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燈終於熄了。


    夜刀不是被推出來的,而是走出來的,和徐學海一樣,胸前纏了一層又一層紗布。


    他微笑著對弘修文道:“給我準備一輛車,不許派人跟蹤,等我確認了安全就會告訴你他在哪裏。”


    哢嚓!


    夜刀低下頭看著手腕上的手銬沉默不語。


    弘修文淡淡道:“不好意思,你被捕了。”


    夜刀艱難地抬起頭,望向徐學海,“自從遇到你我好像一直在走黴運,你是誰?”


    弘修文眉頭一挑,不動聲色。


    一想到年輕的一家三口,徐學海的後槽牙磨出了響聲,額上的青筋也冒了出來,但終歸忍住了,冷聲反問:“和我有什麽關係?”


    夜刀道:“沒有你我會活得很好。”


    徐學海氣笑了:“有我沒我你都活不好,世道輪迴有報應,報應來了擋都擋不住,你讓別人有多慘,你自己就會有多慘。”


    夜刀道:“我記著你了。”


    徐學海:“我不認為你還能逃走,我說的對吧,弘大探長。”


    “他絕對再逃不走。”雄厚的聲音在徐學海身後響起,徐學海迴頭,說話的是強壯如牛的紅菱隊長,整個人散發著肅殺的氣息,他解釋道:“他的看守任務已經交給我們了。”


    夜刀嘲諷一笑,沒有出聲。


    紅菱很強嗎?槍都被人家搶了。徐學海也想嘲笑一番,不過夜刀頭上90%的死亡率證明夜刀這次在劫難逃,他問弘修文:“大探長,審判的時間能不能盡快短?”


    弘修文道:“像他這種惡貫滿盈的人我會申請減少司法程序,用最少的時間結案。”


    徐學海追問:“最少的時間是多少?”


    弘修文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有些事急是急不來的,我爭取在一個月內完結吧。”


    大隊人馬撒出醫院,徐學海心懷不滿地重迴病床,可不滿又能怎麽樣呢,正如弘修文所說,有些事不是想快能快的,隻能期望小姑娘能堅持到那一刻。


    道理明白歸明白,該起的煩悶還是會起。


    他想起今天還要上班,給孫玉堂打了個電話請一天假,等到了八點,老黃來了醫院,臉上說不盡的疲倦。


    這一晚老黃自然也沒睡,一方麵動用了隱藏的資源侵入了醫院監控,另一方麵在外圍準備了些後備手段,讓寂寥發狂的徐學山冒險藏身在了醫院附近,結果最後沒起什麽作用,他倒沒什麽,徐學山氣得跳腳。


    老黃警惕性很高,在病房裏以家屬的名義關心徐學海,徐學海說想散散步,離開病房才真正交流。


    人不能沒有感情,沒有感情活著就不像個人。


    以前老黃很煩惱智多如妖的徐學海冷酷無情,如今更煩徐學海的多情,冷酷無情讓他有點怕他,多情則讓他提心吊膽,感覺到未日就在眼前。


    就不能綜合一下嗎?


    老黃來的主要目的不是了解事情經過,而是勸戒徐學海決定離開鷂子後要行中庸之道,好好活著就行。


    從某種意義上,老黃也認為如今的徐學海不再是名合格的鷂子,既然不當鷂子了,拜托老實點行不,臨走說道:“別讓旁人決定你的抉擇。”


    徐學海不置可否,心想你不了解我的難處,再說做人嘛,如果不能隨心走那還有什麽意思,重活一次不想活得精彩,起碼要活成自己想活的樣子,老路也好新路也罷,隻要是自己想走的那就走,和旁人無關,於是道:“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觀點衝撞,兩人不歡而散。


    更加鬱悶的徐學海拿著老黃帶過來的香蕉去看望了小姑娘。


    夜半月精神狀態不好,卻小大人樣懂事,強打精神和徐學海說話,不過她畢竟精力不濟,沒有幾分鍾又昏昏欲睡,半睡半醒間她迷糊問:“哥,我家窮,可從來沒有想過害人,為什麽還要讓我遭受這樣的痛苦呢?”


    徐學海心情沉重,不知道怎麽迴答,等小姑娘熟睡他起身離開,剛開病房門,又聽到小姑娘的囈語:“姐姐,我得死啊,我不死會把你拉入深淵的。”


    小姑娘的淚珠滑過臉頰。


    徐學海的心都抽了一下。


    迴到病房,意外看到傻胖小子睡在了他的床上,小護士睜著大眼睛緊張解釋:“他一直嚷嚷著要找哥哥,說你就是,我們沒有辦法,隻能帶他到這裏,剛才還在哭呢,這會睡著了,你、你是他哥嗎?”


    徐學海道:“算是吧。”


    小護士的大眼睛頓時成了月牙兒,拿出一疊紙:“那就好,有些文件必須讓餘應簽字,您幫我等會讓他簽了。”顯然她不會真認為徐學海是傻胖子的親哥。


    徐學海知道自己在這世上呆的時間越長,和這世界便越會產生千絲萬縷的關係,作為人是逃不過的。


    這些表格無非是些死亡證明等等東西,想著未來肯定會被傻胖子糾纏不休,索性自己在上麵簽了字,印了手印。


    時值中午,很意外弘修文來了電話,告訴徐學海夜刀要見他,問他什麽時候到。


    話裏話外認定徐學海肯定會去。


    徐學海思考良久,決定去一趟,去之前給老黃打了個電話,通話時間很長。


    由於夜刀的兇殘,被弘修文特殊對待,用了最高級別的關押審訊,他被關押在了郊區山林的紅菱訓練基地,紅菱一、二、三、四、五隊總共一百人,全副武裝全在基地裏,各種高科技設備全部打開,守備已經不叫森嚴了,就算是隱形人也無所遁形。


    紅菱專車將徐學海接過來,即使是弘修文的邀請,徐學海仍被各種光線照了一遍,才見到等待已久的弘修文。


    “沒有辦法,他想單獨和你聊聊。”弘修文引領徐學海進了電梯,“你們認識?”


    “不認識。”


    “那就是恨你了。”弘修文感慨道:“他不是普通人,既然一定要見你才說那我隻能讓你來見他,感謝你的到來。”


    徐學海道:“我隻希望他早點被定案,早點判死刑,所以才來的。”


    電梯停在負二層,弘修文先帶著徐學海來到審訊室隔壁房間,完整的單向玻璃牆後精神萎靡的夜刀靜靜坐在審訊椅上閉目養神。


    “武力值爆表、鎮靜、意誌力頑強,很明顯受過各方麵高強度的訓練,他是一名職業殺手。”弘修文注視著徐學海繼續說道:“我估計他的心裏很不甘。”


    “怎麽不甘?”徐學海無視弘修文的注視,把自己的目光鎖在夜刀身上。


    “他應該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卻沒能打過你。”弘修文若有所思,“搶劫你是失敗的開始,自保手段被你破壞導致落入絕境,換成我我也接受不了。”


    “你想說什麽?”徐學海終於正視弘修文的目光,目光中滿是疑惑。


    弘修文笑了笑,表示友好,“沒別的意思,就是希望你進去見他時注意安全,殺手這種生物很難確保安全性,有的就算把他們捆成粽子也能殺人於無形。”


    “那我謝謝你的關心。”


    “好了,你可以進去了。”


    徐學海單獨走進審訊室,夜刀聽到響動睜開眼,隨即眯縫成線,“你來了。”


    徐學海隔著桌子坐下,沒好氣道:“別裝得跟熟人似的,你搶劫我,我報警有問題嗎,被抓是你活該,還非要見我,有病吧,快說,為什麽要見我。”


    夜刀望向牆壁道:“麻煩關了監控。”


    弘修文聲音:“不行。”


    夜刀道:“你們可以看不可以聽,給我和他單獨說話的機會,之後我將告訴你想知道的一切。”


    弘修文沒有再出聲,徐學海卻很震驚地發現弘修文真這麽做了,監控的紅外線熄了。


    他掏出手機看了眼,裏麵運行著老黃發過來的一個監測軟件,上麵顯示著綠色的“安全”兩字,他抬起頭望著夜刀頭上90%的死亡率沉默不語。


    如今的問題不是夜刀死不死的問題了,而是什麽時候死,怎麽快點死。


    夜刀目光有意無意掃過徐學海的手機,然後撇過頭,讓自己的嘴背對著單向玻璃牆,小聲問道:“我還有機會嗎?”


    徐學海差點被口水給嗆了,瞪大眼睛:“你想多了,我能看出,你快死了。”


    就是字麵意思,看出,不是分析不是推理,就是看出,是再真不過的實話,不過這樣的實話誰都不會真從字麵上去理解。


    夜刀搖搖頭:“不,我覺得我還有機會,要不搶救一下?”


    徐學海嘲笑:“嗬嗬,你好天真。”


    夜刀笑起來:“真的,我還可以搶救一下。”


    徐學海也笑:“辦不到,而且我是守法好市民。”


    兩人對著笑,不停地笑。


    都是笑,夜刀的笑掩飾不了緊張,徐學海的笑有著寒光。


    弘修文看著,“莫名其妙,兩個傻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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