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4日日記


    我曾經聽過這樣一句話,互相愛慕的那一刻時間過得最為遲緩,而一旦相愛,時間便如白駒過隙,來不及好好看看對方的臉,便已是離別的時刻。


    我也不知道,上次寫日記還是9月,這會兒寫已經是10月中旬了。


    說實話,今天我很後悔。


    影從我的同學聚會迴來後就感覺不太好,臉色蒼白,好幾次扶著門喘氣。


    因為影是我最在意的愛人,於是我也想和她一起去同學聚會。


    在聚會上,大家一直嚷著不喝酒哪裏能盡興,我也被迫喝了幾杯。


    坐在我旁邊的是我的高中同桌,一個個子很高也很聰明的男生,不過現在已經不能叫他男生了,他的臉上是密密匝匝的胡渣。


    在酒桌上,有些人炫耀,還有一個稍胖的姑娘,被激了兩句就咕嘟嘟地喝了很多,臉紅頭暈,吐的死去活來。


    大家都玩high了,竟然沒人管她。


    幾個以前的好友拉著我,說她們現在在哪個省會工作,或是年獎的事。


    我雖在意那個同學的感受,但一時走不開。


    影去照顧她了。


    大約過了半小時影才迴來,我靠近她問她剛才發生了什麽。


    影的表情依舊很淡。


    隻是說那個女生抓著她的胳膊一直吐,還說起了暗戀的人,問自己要不要去表白,真的不想留遺憾了。


    影的迴答呢?我問她。


    “我不管這種事的。”影喝了一點涼水“她的事由她自己做主,自己負責。”


    影對大家都是這樣的態度,唯對我溫柔。


    聚會過了半,我也被灌的暈乎乎的,到廁所吐了幾次後,還是被她們拉著喝。


    影本來一直拿著手機,似乎在和什麽人聊天,見我這樣她的表情才有了點變化。


    “我喝不了……”我推著手求饒。


    “喝嘛,又不是沒有人送你迴家!”有個人站起身就要敬我一杯。


    旁邊的女人和我熟,她拿手拍拍我肩膀。


    “別什麽都忍著行不行?別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你酒量好!喝嘛,快喝,三二一,一口悶!”


    “一口悶啊,大家都這麽說了,給點麵子啊!校花……”


    半推半逼迫的,我隻好拿過了酒。


    “嘖嘖,喝什麽啤酒,再來一瓶白酒,要高度數的!”


    不由分說,我的酒杯被搶過去倒滿了白酒。


    “我……”


    我正想說些什麽,一陣天旋地轉。


    “唉唉唉,喝嘛!小遙,你要是喝了這瓶白的,今天這局我買單!”


    老同學裏最喜歡裝的那位可是來了興致,立刻起哄,一看就是準備看我鬧笑話。


    “喝,遙給她看看,咱們不僅酒量好,酒品也是一絕……”


    我拿著酒杯,也沒了拒絕的理由,喉嚨裏火辣辣的上湧。


    白酒入喉,如油般粘稠,我嗆得直想咳嗽。


    當時眼淚就忍不住了。


    影坐在一旁看著,我明白,她酒量很差,上次在餅子哥那裏喝的也是低度數的啤酒。


    她很討厭酒這種刺激的味道。


    或者說,非常討厭。


    對於喜歡和討厭,她一向分的涇渭分明,不喜歡的東西碰都不會碰,更別說是有關喝的了。


    我喝了一口,胃裏翻江倒海,手腳都麻的要命。


    但他們起哄要我繼續喝。


    我也隻能硬著頭皮看著滿上的白酒。


    x的,是要我死嗎?50度以上的酒喝的我眼睛前的東西晃的厲害。


    “我喝……”我頭暈乎乎的,拿起酒杯。


    好難受。


    頭要炸了,完全是一團漿糊,也不能思考。


    難受死了。


    可我看見有人站了起來。


    她不喜歡人的多地方,因此坐在最靠裏麵的位置,旁邊還空著一個。


    “我和遙是一起的,我替她喝,算不算盡興?”


    她挑眉一笑,這個笑當真明豔動人。


    幾個色熏熏的男同學當時鼓掌叫好。


    “不過,你替她喝差點意思,再來一瓶才算夠意思!”


    他們哄堂大笑。


    “當然,我替她喝,畢竟喝太多酒晚上會睡不著嘛,我也不想讓她太難受。”


    “這樣說嘛,再來兩瓶白的!”


    大家大笑大嚷地衝門口服務員招唿。


    “影,你……”


    幾個人七手八腳把我按在椅子上。


    影身影窈窕,但我喝多了,看不明晰,隻認得她露出來的細白脖頸和耳垂上的奢華耳飾。


    拿到白酒的時候,影隻是湊近了口唇,反應就很大。


    她皺了皺鼻頭,這種白酒的氣味光是聞,就讓她這種對酒精異常敏感的人士頭止不住發暈。


    她的喉頭動的很明顯。


    明顯就是想吐的征兆。


    她當即就用手遮掩住了口鼻,露出了難受的不行的表情。


    她可能後悔了。


    可她看了我一眼,我坐在椅子上,嘴唇比血還紅。


    她又看了我一眼。


    轉過頭深吸一口氣,她將一整杯白酒灌進喉嚨裏,這個勢頭幹脆的讓一眾人叫好。


    她的肩膀很明顯的一縮,手指按在腹部的位置,頭死死地往下低。


    “來,繼續繼續!”


    又給滿上了。


    又是一飲而盡。


    這次的反應來的更加快,影迴過身咳的撕心裂肺。


    “x的,這喝的真不錯,來來來,還有一瓶半!”


    影被圍在人群中央,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勾住了。


    我甚至看不見她。


    隻是叫好聲刺耳的很。


    還有杯子滑落的聲音。


    “x的,遙你這個朋友可真能喝,一喝就是一斤,平時肯定喝的很多,不然哪能撐得下來!”


    “要不要來點新花樣啊,美女,把這幾種酒混合口味可香多了!”


    “來來來,滿上!你喝了,就等於遙給咱麵子!”


    我撥不開人群,隻是知道在人群背後,影很討厭這樣的局麵。


    一斤,她怎麽喝的下的?


    她從來不喝這樣高度數的酒,上次和餅子哥喝了點啤酒都難受的睡不著。


    我突然又想起她剛才看我的眼神。


    她是不想喝的吧?


    她很怕喝完酒出事吧?


    “讓一讓!”我好不容易推開人群,影坐在最中央的位置,旁邊都是酒瓶和對她感興趣極了的人。


    他們勾著她的肩膀,她默默地推開。


    “影……”我不顧大家怎麽看,半跪在她身前抱住她。


    我的指尖剛碰到她的時刻就震驚了。


    她的全身燒的厲害。


    皮膚之下像是燒著沸水。


    她的臉更是如此,耳朵也全紅了。


    我想把她拉起,但她渾身大汗淋漓。


    像是被丟到沸水裏似的。


    “影……”我顫抖著聲音問她“你還好嗎?會難受嗎?我們迴家……會沒事的……”


    她的唿吸聲很快,但每一次都短。


    “頭好痛……遙,我的頭好難受。”她壓抑著痛的聲音,軟軟的臉趴在我的肩窩裏。


    我到底做了些什麽?為什麽沒有早點救她?


    “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


    “怎麽突然這麽糟糕了?”


    “廢話,你剛剛玩的那麽high,可沒在意過人家的感覺吧,剛才就看她的表情,蒼白喲!”


    我什麽都聽不進去,隻知道影說她疼,渾身都疼。


    我頭也暈,可我想抱住她,不想讓任何人碰她。


    “影……”出了酒店門,我哭的聲音大了。


    她在我背上,安安靜靜,隻是胸\/口劇烈起伏著。


    “以後不來了!這種場合都不來了!”


    我誰都想怪罪,但錯的最過分的是我自己。


    “嗯。”


    “影,我不想你這樣,我是傻子,是腦殘,我不該讓你替我喝的……”


    “你打我好不好,別不做聲,我害怕,是不是特別難受?”


    走了一長段路,我打到了車。


    夜色裏,飛馳的車,街邊的樹影和樓影淌在她身上。


    她半靠在我的身上,沒有話。


    迴了酒店,她沒有站的力氣。


    我滿腦子都是漿糊。


    隻想著初見那會兒,她那麽厲害,能隻身一人從黃衣手下救出我和陶吹,殺伐果斷,我心目中的她明明一直如此強大。


    這會兒,是我害的她吧?


    還是說,她從來都和平常女人一樣柔弱,除了神明的能力。


    她和其他人一樣會疼。


    一樣會有弱點。


    一樣會哭會笑。


    洗\/澡的時候她摔了。


    後半夜她睡不著。


    從床上爬起來後就去浴室了。


    我等了她好一會兒。


    到了浴室才發現,她吐的撕心裂肺。


    到後麵吐的是胃液,膽汁。


    最後是大灘大灘的血。


    然後是搶救。


    坐在搶救室的門口,我的手放在腿上。


    夜裏的醫院,隻有搶救室上的燈是亮的。


    外麵是黑的,所有的樓宇都籠罩在黑暗中。


    本來拿著手機,但無數次覺得手麻,手沒勁,於是手機摔了幾次,最後在地上都沒撿起。


    我低著頭,我不知道搶救的流程,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影,很疼的吧?


    我想見她,我不想她受傷,我怕她哭著告訴我她疼。


    哭著告訴我她疼。


    坐了有一段時間了,我將頭靠在牆上,整個脊椎都僵麻。


    腦海裏在想些什麽呢?


    我隻想著,要是能替她受這痛的是我就好了。


    有一段時間,我坐在醫院的長椅上,我甚至幻想。


    影能夠用她神明的能力,將自己的身體變迴原來的樣子。


    然後在醫生們的簇擁下走了出來,拽著我的胳膊問我幹嘛眼睛這麽紅。


    我都能猜的到,她鼓著嘴憋笑,一邊用手背擦我臉上淚水的王八蛋樣子。


    她的能力總讓我有所期待。


    但我殊不知她也想讓能力能夠作用,然後安好的出來?


    可是,我覺得。


    她的能力更像是一種詛咒。


    偶爾心中一想的事,總是能發生。


    但偏偏真正需要的時候。


    即使是99.99%的概率能夠奏效。


    那0.01%的概率也會無數次的出現。


    這個能力會給人帶來片刻的歡愉,但它的終點,是將它的所有者拖入誰也無法觸及的絕望深淵。


    宋枕遙突然想起阿軟和自己說過,晚玉之前曾經告訴阿軟,自己能夠恢複阿軟的視力。


    阿軟那時可期待極了。


    可是半天過去了,什麽也沒有發生。


    阿軟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卻發現他的師傅跪倒在地,渾身冰涼。


    “為什麽,突然就……”


    師傅的嘴裏喃喃著說著些什麽。


    阿軟的手繼續向上摸。


    他摸到了已經冰涼的淚水。


    “總是在這樣的時候……總是。”


    “師傅,沒關係的,阿軟不在意自己是個瞎子”阿軟抱住了晚玉,用臉蛋蹭蹭她的肩窩。


    “阿軟隻要在師傅身邊,師傅就……師傅就幫阿軟探路,不讓阿軟摔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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