開嗓,隻可謂是劃破了天際、捅破了蒼穹的一聲怒吼,饒是一片小山頭,高低都得震一震。


    還好,在場眾人這一次不僅沒有掉以輕心地放下手來,而且還在越捂越緊的同時紛紛往後撤退了一步,一大步。


    隻因,被兩次怒吼的曉清寒抬手覆在小丫頭的小手上堵住了小丫頭的耳朵,而他自己,則是張大了嘴巴。


    氣流平衡,就算是公孫景曄再狂躁再怒喝,衝擊力也不至於太大。


    最最重要的是,他這個舉動終於得償所願地引起了懷中小人兒的注意,他家小丫頭抬起頭來看他了。


    小丫頭睜眼閉眼幾次,但每次看他,杏眸眸底都十分靈動清澈,望著他的眼神是那樣純潔美好,讓人不忍褻瀆。


    唇角早已不自覺地勾了起來,哦不,是翹了起來,甚至大有愈演愈烈之勢,曉清寒同樣眸光深深地迴望著小丫頭。


    分明就近在咫尺,可不知為何就莫名其妙地成為了局外人一樣的公孫景曄:“……”


    如果他說他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怒火中燒到想要殺人,應該沒有人會不相信吧?


    而事情演變到了此時此刻,怒火焚燒的可就不單單隻是公孫景曄一個了。


    事後曉清寒問及暮雪顏,為什麽當時那麽拚命,為什麽毫不猶豫就衝到了前麵?暮雪顏但笑不語。當時,她的心裏,想的是什麽來著?哦,她想起來了。當時,她想的是——至於,她的命,當年是她十哥哥救迴來的,在她十哥哥的眼中比自己還要重要。可時至今日,她的命,與小師叔相比,與左丘哥哥相比,根本就無足輕重。誠如,她很早之前就跟曉清寒坦白過的那樣兒,她的命,又算得了什麽?)


    扭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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